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将药膏涂抹在沈嘉礼脸上,冰凉的温度下是男人温热带有老茧的指腹,轻轻的,带着刺痛。
因为离得近,谢劭脑后的几缕乌发落到她的脖颈,痒痒的,沈嘉礼忍不住后缩。
却被男人紧紧钳制,不容置疑。
“别动。”
沈嘉礼吸气,“轻点。”
声音不自觉带着娇软。
她掩饰般得轻咳一声。
“本来就是见一面,想着就算再怎么也生不了事儿,谁知道这姑娘嫁你心切,连彩礼都没提,就开始商量结婚,明显就是动心。”
“少女情窦初开却被我毁了,我心里也不好受,怪愧疚的,让她发泄发泄也好。”
“烂好心。”
谢劭冷着脸,手下力道重了些。
沈嘉礼啊一声,一把抢过药自己抹。
“就这一次,下次我当然不会让,小姑娘心思也就那么点,她不懂事,难道我也不懂事。”
镜子里她的左半边脸颊已经肿胀起来,右半边还带着那丑陋的疤痕,唯有一双眼睛清澈明媚,没有阴霾,谢劭抱胸漠然的注视着镜中的女子,明明那么瘦弱,方才那细细的脖颈在他手下,根本不需要多少力道就能掐死。
“你可以不用懂事。”男人忽然道。
沈嘉礼手顿住,她从镜子里看到了他半敛的双眸,淡漠的神情,男人总是这样,漫不经心却伺机而动。
两人对视,沈嘉礼脑海有片刻凝滞,反应过来,她却不知道方才那一刻,自己在想什么。
“嘶,还是有点疼,我去外面借着日光照照,看得更清晰。”
沈嘉礼端起桌上的镜子,忙不迭的离开了。
之后沈嘉礼手底下敷衍了事,面上却假装忙的脚不沾地,一直到夏暖回来,这静止一般的时光才开始慢慢流动。
久违的,几个人碰巧又凑在一起。
谢劭先是看了沈嘉礼一眼,转而说起正事。
“本王今日探查了一翻,见到了旷工,许是没来得及换衣,这是那人手缝指甲里的石沫子。”
沈嘉礼想起谢劭被打的那一掌。
“这是铜绿?”沈嘉礼指着桌上的粉末道。
“你知道?”谢劭反问。
当然知道,前世化学课做过实验。
沈嘉礼顿了顿,“见过,曾经听一位老先生讲过。”
的确是老先生,她的那位化学老师临近退休,头发花白,还奋战在教学第一线。
其他人当然不知道沈嘉礼的这位老先生是古代还是另一个时空的现代。
“不错,就是铜绿,所以王爷的推测是正确的,这白莲教的存在就是为了掩饰私挖矿产的事实。”
李强不装傻的时候格外聪明。
“那现在怎么办?”
众人看向谢劭。
谢劭将铜绿收好,冷声道:“白莲教乱世而起,教唆民众,违背正统,证据确凿,本王此次前来,携帝令镇压反抗,既如此,这白莲教便该被取缔。”
“李强,通知杨虎,让他联系杨都督,部署好兵力,准备将这白莲教一网打尽。”
“是。”
夏暖却道:“王爷,属下近日跟在圣女身边,她与外界来往书信特别频繁,甚者,自从她来后,教首的权力被架空,属下以为,让教首与圣女争个两败俱伤,削弱白莲教实力,皆时趁虚而入,便可减少兵力损失;再者,这教首与圣女看似强势,实则也不过被人驱使,可属下对这背后之人,还未查出丝毫线索,是以……”
“本王已知晓,会酌情考量,你下去吧。”
夏暖看了一眼沈嘉礼,恭敬退下。
“王爷似乎不打算查找背后之人。”
沈嘉礼看着他负手,站在窗前,听到沈嘉礼的话,男人转身,阳光落在他侧脸上,挺拔的鼻峰成了阴阳交割点,一般享受沐浴,一半处在阴暗的室内,他面色凛若寒霜。
“倒是被你说着了。”
“为何?”
沈嘉礼眼底困惑明显。
“背后之人,本王早有猜测,可这抓贪官污吏之事,乃五皇子职责所在,本王可不会越权,否则父皇的桌安之上,又要多一摞本王野心勃勃的奏折了。”
男人说这话时,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在陈述事实。
皇家父子,防备猜忌多于感情,更别说是兄弟之间。
“唉。”
沈嘉礼撑着下巴叹气。
心里忍不住想,这王爷她或许是救错了,本想一辈子守寡,当个咸鱼,有花不完的钱,还特别清闲。
可现在发现,只要谢劭活着一天,她就不得不被卷进这朝堂纷争之中。
她又不能告诉王爷,别争了,找个地方隐居也挺好的。
可谢劭明显不是那一挂清闲王爷。
况且,就算他们不争,其他人也不见得会放过自己。
春和那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跟前。
“在想什么,为什么叹气?”
谢劭见她蹲在墙角画圈圈,一脸不解。
沈嘉礼不是很想交流,不情不愿道了句,“在想怎么罢工。”
谢劭轻笑,将她那半结的发髻画入眼中,男人勾唇。
“很美丽的愿望。”
杨都督的兵布置还需要几天,沈嘉礼闲的无聊,又去了街上乞讨。
她不考这个吃饭,所以每次心情轻松,后来倒是慢慢讨出兴致来了。
重点不是乞讨,是观察街上的行人。
看众人的脸色,慢慢的,她也都能看出来,哪些人能讨到钱,哪些人不能。
“你觉得他是做什么的?”
沈嘉礼问大刘。
大刘看了一眼,回答,“身着绸缎,对小吏和气,对街边商户傲慢,商人;穿着打扮未超规制,鞋底是重新换过的,谨慎且节俭;脚步虚浮,脖子上有红痕,爱偷吃却家教甚严;每隔三日午时从城东步行至城北,有至少两家铺子;偶尔身上提着包袱,至于里面的东西,属下曾偶尔看见过,城东那家是玉石铺子,城北那家是专卖马具。”
沈嘉礼:……
她还是差了点火候。
“王妃,需要属下继续吗?”
“不,不用了。”
这完全就是在打击她的自信心。
忙里偷闲一日,沈嘉礼又回了白莲教。
“最近怎么不见大婶?”
沈嘉礼自言自语,上回她说要自己抓小偷,可这抓的也太久了吧。
沈嘉礼念叨着,却没想到刚进教里,就听见一声悲痛的长哀。
“娘!”
沈嘉礼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便剥开人群,看到眼前的一幕却愣住了。
这是消失了几天的大婶。
已经死了。
旁边是她的女儿小翠在哭。
大婶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