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大臣还在不断地变动。
每天都有人升迁，自然，也有人被贬谪。
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连沈何都出事了。
沈何晚上收到吏部的文书，隔日一大早便上朝询问，时任吏部尚书的梁瑞面色不佳，凹陷的眼窝下一抹青紫色随着脸上的皱纹微微浮动。
“据说，是端王殿下的主意。”
“端王？！皇上同意了？”
“如今皇上放任端王殿下执掌朝纲，端王如何，皇上又怎会干涉？”
前儿原来的礼部尚书已经被调往江南，皇上都无动于衷。沈何虽然名义上是端王的老丈人，但官职不高，皇上自然也不会插手去管。
沈何讶然，宽大的袖子底下已然攥出了个拳头，“这端王，还真是出乎人意料啊。”
不只是沈何，朝中不少大臣都惊讶不已。
沈何虽然是太子一党，可毕竟是端王妃的父亲，端王此番降了沈何的职，到底是六亲不认，还是受到太子影响，端王妃因此失宠？
端王府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他们也无从验证端王此举的动机。
这会儿还未到上朝时间，沈何早早就来到了太和殿殿外，与等候朝会开始的其他大臣一同商议对策。
梁瑞也跟着叹息道：“我也不曾料到，端王殿下竟然会对您下手。”
这坊间传闻，端王与王妃可谓是鹣鲽情深，两人时常出双入对，甚至流传为民间佳话。更何况，就前段时间，端王妃无意冲撞安苓长公主，端王殿下不惜顶撞，遭到长公主责骂，怎的这才一月时间……
众人议论纷纷，好一番猜测，等到天色蒙蒙亮，端王才穿着一身烫金流彩黑色华服姗姗来迟。
远远的，梁瑞便瞧见了那个自带气场的男人，便朝着沈何使了个眼色，“端王殿下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沈何果然漫步来到了谢劭面前。
他表面上看起来倒是不慌不忙，十分恭敬有礼地冲着谢劭行了一个君臣之礼，才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昨儿我收到吏部送来的文书，委任我到大理寺任职，这可是端王殿下的意思？”
谢劭眯起眼睛，狭长的凤眸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肆意张扬。
他倒是十分直白且大方地点了点头，“是啊，沈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这称呼一出来，沈何就知道，眼前的谢劭显然是准备公事公办了，当然，也可以说这是六亲不认。
大理寺其实是一个捞油水的好去处，若说是大理寺卿的位置，看似贬谪，品级不高，但是十分受人忌惮，朝臣们都默认这是一个好位置，说是升迁也不为过。
但此次给沈何安排的职位，只是大理寺一个负责文书的记录小官，几乎接触不到犯人，更不要说是收受贿赂之类的好处了。
他拧着眉毛，话里话外地提醒，“这大理寺位于城郊，于府中相距甚远，每日往返来回，需要不少时间。如此一来，便无暇回府，平日里，也难以与嘉礼一聚。”
他故意提起沈嘉礼，就算是傻子都该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但谢劭好似听不懂他话里暗藏的意思一般，讪讪地笑了笑，“大理寺内有驿站可供居住，若觉得路途遥远，不便回家，大可隐退回去，享尽天伦之乐。”
沈何咋舌。
这不纯粹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他讷讷道：“我在朝中多年，经验老道，做事有条不紊，从来没有出过大的差错。端王，你此番将我贬谪，只怕叫人寒心！”
随即，他一个甩袖，分明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谢劭的眼底闪过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大差错是没有，但小差错不少。您为官多年，结党营私，通过废太子，提拔了多少目不识丁的官员，需要我一一给你列举吗？”
他微微俯身下来，高大强壮的身躯微微下压，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叫人心中直打鼓。
沈何有些心虚，眼睛飘忽，不断地往边上瞟去，“我不过是向太子推荐罢了，这大权，还是掌握在太子手中。而且，为官为政，除了学识，高瞻远瞩、仁慈爱民，也是重要的品质，这可是皇上所强调的。”
谢劭那俊逸的面容因着嘴角勾起的那抹笑容变得邪肆无比，“沈大人，你还真是狡猾，这会儿倒是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了。可惜，这么多年，你也没有多少政绩，此番前往大理寺，也是一个历练的机会不是？”
沈何面色变得无比难看。
去大理寺当个不起眼的笔录小官，能有什么历练？！这跟他现在的职位，差的可不止一点半点！接下来的俸禄肯定会少，油水又捞不着，他这整个沈府该如何去养？
这端王简直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多谢端王殿下青睐，但我想，我不需要历练！我这把老骨头了，只想继续留在礼部多几日，不好吗？”
“当然好。”谢劭倒是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但并没有给对方高兴的机会，便话锋一转，轻笑道：“您下月再到大理寺任职即可。”
沈何：……
周围的大臣：？！
传闻端王不近人情，现在算是完全坐实了。
谢缙忽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背着手，清风朗逸，犹如天神降临，“端王殿下，您随意调任朝中大臣，弄的朝堂人心惶惶，日后，谁还愿意跟着您做事？沈大人这么多年，兢兢业业，虽说无大功，却也无小过，您此番变动，是否有些不近人情？”
其他一些已经得到调任文书但还未离职的大臣也在底下小声抗议，还有一些生怕连累自己的，也跟着嘟囔起来。
一时间，整个大殿之外嘈杂声响起。
谢劭依旧挺着腰杆，站在原地，清冷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
“既然不想被贬谪，各位大人便更应该改变以往懒散的态度，努力做出政绩来才是。若各位大人有所成就，我轻易调任，不是自毁社稷么？”
他的话就像是将朝臣的遮羞布给扯了下来，顿时，在座众人面色有些发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