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
半年可以做什么？
周臻深深看着苏文怀里的孩子，目光里带着不舍、不甘、 不愿、不满，各种复杂的情绪全部交织在了一起。
她曾经幻想着能陪孩子长大成人，教他学习、上进、考取功名，看他成家立业，可这一切，全部都成了空想。
眼泪从眼眶簌簌而下，她想止住眼泪，可情绪完全无法控制。
苏文无奈道：“我知道这很难受，但你必须学会面对。心态好的话，也许能活多两日。”
“两日？这两日，又有什么用？”
“你也许觉得两日无用，但对孩子来说，多两日母爱，他能感受多两日的温暖。”苏文知道，现在周臻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孩子，所以他一个劲儿地引导周臻将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为了孩子，多活两日是两日。”
果然，周臻涣散的目光在那一瞬间聚焦了起来。
她定定的看着孩子好久，即使眼泪还在掉落，却也能稍微控制住情绪了。
周臻抱着孩子亲了又亲，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端王妃知道这事儿吗？能不能先不要告诉她……”
“她知道。”苏文目光灼灼，“她交代过，如果你想知道你的病情，我可以随时告诉你。”
周臻的眼泪再一次止不住了。
一直都是沈嘉礼帮着自己，懂自己的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感应，此时的沈嘉礼刚到皇宫门口，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吓得夏暖急忙扯了一件披风给沈嘉礼披上。
沈嘉礼将披风扯了下来，“不冷。”
夏暖脸上写满了担忧的神色，“可是您方才都打喷嚏了……”
沈嘉礼努了努嘴，“可能是有人在想我吧。”
夏暖：……
果不其然，下一刻，许妗如便奔过来了。
她今日穿着一套桃红色的衣裳，上身套着一件毛茸茸的绣金边的褂子，下面是一条带荷边褶皱的裙子，裙子上摆还有一圈波浪绣花，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洋娃娃一般。
成了亲的许妗如看着好像更显小了一些。
沈嘉礼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啊，整日这般上蹿下跳，可一点都不像是个王妃该有的样子。”
“咦——”许妗如歪着脑袋，忍不住说道：“你怎么跟姑母说的话一模一样？”
“看来，皇后娘娘也看不惯你了。”
“倒也不是，只是我举止不够端庄。姑母恐我丢了景王的颜面。”
“景王呢？”
“不知道去了何处，不管他了。”许妗如一见着沈嘉礼就很高兴，根本不去想谢闻的去向。
毕竟，在这种场合，她不可能总是和谢闻待在一起的，只能跟沈嘉礼一同。
今日除夕，皇上宴请众臣众妃，设宫殿内外间。外间上首坐着皇上，由皇上主持，招待宫中大臣和皇子王爷，里间则是皇后主持，招待各位大臣夫人以及王妃、嫔妃。
两边都很热闹，但是两边的氛围显然都不一样。
沈嘉礼和许妗如进了殿内，便一直乖乖坐着，偶尔聊上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尽量保持自己最低的存在感，一直到了开席，便开始埋头苦吃东西。
一般过年过节，宫里的宴席排场都很大，而且为了迎合宫中贵人的口味，大厨时常都会更新菜单，让人吃了不腻味。即使是同一道菜，在做法上也会稍微不一样。
反正沈嘉礼吃的十分畅快。
就在这高兴的时候里，不知道外间谁提了一嘴，“若是太子在，必定会更加欢乐”，结果整个大殿瞬间全部都安静下来了。
里间的皇后面色不好，忍不住转头朝外间看过去。
说话的是礼部的安大人，之前在安苓长公主面前，便告过 沈嘉礼一状，很显然是太子的人了。
这样的人没什么家世背景，很好利用，显然就是被人利用成出头鸟的。
谢劭的目光在那人身上转了一圈，没有睡好。
却见谢闻不悦道：“安大人，父皇说了，不要再提起此事，这过年过节的，你非要提起他！”
安大人却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更加挺直了腰杆子，定神说道：“我只是为了我们大周着想，毕竟关入大理寺，会遭人想入非非，如今，这京城上下，更是人心惶惶。”
“人心惶惶？”皇上忍不住冷笑一声，“到底是你惶惶，还是百姓惶惶。”
“自然是百姓，”
皇上的话语里带着十足的怒气，安大人不可能没有听出来，但此时此刻，他却顶着头顶上的狂风暴雨，继续低头说道：“皇上，这样的除夕佳节，理应太子主持宫宴、家宴，如今太子不在，实在有些不合礼法。”
这安大人果真不愧是礼部的人，张口闭口都是礼法。
皇上闻言，直接笑了起来，“你说的不错，的确有些不合礼法，但若是我大周，没有太子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为震惊。
这怎么可能？
谢襄这太子的位置，甚至还做不到一年！
时局变化如此之快，简直叫人无法看透。
“为何没有太子？”
“这两日过年节，本该是与民同乐的欢庆日子，实在不应该提这些事儿，但既然安爱卿这般说了，朕索性就宣告各位，年关之后，朕会将废太子的诏书传下去。”
众人震惊。
他们不约而同地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真的假的？要废了太子？”
“看来这次太子难逃一劫咯！”
安大人更是没想到自己提出的建议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便咬牙说道：“还请皇上三思！太子殿下勤勤恳恳，每日晨昏定省，从未断过，您为何这般……”
皇上抬起眼眸，目光从格外大臣身上扫了过去，最终定格在安大人身上，“太子谋反，理应株连九族。朕念在高家一家鞠躬尽瘁，才给了情面。”
若非如此，皇上早就下了诏书。
谢襄也断然不可能活到现在还这么舒服。
内间，德妃听到这些话，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她曾经的引以为傲，现在却成了羞耻。
风云变化，不过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