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臻忽然很惶恐。
不是因为她发现父亲对母亲的忽视甚至无视,而是自己。
这么多年来,她也只看到母亲的一面。
母亲是任由她依赖的,可以信任的人,她便心安里得的一直索取。
可甚至连自己,都从来没有问过母亲到底需要什么。
为什么连她都将母亲忽视。
那是不是,将来她也要变得像母亲一样,成为一个家庭中的一份子,扮演着某个角色,却从来都不是自己。
周臻:“王妃,结婚好可怕。”
沈嘉礼忽然笑了。
她也没想到把孩子吓成这样。
“婚姻有好有坏,冷暖自知罢了。”
沈嘉礼道:“其实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想的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人生难得糊涂。”
“不过我跟你说这些是有原因的。”
沈嘉礼正要开口,周臻却深思起来。
“王妃是想告诉我,即便我与杨大哥相爱,可在他心底,我也只是他生活的一部分,那还有更远大的理想在前方,如今不顾名声冲动为我付出这么多,那今后对我的期许也只会更大。”
“他希望我能做他的那个意中人,是他生活上的助手,心灵上的解语花,甚至灵魂的契合者,若我今后在这些地方哪怕有任何一处失败。”
“都会对我们的关系带来致命的打击。”
沈嘉礼打了个响指。
“对了。”
“就是这个意思。”
她看着面前的还懵懂的姑娘,“我看出来你已经清醒过来,想要回去承担责任,你可知,这对杨虎来说是一种背叛,你们二人共同反叛了世间规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就像一对穷途末路的抢劫犯,共同犯罪,如今你想去自首,这对你的同犯来说是不可原谅的,这不仅意味着背叛,还因为他的利益也受到了损害。”
“你想要回去承担,这不仅会让他计划良久的逃婚变得滑稽可笑无意义,他用前程换来的你,你觉得自己可以那么轻易的离开吗?”
周臻摇头。
“不能。”
“可是……”
周臻可是了半天却没说出一句话。
她心底想的是,自己也承受了很多风险啊。
可这些话说出来却好似无力。
比起杨虎的前程,她的那些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好不公平。”
周臻忽然觉得窒息,她想要挣扎,却只是徒劳。
沈嘉礼深吸一口气,“是啊。”
“没有用。”
“所以不要想。”
“王妃也是因为这样吗?”
周臻忽然道。
“什么?”沈嘉礼没想到回旋镖扎到她自己身上。
“王妃也是因为无力改变所以这么懒惰吗?”
懒惰?
??
沈嘉礼:她会打人!真的会打人!
周臻有没有观察到沈嘉礼的脸色。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人生在世,怎么都是一种活法,我们只是渺小的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控制自己。”
“我想活的开心,想每天都笑着醒来,如今我做到了。”
“剩下的,重要吗?”
周臻觉得沈嘉礼这个表情特别不一样,她不知道怎么描述,可这样的表情她却永久的记在了心中。
直到后来,她渐渐明白了些事情,才终于懂得了那表情。
“说回你的事情。”
沈嘉礼:“我知道刚才你要说什么。”
“你不想跟着杨虎一起北上,想回家承担责任和后果。”
周臻:“所以王妃打断我了?”
“对。”
沈嘉礼:“你的家人很好,他们是你的后盾,现在只有你过得好,他们才会欣慰。”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如何回去承担责任,还是怎么让你的生活好起来。”
周臻点点头。
家人的期许对她来说,既视压力也是动力。
“可我现在没有办法跟杨大哥自然相处。”
“你这么一分析我很怕我做错了一点事被他记住。”
“不用。”沈嘉礼笑道:“他现在想不明白,可你明白了啊,那就说明你比他聪明。”
“既然比他聪明那你又怕什么。”
周臻:?
这是可以说的吗?
“那你打算怎么做?”
“若是你害怕婚姻,觉得跟他在一起太累,我也可以……”
周臻:她觉得王妃不太对劲,别人都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王妃似乎巴不得别人都和离。
还有谢宝欣的事情她也很迷惑。
明明谢宝欣每次在看到那个叫什么郑的时候,眼睛都快突出来,那眼神直勾勾的,任谁都看出来不对劲。
可王妃偏偏当做睁眼瞎,她甚至还听到谢宝欣私底下骂沈嘉礼蠢,还因为一次又一次忽悠过王妃而沾沾自喜。
而如今又是自己。
恐怕今日就算母亲站在自己面前,也决不可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她或许只会在心底对杨虎感恩戴德,一个劲的感谢他,若将来自己遇到了委屈,恐怕连母亲都会骂自己不识好歹。
却不是像王妃这样,让自己不要先急着亏欠,而是先冷静的分析。
“王妃,我觉得了,我要开染织坊。”
沈嘉礼可太高兴了。
她觉得自己说了这么多话,等的就是周臻的这一句。
“我支持你。”
“需要什么,尽管说。”
沈嘉礼但是滔滔不觉得讲起了开染织坊需要哪些注意事项。
周臻觉得王妃可能比自己都有经验。
“王妃既然知道那么多为什么不自己尝试一下呢。”
沈嘉礼:“我的人生目标你还没看出来吗,躺平啊。”
“无所事事才是我的终极目标。”
“开染织坊就是违背我的本性好吗。”
周臻不禁后退两步,王妃现在的眼珠子也很可怕。
“可是你帮了我这么多,我都没有什么能为你做的。”
沈嘉礼摸着下巴,“倒不是什么都没有。”
周臻立刻表忠心,“王妃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绝不推拒。”
“你开染织坊要钱吧。”
沈嘉礼看着她身上的旧旧的棉衣。
“你身上恐怕没几两银子了吧。”
周臻羞涩,的确,她现在在身上那只剩下七八两了。
这辈子还从来没这么穷过。
“你开染织坊,我投资。”
周臻:“投资?”
沈嘉礼:“我出一份钱,每年给我分红。”
这算什么帮忙。
周臻一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