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娘的手指滑过杯口，将眼前的杯盏转了一圈，青色绘描的玫瑰图案赫然完整地出现在眼前——一支娇艳欲滴的玫瑰伸展着曼妙的身姿，一根根毒刺也随之展露出来。
“这铺子的钱，我不要。只是这铺子里所有进出人，我都想知道，特别是送去端王府的东西，我都要一一过目。”
果然还是奔着沈嘉礼来的。
沈海苦笑了一声，无奈地看着琳娘，“宋夫人，这个合作，怕是谈不成。”
琳娘微微惊讶，“为何？”
沈海耸了耸肩，“方才我就说过了，我们铺子一定会保护好每一个客人的隐私，自然不会透露给旁人半点，您这样，让我们难做。”
琳娘面色冷然，“我帮了你们妗臻礼，我也算是你们的人，为何能称作是‘旁人’？你放心，我做事绝对不会牵扯到你们。”
然而沈海还是摇了摇头，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站远了一步，“沈夫人，这生意谈不成了，您请回吧。”
他倒是道貌岸然！
琳娘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跺脚，“沈海！你最好考虑清楚，否则，日后可别哭着来求我！”
她气急败坏地扬长而去。
沈海拧着眉毛，站在原地思忖了好一会儿，匆匆忙忙去了一趟端王府。
彼时沈嘉礼正在屋子里吃午点燕窝，一见着沈海脚步匆匆的模样，下意识地将剩下的半碗燕窝全部倒进了嘴巴里。
夏暖几乎睁大了眼睛，“王妃，您慢点儿，没人跟您抢。”
沈嘉礼将嘴巴里的燕窝全部咽了下去，“这可说不准。”
自从沈海在妗臻礼混出成绩来了之后，跟沈嘉礼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胆子也渐渐被养的大起来了。一开始还只是小心翼翼地试探她能不能拿走府上的点心，到后来也不必说，他直接上手拿了。
沈海进门的时候，她正好放下碗。
“二姐，我看见三姐了！”
这话出口，沈嘉礼吓得面色有些发白，急忙给夏暖使了个眼色，将屋子里的其他下人给支使出去了。
沈嘉礼抿唇皱眉道：“日后这话可不能随便说了。你在哪儿看见的？”
“宋大人的夫人你可知道？便是那户部尚书从乡下接下来的夫人，那模样，与三姐神似！”
“嗯，我看出来了。”
“今日她来寻我，那说话的模样，分明就是三姐。今日，她还来套我的话。”
“嗯？”
即使沈海咋咋呼呼的，沈嘉礼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这般性子。
沈海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全部与沈嘉礼说了一遍，但是她的面色毫无变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
“二姐，你怎么不紧张？上回你将沈夫人害成那样，如今三姐成了宋夫人，一直在想法子对付你，你可千万要当心。”
“知道。”沈嘉礼应了一声，将面前新做的枣糕往沈海的方向推了推，“你辛苦了，吃点东西吧。”
沈海到底还是抵不住府上精美点心的诱惑，大快朵颐起来，吃完了，还打算装点回去给自己的母亲。
沈嘉礼捧着茶盏，“慢点儿吃。今日的事，可千万不能传扬出去。”
沈海使劲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
他连吃带拿地装了不少东西回了铺子，结果被伙计告知户部的人来了。
他不由得顿了顿，想起今日琳娘说的话，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赶着上了楼，进了房间。
里面坐着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人，估摸着职位也不大，但念着毕竟是京官，朝廷之中的关系错综复杂，谁也不知道其中谁和谁有所牵连，所以还是谨慎点的好。
沈无疆不在，他现在得担起来了。
跨过门槛的瞬间，沈海的脸色瞬间变了，堆满了笑容，笑着走了进去，“这位大人，有失远迎。”
里头的人马上站了起来，朝着沈海拱手说道：“沈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您是侍郎家的公子，又是端王妃的胞弟，我一个小官，可担待不起。”
“哎呀大人，你别这么说，我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小做生意的。”沈海呵呵笑着，领着对方坐下，“还不知道大人尊姓大名，来此可谓何事？”
“在下姓杨，是户部商营管的一个主事，此次前来，是为了铺子的赋税。”
“啊？铺子的税银，我们都已经缴交完成了。”
“是，但朝廷之中，还有个细碎的‘小商营流税’‘食营商税’……”
“不对啊，我们赚的钱，可比仁安堂，可不算小商营。”
“但你们的铺子确实不大。”
“……”
这也行？
沈海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冷着脸抿唇道：“杨大人，你这怕是来找事的吧？我们交了那么多钱，又要再算一遍账，那‘大商营’的税银，是否退还？”
“沈公子，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京中商营，赋税繁多，只要你得罪了京中某位官爷，有的是办法整治你。这些赋税律法，可都是明细规定过的，就算拿到台面上，也是有理有据。”
话说到这份上，沈海再怎么蠢笨，也该反应过来了。
杨主事这是特地上门解释，并且暗示自己得罪了京城的贵人。
这贵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沈海马上笑眯眯地反应过来，“此事的确是我未曾考虑过的，杨大人，多谢提点。”
杨主事笑笑道：“沈公子，我只是一个小官，想要夹缝生存，有些事情，也的确难办，还希望您体谅体谅。”
“那是自然！”沈海笑着，朝着外头的伙计吩咐了一声，“前儿高丽不是刚进贡了几块上好的茶饼吗？拿来，送给我的朋友！”
杨主事马上拱手摇头道：“不不不，这使不得。”
“杨大人莫要客气，来了就是我的朋友。放着，这只是朋友之间的交礼。”沈海十分热情，将东西塞进了杨主事怀中。
杨主事笑得欢快，捧着茶饼离开了。
隔天早上回到商营管，便听闻商营账被端王殿下调走了。
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提前告知沈海，否则届时东窗事发，端王追查下来，够他喝一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