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暗示也十分明显了。
伤害的事情已经做了,能不能破镜重圆,还是得看谢劭的诚心。
像谢劭这般的皇室儿郎,身边多的是才貌双绝的富家千金,不愿意自降身段花心思求得一个女人的谅解,也是再正常不过。可若是如此,也恰恰说明了他对沈嘉礼并非真爱。
那么日后,这种事情八成还会发生。
如今沈嘉礼已经能勉强从悲伤中走出来,投身玄月门的事情,许妗如自然不希望她又栽进去。
到此,谢劭明白许妗如的意思,也没有再多追问什么。
后面的这顿饭,越吃越不是滋味。
本来他就不是奔着这顿饭来的。
倒是谢闻被迫“喝醉酒”之后,便只能默默在边上做一个小透明,自顾自地吃着。
最后这一桌子的饭菜,基本上都被他一个人给扫空了。
晚上回房的时候,便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在床上哎哟哎哟地叫唤着。
许妗如充耳不闻,只是站在窗边看着不远处谢劭的身影在下人的引领下到了偏院的厢房,不由得哼哼两声,“明明没喝多少,还故意睡在这里。”
谢闻有些委屈地看了一眼许妗如,“你这脾气大归大,倒是挺关注六哥的。我在这里难受了半天,你都不看我一眼。”
许妗如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谁让你吃那么多?”
谢闻嘟囔着嘴巴,眼神幽怨,“你都不知道我在北姜,每天吃的都是什么东西。特别是到了后头,后勤补给跟不上,我吃了不少树皮和沙子。”
当时战争艰苦,倒是也没感觉委屈,只是这会儿当着许妗如的面上,不自觉地声音便变成了这个模样。
如今也觉得十分委屈了。
许妗如听着声音不对,急忙凑近过来,坐在床沿,轻轻抚摸着他的肚子,柔声道:“好了,我知道你委屈了,这阵子是我忽略你了。”
谢闻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靠着许妗如的手臂躺了一小会儿,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可我还是记得,嘉茵的夫君已经走了啊。”
许妗如:……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耐着性子沉声道:“我们说的不是嘉茵。”
谢闻还是有些不明就里,“你们刚刚说的不就是嘉茵吗?那你们在说谁?”
许妗如张了张口,本想将沈嘉礼的事儿告诉他,但是转念一想,这小子对谢劭向来都是不把风的,告诉他不就等于告诉谢劭了么?于是,她只是抿唇道:“先睡吧,以后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谢闻不愿,但也看出许妗如不想说话了,便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他许是真的累了,躺下没多久,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也是这个时候,许妗如才得以静下心来,去好好瞧瞧自己丈夫的变化。
他看起来成熟稳重,许是因为面容被风沙刮得发黄、粗糙了,他侧着身子时从袖子露出来的手腕上,有一条已经结痂了的伤痕赫然从袖口处往下延伸,看着就像是一条肥大的虫子往他的袖口里面钻一样。
许妗如吓了一跳,急忙去掀他手腕上的衣物,他却忽然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掐她的脖子。
但是手在触碰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猛然清醒过来了,急忙收住了手,有些惊魂未定地抿唇说道:“妗如,怎么了?”
许妗如摇了摇头,继续掀开他的袖口,将那条伤痕完整地显露了出来。
这伤痕,若是再深几寸,足以将他的手砍下来了。
这该多疼啊……
她忽然心一颤,鼻子有些发酸。
谢闻也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急忙捂住了自己的伤口,“你看这个做什么?去打战的,哪有不受伤的?”
许妗如的眼泪在那一瞬间彻底绷不住了,“你的来信全都是报平安,我还以为……你受了这样重的伤,怎的也不说……”
谢闻一把抱住了她,“我怕你担心。不管怎么样,现在我都已经好好的回来了,以后,我们的孩子出生了,他会因为我骄傲的。这是我的勋章。我在保护你们,保护我们的大周。”
许妗如侧着身子,靠在他的怀里,泪流满面。
……
夜凉如水。
今日月缺。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谢劭熄了灯,坐在屋子里,静静地看着并不亮的月光时隐时现。
好容易等到院中全部灭了灯,下人也全都退去,只剩下一片虫鸣的时候,才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沈嘉礼在哪儿,只能碰运气。
八皇子府他从前是常来的,按着沈嘉礼的身份,自然不可能住下人院子,许妗如极有可能给她安排西苑幽静之处,那里环境清幽不闹人,装修雅致,最是合适。
他背着手,迈步朝着西苑踱步而去。
八皇子府现在应该是没客的,西苑顶多也就住沈嘉礼一人,要找还是很好找的。
他一间一间地寻过去,还没等寻到沈嘉礼所在的屋子呢,一个女人便忽然出现在了自己跟前,一脸警惕地看着他,看似有些不悦。
“你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此人,谢劭从前未曾见过,并非谢闻身边的人,也并非是许妗如娘家的势力。
方才此人冒出来的时候,脚步极轻,几乎叫人听不见,足以证明武功高强。
莫不是许妗如在威海找的高手?
谢劭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反问道:“这该是本王问你,你是谁?”
对方冷笑一声,“你闯入我的屋中,反问我是谁?”
谢劭挑眉,“你的屋?”
他不由得朝着屋里看了一眼,里面充斥着一股十分恬淡的香气,沁人心脾,“你是老八的贵客?”
对方没有回答,只又说道:“你到底是谁?若是不说,我便叫人来瞧瞧,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登徒子!看你穿得倒是十分富贵,只怕闹大了,你也不好看吧?”
谢劭的目光阴郁,看着她半晌,才勉强开口说道:“我是端王,谢劭。”
对方看起来并不意外,轻笑了一声,“原来是端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