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父皇是最爱我的,无论如何他都会站在我身边。”
淑嫔神情微动,却也没有说什么。
女儿极为崇拜自己的父亲,在所有公主都惧怕皇帝威仪的时候,她教自己女儿去皇帝膝下承欢。
这条路果然是对的,皇宫之内,欣儿成了最受宠的公主,甚至可以说得到了一个帝王,分在女儿身上的所有关注。
如今,淑嫔意识到,这份独特的宠爱,是一种毒药,让人上瘾味甜却后患无穷。
皇帝宠爱的假象,让谢宝欣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她做起任何事情来也无所顾忌,偏偏淑嫔什么话都不能说。
难道要让她告诉女儿,皇帝说错了吗?
皇帝自己做任何事情都要三思后行,却敢告诉自己女儿天下之人皆为其臣服。
等淑嫔意识到女儿性格偏了的时候,想要纠正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本想趁着这个时候告诉女儿,皇帝并不是无所不能,你父皇说的话,也不能全部听信。
可说出了真相,女儿还会崇拜自己的父皇吗?若让皇帝发现欣儿在质疑他,他还会对其宠爱有加吗?
更不用说,她即将去另一个国家,皇帝的态度决定了未来,当其必须在欣儿和利益面前做出选择时,他想要拯救女儿的决心。
所以,为了保持女儿对皇帝最纯粹的孺慕,以便将来能够激起帝王心底那份情意,她不能说皇帝任何一句不好。
淑嫔很心痛。
可这样,女儿便永远也不会明白,帝王只是帝王,当一名父亲,只是他闲暇时的消遣。
“母妃?”
谢宝欣觉得这个拥抱有点久,久到她脖子都算了,肋骨被勒的疼,淑嫔还是没有选择放开她。
她笑道:“母妃是舍不得我吧? ”
淑嫔仔细看着女儿的眉眼,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我上辈子肯定欠你的,这辈子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
“闺女啊,母妃没有能力再保护你了,或许下半辈子再也见不到你,可母亲想让你知道,无论你去哪里,你都是我的女儿。”
“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想家了,你就对的皇宫的方向拜一拜。”
“你记住,无论你有多想家,母妃想你一定多得多。”
谢宝欣动情,眼泪又留下来。
“母妃,我会想你的。”
谢宝欣如今对母亲的心情很复杂,眷恋中带着逃避,依赖中带着恨意,爱她又厌恶她。
她讨厌母亲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可每当母亲在她面前哭泣,诉说着爱意,她心里就会变软,忍不住原谅她对自己做过那些不可饶恕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她的人生,她不允许任何人插手,即便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谢宝欣闭上眼睛。
或许,这辈子,注定她要让母亲失望了。
“娘。”
谢宝欣轻声道。
淑嫔听到这句娘,再也支撑不住,崩溃大哭起来。
“儿啊,以后没有你,为娘可怎么活下去啊。”
谢宝欣心疼母亲,可那双微红的双眼下,却带着无法左右的冷硬。
“母亲,会好起来的。”
“女儿也一定会过得很好,我保证。”
谢宝欣抱着崩溃的母亲。
她一定比任何人都要过得好。
送走淑嫔,谢宝欣身上湿哒哒的,都是母亲留在这里的眼泪,她重新换了一身衣裳。
看到为自己梳妆的婢女走进来,谢宝欣温和道:“是你啊,早上的双髻我很满意,但是从现在开始,我要换一种风格。”
“公主殿下想要什么样的?”
牡丹有些紧张,公主经常会提出一些无厘头的要求,为难他们这些下人。
“没什么其他。”
谢宝欣观察着丫鬟的神色,她只从那张脸上看到了不安,此时她应该说一句安慰的话,可谢宝欣没有。
她在对方承受不住压力的前一刻开口,“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要个车成熟一点的发髻,毕竟,我即将作为公主和亲,又要为人妇,想要压得住场的发髻。”
牡丹脸都憋红了,却没想到听到的是这个,心底微松。
看来宫女们说的是真的,公主真的变了。
“公主放心,奴婢一定让您满意。”
“这就好。”
谢宝欣透过梳妆镜看到玉梳有过篪细勾起她一缕缕头发。
“对了,还有一件事,本公主差点忘了。”
“早晨的时候,我给丹碧改了名字,如今她叫牡丹。”
镜子中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
“是吗?”
谢宝欣听出了对方口气中的强颜欢笑。
她勾唇,“这可真是不巧,我忘记了你的名字也叫牡丹,重名了可不方便。”
“如今她成了牡丹,不如你便改名丹碧吧。”
丹碧笑得勉强,牡丹多好的名字,丹碧算什么,又红又绿,不伦不类。
丹碧重新执起玉梳,恭顺的回答道:“奴婢们皆是伺候公主殿下的,叫什么名字不重要,只要殿下满意。”
“你呀!”
谢宝欣笑了笑,又道:“说的不错。我看你们两个都是好的,我身边的丫鬟都被母妃带走了,也没有几个信任的人。”
“这次去和亲便带你们两个吧。”
丹碧这下手彻底忍不住抖了抖。
自从公主和亲的消息公布以来,他们便在讨论究竟谁会与公主一起去北姜。
到最后也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大家心里都抱着希望,觉得自己肯定不会是倒霉的那一个。
可如今,丹碧心里哭成了泪人,她既然被公主亲自点名,那便成了定数。
丹碧手一抖再抖,玉梳都拿不稳,刚梳起的一缕发丝又回了那如瀑一般的乌发中。
谢宝欣撇过去,“怎么,你不愿意去?”
“不。”丹碧惶恐跪下,“奴婢只是听到可以继续伺候公主,太过激动,少,一时间没有控制好力道,请公主恕罪。”
谢宝欣大度带:“起来吧,恕你无罪。”
“我知道这是一件大事,若能求得与尚宫同意,本宫准你见见父母兄弟。”
丹碧眼泪刷落下来,跪在那里,透露着绝望的气息。
“不用了,我娘早在卖我的时候就说清楚了,十两银子,买断生恩,今后生死不相关。”
谢宝欣挑眉,感兴趣道:“哦?你这么幸运啊!”
买断生恩,多好的母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