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暮春时节，可夜晚的天气依旧是有些凉意的，这姑娘还穿着一件十分单薄的布衣，身子瘦弱，只怕是谁见了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小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他生怕车里的谢劭等急了。他直接将点碎银子塞进了姑娘的手中，“你便拿去就是。”随即，急匆匆地迈步要走，不曾想却被人抓住了衣角。
转头，便对上了那姑娘浸润着春雨一般的目光，“恩人，你给了我钱，只怕也会被道上的乞丐抢了去。不如，你带我走，当牛做马，我愿意伺候你！”
小厮惊慌失措，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他家中已经有了妻儿，拿的月钱也不过刚好足够果腹，再养上一个女子，必定有人要挨饿。
随即，他指了指马车的方向，道：“这样吧，我家主子家大业大，兴许能收留你，给你一口饭吃。你稍等片刻，我去禀报一声。”
见状，那姑娘微微点了点头，“多谢官人。”
“别这么称呼我。”小厮吓坏了，急急忙忙跑到了马车边上去，对着那掩着车厢内里的帘子低声道：“王爷。”
很快，谢劭充满不悦的声音传了出来，“怎么回事？”
小厮头更低了一些，不敢抬头去看，“方才有个姑娘晕倒在路边，车夫和马儿受了惊吓。不过幸好，双方都无大碍。”
“嗯。”谢劭的声音略显沉闷，听得出来，应该是极力隐忍过了，“拿点钱打发了便是。”
小厮低声道：“近日城中恐怕有些不太平，流民乞丐不少，她一个弱女子，只怕要受人欺负……”
说着说着，他后面的声音便越来越小，显得越发没有底气了。
隔着车帘子，内里一直没有动静。
小厮甚至怀疑谢劭是否没有听见方才自己说的话。
他张了张口，正准备再说一遍，却忽然听得里头又传来一句不耐烦的声音，“那就带她回府吧。”
小厮点头应下，脚步雀跃，跑到了那姑娘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那姑娘成功跟着他们一起回了端王府。
下车的时候，那姑娘有幸见着了谢劭从马车上下来，她立马跑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倒在边上，一个劲儿地磕头道谢，“多谢恩公相救！恩公大德，芷烟铭记在心。”
谢劭只是斜着瞥了她一眼，并未在意，便直接迈步进了府内。
一众下人匆匆忙忙跟了上去。
只留下那个叫芷烟的姑娘趴在地上好半天，等最后一人进门了，才唤忍不住唤她起身。
她急忙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却发现根本毫无用处——毕竟她本就满身脏污。
那小厮没来带她，倒是府里的管家为她安排了住处，又找了个丫鬟带她洗漱。等到隔日一早上，管家再次上门，领着她准备出府。
芷烟察觉不对，直接站在原地不肯走了，“你要带我去哪儿？”
管家回过头，反而一脸奇怪地问道：“你不是想为端王府做事吗？我带你过去。”
芷烟瑟缩了一下身子，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不，我不去，我就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不行。”管家十分决绝地拒绝了她。
这府中断然不能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
这么多年，端王府一直能像铜墙铁壁一般，让人收买不得、刺杀不得，其中有一大部分功劳都是管家严格要求出来的。
芷烟却含着泪是，眨巴着无辜的眼睛，故意嘟着嘴巴，“管家，求你了，让我留在这里。我只想伺候我的恩人，为他当牛做马，我不想离开……”
不得不说，梳洗之后的芷烟，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江南女人的软乎劲儿，开口撒娇的时候，给人一种酥酥麻麻，电流流过全身的感觉。
但管家根本不吃这一套。
他面不改色，依旧犹如铁面阎王，冷声道：“若你不走，我就只好让人请你了。”他马上朝着门外喊了两个家丁进来。
芷烟忽然大叫一声，满屋子乱跑，抓起什么东西便朝着那家丁砸，一阵人仰马翻的混乱之后，她便趁机溜出了院子。
管家火急火燎地追了上去。
说来也是巧，芷烟那丫头竟然直接来到了谢劭和沈嘉礼同寝的院子。
她刚跑进院子，正好瞧见沈嘉礼听着声音出来了，“我恩人在吗？”
“恩人？你恩人是谁？”沈嘉礼有些奇怪地看着芷烟。
“是端王殿下！殿下要了我，我就是殿下的女人，给殿下做什么我都愿意。”
沈嘉礼咋舌。
要了……她？！
真的假的！
她马上看向管家求证。
管家马上举起双手，一副“不关我事我也不知道她哪来的”的模样，想了想，还是说道：“这是昨夜王爷带回来的。”
昨夜带回来的？
这孤男寡女月黑风高的，晚上能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沈嘉礼的心里不由得一咯噔，心里进行了无数次猜测，可面上丝毫不起波澜。
倒是芷烟一副好奇的样子，直勾勾地盯着沈嘉礼好半天，忽然问道：“你是端王妃？”
沈嘉礼点了点头。
谁知道芷烟竟然欢喜起来，满面笑容，“恩人对我有恩，我想留在府中伺候，你是王妃，能做决定，让我留下来吧。”
“这不行！”还没等沈嘉礼发话，管家率先开口。
沈嘉礼深深看了一眼管家，又看了看芷烟，细长的柳叶眉犹如随风而起的柳叶，微微上扬，“你那么想留下来？”
芷烟认真地点了点头，“嗯。留下来，伺候你和恩人。”
沈嘉礼的眼神闪烁，带着几分邪魅，“哦？你想怎么伺候？”
她故意将语调的尾音拉长，嘴角上提，对上芷烟的双眼，不断凑近。
芷烟果然下意识地避开了与她的视线对接。
她努了努嘴，抿唇道：“当牛做马，我都愿意。”
“嗯……”沈嘉礼双手环胸，“如果，我不同意呢？”
芷烟一脸倔强地嘟起嘴巴，“我旁的不会，只会弹两首小曲儿，到了别处，只会徒增麻烦，倒不如留在府中，给二位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