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英为了救别人,逼迫之下要当贼了。他在无锡城外的一个树林子里,要道旁边,隐住了身形,手里提溜着一对护手双钩。盖世英没当过贼,不知道劫道得说什么,就在那儿等着,心想:来个人,我就劫他。又一转念,这一个人身上带五十两银子的大概也不多,我要劫起来没完,银子没凑齐,再犯了案,还得注意点儿呢。盖世英正瞅着,由远而近来一个老头儿,手里提溜一个布口袋,沉甸甸的。盖世英一琢磨,没错,这口袋里肯定有钱。盖世英一纵身就出来了,在道当间一站,把护手双钩一端:“站住!”
这一嗓子把老头儿差点没吓趴下:“哎……哎哟……这位爷,您是干什么的……您是干什么的?”
“我告诉你,我是贼!”有这么自我报名的吗?“我是劫道的贼!口袋里面有什么东西?全给我放下!”
“哎!您别着急,您别杀我就行。我告诉您,我是宰猪的,刚上前面给人家杀了一头猪,给了我两串铜钱,还有一兜子下水。这下水都给您,这钱也给您,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留命就行,您看如何?”
盖世英一听,泄气了,我就劫了一兜子下水?“行啦!拿走!”
“哎,好……谢……谢谢……谢谢……”老头儿提溜兜子,赶紧快跑,过去之后,撒腿如飞。
盖世英看了看老头儿的背影,心想,劫道都劫不着钱,这怎么办?盖世英又躲到树林里边,瞪眼瞅着。一会儿的工夫,那边来了个小两口,瞅那意思好像是三天回门的,新媳妇坐在一头驴上,新姑爷在下边赶着。盖世英看了看这女的,又瞧了瞧下边这男的,没看出哪个地方能带钱。又一转念,我出来把这两口子撵下去,把驴给偷跑了,也不值五十两啊?我要把他们杀了,为了救那三口,在这儿杀两口,这也不对啊?天理难容啊!盖世英瞪眼瞅着他们过去了。这儿过去之后,眼瞅着天就黑下来了。盖世英都灰心丧气了,完了,今儿这一白天,我白干了!这时,远处来了一匹马,骑马的是一个阔主,下边带着四个家丁。原来这是无锡城里的一个富户,派管账先生到乡下去催租,他可带着钱呢,马后屁股上搭着钱褡子。盖世英一看,这回行了,一纵身由打树林子里出来了,护手双钩手中一摆,喊了一声:“我是劫道的!有钱给我放下,饶你的狗命!”
人家是四个人,加马上骑着一个,一共是五位!马上这位是账房先生,底下这四位是护钱的,钱褡子里有一百来两银子呢。这四位都是打手,都会两下子,拿着铁尺、短棍,心想,这个劫道的胆可真大啊,一个人敢劫我们五个。所以这四位一起上来,铁尺、短棍一起举着,照盖世英打下来了。
盖世英是武林高手,把护手双钩一摆,左钩右挂,一会儿的工夫,把这四位打得鼻青脸肿,满地乱爬。这四个人都站不起来了,马上坐着那位呢?
纹丝没动!吓得腿抽筋不会动弹了。盖世英说:“有钱没有?”
账房先生在上面说:“有……都在这后头呢……您自个儿拿……就在这儿……”
盖世英伸手把钱褡子拽下来了,伸手掏出来一看,有一百来两银子。
“滚!”
说了一声“滚”,账房先生两腿一较劲,骑着马跑了!那四个小子连滚带爬,跟着马屁股后边一块儿跑了。盖世英一看弄到一百来两银子,心里很高兴,护手钩身后一背,拿着一百两银子马上就赶到了太湖边上,来找焦春的这只船。
他到焦春的这只船上一看,焦春一个人抱着孩子,在船头那儿坐着正哭呢。“焦大哥,您在这儿哭什么?我把银子给您找来了。”说着话,盖世英把银子拿过来给他一看。
焦春说:“大兄弟,找来啦?晚了。人家要账的提前一天就来了,刚才来了十来个人把我的妻子,愣给抢走啦。抢到他们府里去了,给霍玉坤做妾去了!我的妻子是非常烈性的人,我估摸着她到那府里之后活不了,我也不想活了!”
盖世英说:“您别着急,我拿着五十两银子,上他府里去赎人,这还不行吗?”
“那还能赶趟吗?”
“他什么时候抢走的?”
“今天下午,这时间可老长了。”
“您放心,赶趟!”
盖世英拿着五十两银子急忙就进了无锡城,找到霍玉坤的宅第,还没等到门这儿,就看由打大门里往外抬出来一口薄板棺材。棺材往外一抬,盖世英在旁边一打听,原来棺材里装的就是焦春的妻子——杨氏。盖世英一看,这算完了,来晚一步。一问杨氏怎么死的,旁边有一个老头儿,跟盖世英挺愿意唠,就说了:“这个女子非常烈性,到里头自个儿一头碰死的。”
盖世英听完之后,心也像刀绞一样,他见不得这种人世不平。盖世英无精打采地回来了,回来之后见到焦春,就跟焦春讲了:“大哥,您别难过。我告诉您这个事,大嫂死了。”他把经过一讲,焦春抱着孩子,两眼热泪直淌,半天没言语,最后叹了一口气:“唉……这位大兄弟,我的这个忙……虽然你没帮上,但是我得感恩戴德,到死不能忘你对我的大恩哪。大兄弟,你为我忙一天了,我给你做点儿菜,我这船里有鲜鱼,给你烫点儿酒,你在这儿喝点儿酒,然后在我船上休息。”
盖世英说:“不,我有店房。”
“不不不……今天你就在这船上休息,好不好?算是尽我一点儿心意。你要不在这儿喝我这顿酒,我死了,这心也不安生啊!”
盖世英说:“好吧。”
焦春就把孩子放到船舱里。一会儿的工夫,做了两条鲜鱼,端过来了,烫了一壶酒放在这儿了,告诉盖世英:“您先喝。”他把酒杯放这儿,把酒给倒上。盖世英在这儿第一杯酒端起来还没等喝呢,焦春就进船舱了。盖世英以为焦春到船舱里,还要拿点儿什么东西或者什么菜肴之类的给他摆上。可一转眼的工夫看见焦春又出来了,出来之后什么也没拿,焦春就在盖世英的对过坐下了。坐下之后,他瞅着盖世英:“大兄弟,您帮我这么大的忙,您这么好的一个人,您贵姓啊?叫什么名字?”
盖世英说:“我姓盖,我叫盖世英。大哥,您……”
“我不跟你说过吗?我叫焦春哪。唉……大兄弟,好人哪,好人哪……”
盖世英说:“您不喝一杯吗?”
“我不喝,我现在心里都满了,什么也吃不进,什么也喝不进。大兄弟,我有件事跟你商量商量,行不行?”
盖世英说:“有话您请讲吧。”
“唉……船舱里边,我的孩子八个月了,在那儿正睡觉呢。这个孩子我不能养着她了,我想把她交给您,您能收留她吗?”
盖世英说:“您说这话什么意思?您的孩子为什么交给我呢?”
“大兄弟,我的妻子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们两口子,那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我离不开她,她离不开我。她一死,意味着叫我同去。我们两口子一块儿死,孩子不能跟着一块儿去,孩子才刚刚来到人世啊!我想把孩子交给您,您把她养大吧。您要不收养她,您看谁家要是富裕一点儿,把孩子就卖给他家得了,女孩子值不了几个钱,卖多少算多少。您也不用跟买主说她爹她妈是怎么回事,免得孩子将来长大了,知道这件事,心里增加负担。”
“嗯?焦大哥,您说这话什么意思?您……您不想活了?您可万万不能寻此短见。您听我说……”
“大兄弟,你甭说了,我跟你讲,我现在已经喝毒药了……”
“啊?”这工夫,盖世英就站起来了:“大哥,您可不能这样,您……这样做,这……”盖世英这话还没等说完,就看焦春在船板上“咕咚”跪下了,冲着盖世英磕了一个头。眼瞅着焦春的脸色就变了,一转身“扑通”一声,扎到太湖里了。盖世英一看,急得一跺脚:“焦春大哥!”他知道,即使把焦春的尸体救上来,也不行了。先服毒,后跳湖,那还有救吗?这时,正义的烈火在盖世英胸中纷纷燃起。盖世英心想:霍玉坤怎么就那么霸道?你是杨戬的亲戚,就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吗?你这个钱就可以随便地抬高价吗?你就可以随便把人家的良家妇女抢到家中做你的妻妾吗?国法在哪里?天理在哪里?盖世英心想,都说天理难容,我看没有天理!今天,我就是天理!我给老焦家报仇雪恨!
想到这儿,盖世英饭也不吃了,到船舱里看了看小孩儿,小孩儿正睡觉呢。盖世英一转身,想要夜入霍玉坤的府第,去杀他。盖世英刚一上岸,船舱里孩子“哇”一声,哭了。盖世英一转身,又回来了,把孩子就抱起来了。
八个月大的一个丫头,咧着嘴,冲着盖世英一个劲儿地哭。盖世英一个大小伙子,抱着孩子,心想:孩儿啊,你……我要给你爹妈去报仇啊,你在这儿一哭,我得怎么办呢?我把你撂到这儿,你这样哭,我不放心,我带着你不方便。唉!盖世英又一转念,不管怎么说,我得对得住死去的焦春夫妇,他们的命是太苦了。
盖世英把孩子就背上了,把自己的褡包带子解下来,十字花把孩子背在了身后。背在身后之后,盖世英背着护手双钩,就奔着城里来了。哎,这个孩子也怪,背到身后,可能一走道一颠,她不哭了。盖世英背着孩子,打听着就又来到了霍玉坤的家宅。到了霍玉坤的家宅,他先从旁边胡同这儿,翻墙而入。一蹿一跳,孩子在身后,也没动静。盖世英每往起一蹦都得摸摸,后面这个活物在这儿怎么样了。盖世英跳起来之后,直奔大客厅去找霍玉坤。
来到大客厅的门外,就听屋子里一阵弹唱歌舞之声。盖世英透过客厅门,往里一瞧,正当中坐着一个人,这就是霍玉坤。这人头上戴着一个四棱抽口壮帽,身上穿青缎子开氅,四个歌舞姬在那儿给他弹唱歌舞,旁边有几个恶奴家丁。恶奴家丁一共有那么五六个,瞅那个意思都是他的打手,都是他的帮手。
这阵儿盖世英有点不管不顾了,眼珠子都有点红了。一想起焦春夫妻的遭遇,他心里就有一种不平衡的愤怒。把护手双钩抽出来之后,盖世英就在大厅门口一站,用护手钩一点:“哎!里边哪个是霍玉坤?”
一问“哪个是霍玉坤”,霍玉坤在正当中坐着,往外边一瞧,大厅外边站着一个人。他很不以为然,冲着旁边的打手一努嘴:“瞧瞧,那小子干什么的?”“噌噌”就蹦出来俩。这两个打手出来,手里都提溜着短棍:“哎!你干什么的?指名道姓你喊霍玉坤,霍大爷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啊?”
盖世英说:“我是找霍玉坤的,你让他出来!”
“什么?让霍大爷出来?你小子是干什么的?”
“你不用问我是干什么的,我是找他报仇的!”
这两个打手一听,原来是找霍玉坤报仇的,知道不是善茬儿。过来拿短棍就打,这一短棍打下来,盖世英往旁边一闪,拿这手的钩一挂他,那手的钩往前一钩,“噗”一下,把他的气管就给钩断了。给钩断了之后,那个就上来了。盖世英拿这手的钩头一挂他,钩这边是个月牙,那边是个尖,往前一捅,“噗”捅到肚子里去了,这个完了。
霍玉坤一看:“不好!都出去!”大伙儿都出来,把盖世英就围在中间。
这阵儿盖世英就好像发疯的猛虎一样,护手钩摆开之后,前面是钩头,后面是尖,当中间是一个大月牙,哪边挂着都够呛。好几个恶奴让他这钩一划拉,全躺下了。当霍玉坤往前一纵身的时候,盖世英左手的钩头一绕他,右手的月牙往前一推,正推他的脖子上,把他的脑袋给推掉了。这还不解恨,拿钩往下一攮,肚子开膛了;拿钩一挂,肠子肚子——内五脏全体出外旅游。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