沈嘉礼将那盒香薰往庄柔的面前推了推，似有暗示地浅笑道：“信王妃博爱大度，着实叫人称颂。不过这香薰，既有如此好的功效，还是紧着自家人先用吧。”
庄柔的嘴角果然抽搐了两下。
她的目光落在那香薰上面，显然是有了动摇。
沈嘉礼的孩子不管是否出世，谢缙都不一定能斗得过端王，成为储君。可要是府上那女人的孩子出世了，她的地位必定会多危险几分。
孰轻孰重，庄柔显然得充分掂量。
她无奈地笑了笑，“王妃这般关心我府上小妾，真是有劳。”
沈嘉礼耸了耸肩，“不妨事，毕竟是王爷的胞弟，总该关照一些的。日后，王爷若是继承大统，可还需要信王殿下的支持。”
庄柔脸上讪笑着，什么也没说。
不过这个时候，庄柔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她只留下方才那一小盒香薰在端王府里，剩下的她都拿回去，赏给了府上的小妾。
那小妾听说是宫里来的好东西，自然欢喜不已，当天晚上便燃了一个晚上的香薰，没两日的功夫，便滑胎早产了。
庄柔假意安抚，彻查府上所有东西。
唯独那香薰查不得。
因为那是皇后赏赐的。
好在那小妾人微言轻，查不出结果，没有交代，倒也没闹出什么大事儿来。
沈嘉礼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
她抱着一本书，搬了一把小凳子，翘着二郎腿，面对着阿福，神情严肃。
“‘物有本末’，然后是什么？”
“事有……”阿福抓耳挠腮，半天都想不起后续来。
他低着头，不敢看她。
“这篇文章，你已经背了十日了，到现在还未背下来。”沈嘉礼的眉毛随之扬了起来，看似很是不悦，“许夫子尽心与你讲解过三遍，你为何还是没有记在心中？”
阿福低着头，不敢吭声。
这读书习字，他实在不在行。比起枯燥的文字，他更喜欢田野间自由自在的生活，抓蜻蜓，编草鞋，所以他总是习惯性地走神。
沈嘉礼冷着声音道：“去拿戒尺来。”
所谓不打不成器，不仅许杭手里备着一把戒尺，沈嘉礼屋子里也备着一把。
她将阿福当做自己的儿子一般要求，希望他日后能够学成，顶天立地，靠自己实现阶级的跨越。
否则，他一辈子都只是个只会埋头苦干的老实农民。
阿福踌躇着，两只脚像是被钉住了似的，不肯挪动半步，“王妃，阿福知道错了，您别打阿福。”
他双眼开始泛红、湿润，一副好似受人虐待了的样子。
若是寻常时候，沈嘉礼必定就开始心疼了。
但是唯独这件事上，她定然不会妥协。
“你觉得你没错吗？”
“阿福有错。”
“既然有错，那就该罚。赶紧去取戒尺来！”沈嘉礼的声音冰冷，丝毫不给阿福一点儿钻空子的情面。
阿福见着沈嘉礼板着的脸没有一丝松动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投机取巧肯定是不成了，便只能硬着头皮，乖乖去将戒尺来取来。
他双手捧着戒尺，递到了沈嘉礼手里。
沈嘉礼接过戒尺，扬着声音道：“你记住，我打你，跟其他的事情没有关系。我希望你能认真学习，日后旁人引经据典的时候，你也能听得懂人家在说什么。就算考不上状元，没有功名利禄也不要紧，但若是你需要生活的时候，能多一门活路。”
对于沈嘉礼现在说的这番话，阿福还并不能体会，只觉得万般委屈，却不敢反抗。
他眼睁睁看着那戒尺落在自己的手心上，顿时在手心上落下一片红。
疼痛的酸麻感从手心席来，一直传到了心底，泛起一股酸涩。
他捧着书本，站在墙根，抱着书含泪。
夏暖远远的便瞧见了阿福的模样，无奈叹息道：“王妃，您对阿福是否太严苛了？他自小便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如今困在这院子里，又要学那么多东西……”
沈嘉礼瞥了她一眼，“你若心疼他，便陪着他一起站着吧。”
夏暖感觉沈嘉礼好像还生着气，不敢冲撞，便干脆闭嘴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沈嘉礼也没闲着，捧着一本书，就坐在窗台边上，在阿福能看得见的地方，默默陪着他。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阿福站得有些脚酸了，眼泪也止住了，才抱着书又回来了。
“可能复诵下来了？”
“是。”阿福的声音还是带着点儿哭腔。
紧接着，他便将文章背了下来，虽然不慎流利，可已经比先前好许多了。
沈嘉礼这才满意地点头道：“阿福，你要记得，我不会害你。今日，你背得一篇文章，作为奖励，便免了你明日的早课，你想去什么地方，买什么东西，尽管说便是。”
一块巨大的蜜糖在阿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砸了下来。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嘉礼，“真的？”
沈嘉礼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阿福欢喜起来，“那我明日睡一个懒觉。”
沈嘉礼马上答应下来，“好。准了。”
阿福欢天喜地，抱着那本书，脚步轻快地跑了出去。
沈嘉礼随手将自己的那本书搁在桌边，轻轻地按摩着自己的眼窝，瞥见夏暖过来帮手，她扯了扯嘴角，故意问道：“现在，还觉得阿福可怜么？”
夏暖摇了摇头，“王妃教导孩子，总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我个门外汉，自然是不懂，也不该插手的。”
沈嘉礼只是哼哼两声，“你待会儿去一趟许府，与许夫子知会一声，取消了早课。”
“好。”
早课取消了，沈嘉礼也不必操心阿福起床，也能多睡一会儿。
谁知道一睡，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一觉醒来，发现谢劭坐在自己的床边，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
她睁眼坐了起来，看了看谢劭，又立马倒了下去，扯上被子蒙住脸。
“肯定是还没睡醒。”
等到感觉自己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才掀开被子，结果发现床边的人还在。
她这才愣神，“你、你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