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谢劭进屋的时候,压根没提起屋子里的事儿。他自然也就不知道两个丫鬟在里头。
奇怪的是,那俩丫鬟深夜还在里头,王妃也应该还没睡下才是。
这下,春和和夏暖直接傻眼了。
“昨夜……王爷来过?”
“是啊,他还进了屋子里,你们没瞧见吗?”
管家一脸奇怪地看着面色惊慌的两个丫鬟,瞬间也知道了其中的蹊跷。不过,既然王爷没有多言,他一个做下人的,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
他只当做不知情,直接转了话题道:“锦绣坊今日刚送了几匹缎子过来,你们去库房领取,问问王妃打算做什么衣料。”
春和、夏暖连连点头,撒腿便跑了出去。
管家在身后大声说着,“倒也不必两人一起去……”
这两人一心担忧着昨夜睡在王妃床上的事儿,哪里听得到管家的话,已经跑出去好远了。
管家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次锦绣坊拿了不少料子,还带了一份裁衣图样。
沈嘉礼当真是大方,先定了自己和谢劭的料子款式,又定了傅修杰的款式,连着府中上下人等一并定下了。
她给锦绣坊出了一个难题:府中下人要同一色系,但衣裳款式又要有所不同,不要千篇一律,给定三月交差。
她的意见送去账房时,账房的秀才头都大了。
他不免回首看了一眼管家,“初冬、初春时节,王妃已经给全府上下都定过衣裳了,这刚入夏,又要定衣裳,这么多年,从未有这规矩……”
府中的衣裳都是根据宫中制衣局给的样式定下的,继承祖制,千篇一律的统一,十几年如一日。
这整个京城,皇子、权臣府中衣裳样式都大差不差,顶多也就颜色有了变化。
虽说宫中并未明确规定,这沈嘉礼这一变动,的确不合旧俗。
上回制衣,虽然市井之中不少百姓称赞有加,可也有不少大臣颇有微词。
不过这的确不是账房秀才所要考虑的范畴。
他顾虑的是,府中全年开销多少,一直都是有个定数的,这几年因为王妃之举,超额支出不少,再这样下去,只怕没有盈余了。
王府没有盈余,只会慢慢走下坡路。
王爷不会苛责王妃,只怕背锅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管家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面上笑容舒展,“无妨。就这样定吧。”
账房秀才生怕管家老糊涂了,从身后的书架上翻找出一卷账册来,开始翻着,“这两年王府收支几近平衡,若是再有大笔支出,只怕难有盈余……”
管家却根本看也不看一眼,直接一个摆手,“王府底蕴充足,偶有亏损,倒也不是稀罕事儿。”
只怕这亏账会越来越多。
账房秀才一脸无奈地看着管家,“此事,王爷可知情?”
管家知道账房秀才的担忧,便直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放心吧,这府中上下事务,能有哪一件瞒得过王爷的?何况,这账册,王妃那儿也有一份,她心里头有数。”
账房秀才到底还是有些犹豫,讪讪将账册合了起来,面上还是有些不情不愿。
管家继续安抚道:“放心吧,王妃并非奢靡无度之人,此举,必定有其考量。”
如此,账房秀才这才跟着点了点头,勉强同意。
严谨地记好了账子之后,他才捏着钥匙从银库里取出钱来,交给了管家。
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
两大箱银子送去锦绣坊,显然是不可能再低调的了,此事一传开,整个京城更是炸开了锅。
当天下午管家一开府门,发现门口突然多了不少卖身之人,纷纷自荐要进府中帮工。
管家抹了一把冷汗,几番拒绝,这才回到了府中。
事情传开之后,颇为不满的自然还是朝中大臣和几个皇亲国戚。他们只顾着自己花钱享受,就算是存有家底,自然也不会给下人让利过多。如今因为端王府的事儿传开,府中下人也跟着蠢蠢欲动起来。
这对他们来说无疑就是挑衅。
下朝之后,谢劭慢悠悠地从宫道出来,镇国公便三两步追了上来,语气讪然,“端王殿下,听闻你们今年,已经交代锦绣坊做了第二批衣物了?”
谢劭看了一眼天色,算了一下时间,点了点头,“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要做一批的。”
此事他并不管,毕竟他喜欢穿的来来去去也就那两套,新添置了两套衣裳,也都是放在屋中让下人打理。
镇国公冷然,道:“全府上下都做了?”
谢劭顿了顿,扯了扯嘴角,“此事一直都是王妃负责。”
闻言,镇国公像是抓着什么把柄似的,略显激动起来,“这王府上下少说上百人,全部交由锦绣坊制衣,这是一笔多大的支出?何况,每年都要来上三回,家底再殷实,也禁不起这般折腾吧?”
谢劭倒是无所谓的模样,笑笑道:“本王倒是觉得无碍。手底下人穿了新衣裳,心里高兴,干活自然利索。”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镇国公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现下,已经有不少人对殿下颇有微词,您还是该收敛一些才好。”
谢劭却不由得轻笑一声,“本王府中如何,与他人何干?”
他本就无畏他人背后谗言,纵然有心者故意搬弄是非,他也一概置之不理。
所以这么多年,谢劭的名声实际上并不好。只有时常在谢劭身边接触的,才会对谢劭有些夸赞。
这话出口,镇国公不由得闭上了嘴。
他眼神幽怨地瞥了一眼谢劭,落下重重一声叹息。
谢劭故意背着手,声音高扬了一些,“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朝中大臣聚财如山,不胜枚举,一件衣裳罢了,又能花得了几个钱?”
他何尝不知道,端王府的例子一开,其他府上势必要起一番风波,这自然就损害到那些大臣的利益,受到非议,也是情理之中。
镇国公站在原地,看着谢劭自顾自迈步离开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