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节过后,好像才来到了真正的春天。
这两日的天气终于有点儿回暖的意思了,不似从前那样冷,身上的大袄子也总算能脱掉两件。
大抵是因为天气变化的缘故,孩子有些体虚,染了风寒,肠胃不适,沈嘉礼便一直留在府中照看,也很少出门。
管家一大早地就抱着账本过来了,汇报完这个月旗下几家铺子的收益之后,又顺道提了一嘴,“玉婷阁有个舞姬溺水了。”
“嗯?溺水?”
“听说是夜里不甚踩空,掉入池子。”管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也充满了奇怪的语气,“这舞姬在玉婷阁已经有些时日了,我已经拨了五十两银子,给了她的家人,算是安抚。”
端王府在这方面,从来都是不会让人吃亏的。
五十两银子,可相当于这舞姬一年的月钱了。
沈嘉礼轻轻点了点头,“再从库房挑两件东西送去吧。人是在我们这儿出事的,到底不能亏待了。”
管家颔首,“我明白。”
提起玉婷阁,沈嘉礼便想起了前两日送过去的芷烟,也就跟着多问了一句,“那女人如何了?”
管家顿了顿,“你是说芷烟姑娘?她与那舞姬住了同屋,这两日也在忙着帮忙,并未有其他异常。”
“哦。”沈嘉礼应了一声,也没有多想。
毕竟眼下,还是怀中的杨修杰更重要一些。
也就是这两日的时间,外头的风言风语又传出来了。
沈海时常在外头闲逛,听着外头的传言,便马不停蹄地跑回了沈家,将听见的消息都告诉了沈夫人。
当天下午,沈夫人便带着从仁安堂拿来的草药,送去了端王府。
沈嘉礼看见两大包草药放在面前的时候,脑子都有些快转不过来了。
“这是做什么?”
“这是我特地上山,找大师求来的方子。大师说了,只要喝下去,保准不出三月,就能见效。”沈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眼尾整个扬了起来,一副得意的模样。
沈嘉礼的眉毛拧了起来,身子下意识地微微往后靠了靠——这很显然是一种并不信任的表现,“干嘛用的?”
沈夫人看了看四周,马上蹲下身子,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生孩子用的。”
沈嘉礼:……
不是,她哪里表现出来她很想生孩子了?
她的面色一沉,直接就将那两大包草药给往外推了推,漠然道:“别白费力气了,我不想喝。”
沈夫人拧着眉毛叹息道:“这哪能不喝呢?这女人啊,最大的事情,就是为丈夫传宗接代。你要是不生,你这地位如何巩固?万一,那野丫头真的怀上了王爷的骨肉,你哭还来不及。”
沈嘉礼板着脸,“谁爱生谁生。”
沈夫人直接按着沈嘉礼的手腕,深深叹息了一声,“娘真的是为你好。正所谓,孩子在谁肚子里,男人的心就在谁那里。别看那野丫头现在没有名分,可要是她怀上了,没准,王爷就把她给接回来了呢。”
沈嘉礼终于缓过神来,额头上带着阴云。
她凝着目光看着沈夫人好久,忍不住冷声问道:“什么野丫头?”
沈夫人哼哼两声,“你不用跟我装,这事儿可都传出去了。那天晚上,王爷在路边带回来的那个野丫头,听说模样可人,能歌善舞。为了她,王爷还把身边的小厮给打发了,你说是也不是?”
沈嘉礼的嘴角抽了抽。
她为了照顾孩子,这两日都没出门,也没心思去管其他的,没想到这谣言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她呵呵干笑了两声,脸上布满了无奈,“那丫头已经被打发去玉婷阁了,根本没有接触王爷的机会。”
“那谁知道呢?不在跟前,才更危险。”沈夫人不免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沈嘉礼的模样,又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你这般上心,又有什么用处?”
这两日为了照顾杨修杰,沈嘉礼的确没怎么注意自己的形象,看着也不如从前那般体面了。
但这话,沈嘉礼属实不爱听。
“我可是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的。”
“但毕竟不是自己的。试问哪个男人不重视传宗接代?王爷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不定怎么想的。”
也就是到了这一刻,沈嘉礼的心忽然有些动摇了。
皇室继位,从来都是立嫡立长,为此,他们对嫡长子有更多的期盼,自然,也会给予更多的关注和爱。
从前谢襄还是太子,谢劭只是一个王爷,没有儿女也就罢了。可日后,他成为了储君,孩子的问题,就不止是他们一家的问题了,这还是一件国家大事。
朝中大臣必定会对此更加在意。
她这些日子一直躲在府中,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信息闭塞,自然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评价她的。
她不知道这些,也就不能体会到谢劭身上承载的压力。
她不免垂下眼眸。
见状,沈夫人也知道自己的劝说有了效果,便又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你放心吧,现在,沈家唯一的靠山就是你了。娘肯定是希望你好,绝对不会害你的。”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娘说便是,娘肯定会帮你。”
沈嘉礼的脸上依旧氤氲着客气而又疏远的笑容。
半个时辰之后,沈夫人这才离开。
春和送了沈夫人出院又回来,看沈嘉礼的目光落在那些草药上发呆,不免问道:“王妃,我帮你去煎了?”
沈嘉礼摆了摆手,“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把这两包东西丢了。”
春和点了点头,将那两包草药拿起,正准备离开,却忽然听得沈嘉礼略显沉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顺道,把苏神医叫过来。”
春和顿了顿,果然,王妃还是在意的……
没多久,苏文便来到了沈嘉礼房中。
照常帮沈嘉礼把脉之后,苏文不免问道:“王妃可觉得身子有哪里不适?”
沈嘉礼一只手侧托着下巴,只反问道:“你看我的脉象,没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