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慕斯眉毛一动,唇边泛开一抹讪笑,“我初到吏部上任,尚书大人交代我好生熟悉熟悉,这几日翻看卷宗,对其中几处细节有疑,便调了六部卷宗一一对应学习,受益匪浅。”
卫丞相眼底闪过一抹冷色,背着手来到书案前面,目光看似随意地在上面扫了一圈,轻笑道:“年轻人好学,却也不是坏事。只不过,要先做好自己的本分才是。在朝中机关牵连复杂,各部也有各部的流程和规矩。这手往别人的案板上伸,小心砍刀随时落下,得不偿失。”
他的声音清冷,比外头见凉的秋色还要令人生寒。
宋慕斯听得出来,卫丞相是在警告自己。
他这段时间的调查,显然已经让卫丞相发现了端倪,如果继续查下去,只怕不仅事儿办不成,还会伤及自身。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侍郎,在这样的大人物面前,着实不值一提。
宋慕斯马上低下头,敛眉笑道:“多谢丞相大人提点。我初来乍到,对宫中许多事务尚不熟悉,若有不足之处,还望海涵。”
如此,卫丞相脸上的愠色这才稍微消退了一些,嘴唇微动,“宋大人,能得王爷青睐提拔,想来你也是个聪慧之人。本相与王爷虽无血缘之亲,却胜似一家,他看重的人才,本相自然会多多帮衬。”
宋慕斯颔首一笑,拱手弯腰,恭恭敬敬对着卫丞相一拜,“多谢丞相大人提点。”
今日卫丞相上门,明面上是在关怀,可处处敲打。
特别是最后那一句,分明就是在提点他,他的靠山端王,与卫家乃是亲家,他若是继续彻查下去,动摇了卫家,端王也保不住他。
看来,他想翻身,并非那么容易的事儿。
他站在窗边,看着外头夜影飘摇。
哎,又开始下雨了。
……
心菩被咬之后,孟芷烟虽然及时给她做了伤口处理,但创伤面积太大,缺乏及时的救治,不过两日,屋子里便散发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恶臭。
眼看着心菩的伤口不断溃烂,孟芷烟察觉事情的严重性。
“我去找苏大夫来。”
“找府上大夫过来,王妃不就知道了吗……”心菩的整张脸像是石灰一般的颜色,甚至都没有力气去抓孟芷烟的手了,声音虚弱得如同蚊蝇。
“她迟早会知道的。”孟芷烟轻而易举地甩开了心菩的手,“不管怎么样,你不能死在我这里。”
“不行……”心菩挣扎着,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孟芷烟跑了出去。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心菩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微微睁开双眼,瞥见门口跑进来一个身材低矮的人,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人便直接撕开了自己大腿上的布料。
她感觉自己的大腿处有些发凉,“不要——”
她的大腿就这样暴露在了旁边那个老头的面前!
更要命的是,随着那老头一同进来的,还有几个下人,其中更有一个家丁!
她还未出嫁,甚至未曾与男人有过亲密接触,纵然是那段时间,作为沈嘉礼的替身,也从未跟谢劭有过肌肤之亲!
如今,她的清白……
两行清泪从她的脸颊上无声滑落。
但没有人在意。
苏文查看了一番心菩的伤势之后,才起身拱手道:“王妃,伤势已经溃烂,变成腐肉,不断蔓延,只能截肢保命!”
截肢!
心菩痛苦地叫着,“我不要,断了我的腿,还不如干脆杀了我!”
沈嘉礼就站在门口,看着床上的心菩,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声音就像是外头的秋风一般冰冷,“都行,看你,你若不想活,倒也算省事了。府上的止血药也是挺贵的。”
她淡漠地甩手离去。
心菩哑着声音大叫着,“你怎的这般冷血无情?我可是你的亲姐姐!如假包换!你这般对我,娘在天有灵,必定不会放过你的!”
沈嘉礼从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
更何况,那是原主的母亲,又不是她的母亲。
她冷笑一声,眸底滑过一抹寒光。
“夏暖,告诉苏文,准备锯腿吧。”
反正,到这一步,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夏暖点了点头,转身去找苏文了。
落夜。
沈嘉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如何都睡不着。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心菩那面色惨白的模样一直悬挂在她的眼中,不管睁眼还是闭眼,都无法摆脱。
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都说双胞胎都会有心灵感应,难不成就是这样?
身旁的男人翻了个身,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拿开,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外头一片幽暗。
雨还没停,淅淅沥沥地从屋檐上滚落下来,在脚边的阶梯上炸开一小撮一小撮的水花。
她坐在廊下,百无聊赖地看着水花溅起的模样,沉思了一夜。
天色拂晓,夏暖打着哈欠从廊前经过,完全没注意边上还坐着个人,猛地一个回头,被吓了一跳。
“王妃,您坐在这儿干什么?”
沈嘉礼耸了耸肩,“睡不着,出来听听雨声。”
夏暖有些狐疑地看了沈嘉礼一眼,“您不困么?”
沈嘉礼摇了摇头。
夏暖叹息了一声,“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沈嘉礼撅起嘴角,无奈地笑了笑,“我能有什么心事?”
在京城的传闻之中,她是最清闲的王妃了。整日蜗居在王府之中享福,什么也不必烦恼,外头的事儿一直都有端王在操持,府上又有管家盯着。
夏暖不太理解沈嘉礼的处境,有些颓丧地低下头去,“奴婢不知道,但是奴婢感觉,您有烦心事。”
沈嘉礼轻轻拍了拍夏暖的手,以示宽慰,“我没事。”
她看了看四周,转了话题问道:“心菩那边如何了?”
夏暖的注意力这才转了回来,思忖道:“昨儿苏神医已经过去诊治了,断了她一条腿,晕死了过去。听闻昨儿夜里醒了一次,哭天抢地地要寻死,被孟夫人给劝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