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还在下雪。
今年天气格外寒冷，即使窗子都关紧了，可还是觉得四面八方有寒风不断地漏进来，窜进衣服里。
春和招呼两个扫撒的下人将前厅清扫干净了。
谢劭从腰间取下挂了好久的绣球灯笼，递给她。
她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儿莫名其妙。
“你不喜欢？”
“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若不喜欢，那送去给宝欣吧……”
“哎，我又没有说不喜欢咯。”沈嘉礼急忙接过那个绣球灯笼，手悬空在眼前，垂下的细绳吊着那小小颗的紫色绣球不断地打转，倒是有些意思。
沈嘉礼随口问了一句，“这小玩意儿多少钱？”
谢劭跟在身后，一边往院子的方向走，“二十文。”
沈嘉礼的脚步忽然停下来了。
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谢劭，“夺、多少？你说多少？”
谢劭又重复了一遍。
他看见沈嘉礼怀疑的目光从头到脚在自己身上转了一圈，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怎么了？”
沈嘉礼轻轻摇了摇头，“你的钱真是太好转了。”
就用纸张剪出这么个镂空小破球，就能赚个二十文？一天逮着二十个这样的大冤种，简直就赚大发了。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谢劭背着手，并未多想这绣球的事儿。
毕竟，十二文，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钱。
“今日，听闻坊间传闻圣上拟旨，打算褫夺我的封号，贬去漳地，起因都在你？”
沈嘉礼有些心虚地呵呵了两声，“这市井传言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空穴来风，也真是奇怪哈……”
“是挺奇怪的。”谢劭掐着下巴，“今日怎的不见夏暖？”
“啊……她身子有些不舒服，早些休息去了。”沈嘉礼摆了摆手，对谢劭表现出了一反常态的亲昵和热络，主动挽起他的手臂，“我们也早些休息去吧。”
谢劭忽然勾起一抹吊诡的笑容来，“好，我们早些休息。”
沈嘉礼听着这话，怎么感觉后背好像凉飕飕的……
这之后，整个京城都在等着端王府的动静，可连着三日过去，端王府依旧屹立不倒，皇宫那边也一点消息都没有。
几家赌坊到了约定的时间，将小部分押中端王妃安然无恙的赌客给予了双倍赔率，剩下的大笔银两全部收入囊中。
夏暖这两日便是出去处理这些事儿的。
她将收回来的银两一部分兑成银票，一部分放在私下有过合作并且值得信任的铺子掌柜那里，还有一部分则在京城选了一个风水宝地埋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检查了三遍，确认没问题了才回了王府。
沈嘉礼将兑回来的银票分成几份，打赏了自己院内的下人。至于府中的其他下人，自然是用端王的俸禄来发的。
老实说，端王府的钱财还真是个无底洞，她花了一年了，感觉都没花多少出去。
清点库房发现里头的珍宝跟去年相比差不了多少。
不过，今年可以过个好年了。
临近年关，只有杨虎差人送了两坛女儿红来，周臻却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沈嘉礼和许妗如也像是忘了这个人似的，不闻不问。
那知府同知家的王夫人终于上门来了。
她戴了几样小孩子的东西，满面笑容，依旧是一副真诚的模样。
“杨夫人，上次是我说话冲动了些，你可千万别见怪啊。”
“见怪什么，你说的倒也是真话，我们这样的人，如何能让景王妃和端王妃看在眼中。”周臻扯了扯嘴角，看得出来，她的精神状态并不是真好，面色好像格外憔悴。
“我们这些小门小户，自然比不得两位王妃。”王夫人重重叹息了一声，随即，主动给周臻斟酒，“杨夫人，我敬你一杯。”
周臻笑了笑，跟着喝完了一小杯酒，随即问道：“你之前不是与景王妃走得近？如今又是怎的了？”
王夫人一个劲儿地摇头，“别提了，我不过是一个同知夫人，景王妃如何能将我看在眼中？”
她说着，将那腰佩取下，放在了周臻面前，“这腰佩你不是要么？给你吧。那时景王妃赏赐，我一时得意忘形，如今看来，这玩意儿也并不值钱。”
当然不值钱了——
这东西只是用寻常的玉石打造，并不名贵，真正独特之处，在于造型是周臻亲手设计，仅此而已。
不过寻常人自然看不出这腰佩的特别之处。
周臻捏着那腰佩，眼底闪烁着说不出的悲怆之意，“的确，这算不得什么好东西，景王妃看不上，也是理所当然。”
说完，她将手中的腰佩随手往边上一丢，转头举起酒杯，“不说他们了，今日，我们尽管自己尽兴。”
王夫人笑道：“好。”
两人纷纷举杯，碰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之后，两人脸上都不约而同出现了红晕。
周臻不胜酒力，单手扶着自己的脑袋，眼神有些迷离。
王夫人还是将酒杯递了过来，一边调笑道：“杨夫人，你这酒力不行啊，是不是醉了？”
周臻一手接过酒杯，一副自信的模样，“不可能，我没醉！”
但她的表现，显然就是醉了。
王夫人眼底的醉意在那一瞬间忽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精明的锐利。
她故意压了压声音，抿唇问道：“你之前时常和景王妃、端王妃来往，可知道他们的一些秘密？”
“什么秘密？”
“端王妃和景王妃来往密切，可说过朝堂上的什么事儿？与朝中哪位大臣夫人有过来往？”
王夫人几乎是屏着呼吸，见周臻沉默半天一声不吭，便有些担心自己表现太明显败露了，便抿唇问道：“端王与长广王的来往信件，可是通过王妃手中送出去的？”
周臻忽然抬起头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王夫人看了好一会儿。
王夫人顿时有些心虚，“我就随便问问……”
谁知道周臻却忽然笑了起来，“这些秘密，他们没有告诉过我，但是，我可都知道！”
王夫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