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娇娘行刺不成,转身要走,唐铁牛紧追不放,两个人在两栋房之间就展开争斗了。盖娇娘伸手往从兜囊里掏出来一个飞爪。盖娇娘刀、镖、飞爪、袖箭是样样精通,今儿把飞爪掏出来,唐铁牛以为她要掏迷魂帕呢。唐铁牛一转身,趴到房坡上,两手抠住房脊,就不动了。他打算不闻。可是呢,她拿出来的是飞爪,头前是五把钢钩,当中间的地方,拴着一根红绒绳,红绒绳的这头儿是一个皮套,按说这个皮套在正式使用的时候,应该套到手脖子上。今天,盖娇娘由于急于要使它,把皮套一绕,就把飞爪拿出来了。一抖手,飞爪一出来,这五把钢钩是张着的,碰见东西之后,一扽绳,马上往回收,正抓到唐铁牛臀部往上,裤腰往下的位置。这个地方肉比较厚,还瓷实,特平整,所以这么一抓没有抓到他身体上,只把这条裤子给抓住了。她使劲儿这么一扽,飞爪还锁紧了,抠进去了。唐铁牛在这儿趴着,就觉得后边这个位置让人家抓住了。“什么玩意儿?!”唐铁牛心想:她过来了吗?不能这么快。唐铁牛一回头,一看带绳的,唐铁牛知道——飞爪。
盖娇娘抓住唐铁牛之后,一使劲,心想:你这个矬墩子太可恨了,冒充田大夫跑山里给我号了半天脉!我说那天,抓住我手背紧着在那儿搓呢,今天我非摔死你不可!盖娇娘想着,把飞爪使劲一带,把他从房坡上扽下去,掉地下了,得摔个鼻青脸肿,这是轻着说。她一使劲:“你给我下来吧!”使劲往下一扽。
唐铁牛,一个是他本身毕竟是男子汉,比较有劲;再一个呢,他两手扒着房脊,有抠头。再者说呢,他这个身块也沉,别看矮,粗细有啊,有分量。
唐铁牛趴着心想:我不能下去,拽下来挨摔……他这么一较劲,盖娇娘一个猛劲往里一带,耳畔边就听见,“哧啦……”
整个儿由打这个位置,连臀部带裤腿,里帘给扯下来了。扯下来之后,唐铁牛趴着一摸:“不好!”唐铁牛回头一看:“盖娇娘,你缺德!那么大的姑娘,你扒老爷们儿裤子……”
盖娇娘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她一看:“哎哟,我的妈!”一转身,盖娇娘就跑了。
她一跑,唐铁牛趴房坡上不动了,在房脊上探着脑袋往这边院里看。这边,阮英保护着状元,大家一看善后都差不离了,刺客跑了。阮英抬头往上一看:“三哥,下来啊!”
“对不起,现在下不去。哪位有裤子给扔上来一条。”
阮英一听,怎么回事啊?“要裤子干什么啊?”
“别问啦,我要一下去,你们就都看见啦。”
阮英就知道事情不妙,马上说:“快点,上他屋子里把裤子找来一条。”
有人到唐铁牛的屋子里给找了一条裤子,给他扔上去了。
唐爷在房顶上把裤子换了,提溜着这条破裤子,由打房上蹦下来了。“真倒霉,打了一辈子仗没让人家抓过裤子。哎呀,久经战场,什么事都碰得着啊……”
阮英说:“怎么回事?”
“别提了……进屋说吧……”唐铁牛转身就进来了。
阮英说:“那个女的是谁?”
“她就是藏军山大寨主‘金翅大鹏’盖世英的女儿,盖娇娘。”
“哦……”阮英说:“她就是盖娇娘?”
“对!你看这丫头厉害不厉害?什么全会。还会打袖箭,还会打镖,还会扔飞爪,还会抓裤子……”
“三哥,您怎么没把她抓住?”
“她要不抓我的裤子,我就逮着她了,她把我的裤子抓掉了,我琢磨再一追有失大雅。”
“哦,三哥,您是有学问的人……”这时候,大家才想起来关注花云平。
当他们来到花云平跟前,一看花云平,捂着袖箭,脸色都白了,咬着后槽牙不言语。阮英一看:“不好!这袖箭是毒药袖箭。云平,你……”
“我要坏……快点……让我躺下……”
唐铁牛一看:“快快快……马上快抬……”
众人抬着花云平到他自己屋子里,把他安放在床榻之上。这时候,周景龙小八义众位弟兄全都过来了,围着床看着。“哎呀,这……”一瞅袖箭周围,肉皮眼瞅着就见黑。
唐铁牛说:“坏了,这又是毒药的。山上这帮贼可太狠毒了,镖是毒药镖,袖箭是毒药袖箭,这还了得吗?这怎么办呢?”
阮英说:“三哥,没别的,事到如今还得上连云庵,找陈清秋去。您呢,无论如何得把她请来。不管她跟花云平成不成夫妻,也得救这条命啊!当初她不救过他的命吗?现在还得需要她来。三哥,这回就看您的了。”
“好,我马上就去。这事……我……我一定就去。你们等着啊,我知道刻不容缓,耽误一会儿兴许就把命搭上……”唐铁牛转身形就奔连云庵走来了。
这回他是连蹿带蹦。一边走着,唐铁牛一边合计,到那儿,我得怎么请她呢?
我得怎么说呢?哎呀,我得想个办法,让她快点儿来。
到连云庵了,唐铁牛敲门:“开门,开门哪。”
这工夫,里边小尼姑出来一个,把门一开:“哎哟,您又来啊?”
“哎,我来了,戒尘在哪儿呢,戒尘……”
“哦,她在后边念经呢。”
“好,我找她去……”唐铁牛直接就奔后院来了。看见陈清秋的禅堂了,唐铁牛把大嘴一咧,跟瓢一样,撇着瘪嗓子,就哭起来了。
陈清秋在那儿坐着,正敲着木鱼念经呢,耳畔听见这一声奇怪的噪声,不知来于何处。陈清秋马上把梆子就撂下了,一转身,就看唐铁牛由打外边哭着进来了。“呜呜……弟妹……弟妹啊,完啦……完啦……”
他把陈清秋给哭愣了,陈清秋一瞧:“三哥,怎么的了?出什么事了?”
“弟妹……我找你来了,无论如何你得上安平镇去一趟了……”
“出什么事了?”
“唉,花云平跟你啊,你们是冤怨缘哪……你不是说让他来请你吗?不是一步一头磕到这儿来吗?我们回去了,都商量好了,说明天准来啊,花云平也答应了。花云平说了,别说一步一头,就是一步俩头,我也去啊,我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是就在今天,来了一个告状的,装扮成一个农姑,到在公馆里边,跟安抚使一见面,就打了一毒药袖箭。花云平为了保护安抚使,拿自个儿的身子给挡住了。这一袖箭就打到他身上了,打袖箭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是谁啊?”
“就是藏军山上大寨主盖世英的女儿,叫盖娇娘。”
“盖娇娘?我知道她。”
“你知道她,那就更好了,就是她……盖娇娘啊,这一袖箭打到云平身上了。她用的是毒药袖箭,打上之后,云平就不言语了。一会儿眼瞅着袖箭周围的肉就黑,那片是越来越大。我们把云平就抬到他屋里的床上了。抬到床上之后,云平就人事不知了。一会儿,云平就咽气了……呜呜呜……”
唐铁牛一说到这儿,陈清秋脸色可就变了:“怎么?他死了?”
“死啦!弟兄们说了,说快点给他出殡,发丧。大伙儿说,不管怎么样得给你送个信,去不去是你的事,送不送信是我们的事啊!你们拜过堂,入过洞房,没有夫妻之情,还有夫妻之分呢。现在三哥我来送信了,弟妹,你是去啊……还是不去呢?”
唐铁牛这一番话说完之后,陈清秋坐在那儿,呆若木鸡半晌无言。“怎么?
他……他真死了?”
“真的!”
“是盖娇娘把他打死的?”
“是啊。他临死的时候,还跟我直比画呢,就冲着这个方向……”
“好啊,盖娇娘啊盖娇娘,你这事办得够漂亮的。”当时陈清秋就站起来了。她一伸手,把头上的云巾摘下来了,身上的鹤氅脱下来了。一伸手在墙上摘下这口亮银柳叶劈风刀,把刀往身后一背,又摘下镖囊,斜着一挎,把旁边的黄布包袱提溜起来了。“三哥,我跟你去一趟。花云平既然死了,有什么怨仇,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都应该一笔勾销了。不管怎么说,我们还算是夫妻,我去……看看他,我去找盖娇娘,我给云平报仇!”
“弟妹,我领着你。走……”
唐铁牛在前边走,陈清秋随后跟着。先到前边静修老尼的禅堂里。陈清秋见到静修老尼就说了:“师父啊,正如您所说,我是尘缘未了。我不能在您这个寺院里,再拜佛奉经了。花云平死了,我得去见他一面,看完了花云平,我要上藏军山,给他报仇雪恨。既开杀戒,就不能为僧了。师父,这些天来我到您的寺院里,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搅乱了您的修行,多多海涵原谅吧,徒儿……告辞了。”“扑通”陈清秋给静修老尼跪下了。
老尼姑赶紧站起来,伸手相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孩子,你可要多加小心。”
“师父,再会!”陈清秋跟着唐铁牛就出来了。
出来之后,唐铁牛在头前走,自个儿心里暗合计:这招儿真灵!我要不那么说,大概她还来得不那么快。
这一路上陈清秋跟着唐铁牛走,一言不发。为什么一言不发?陈清秋脑子里在想着,想什么?想花云平。想她第一次跟花云平在东京汴梁大相国寺见面。那时候她摆着卦摊,花云平跟唐铁牛到那儿去算卦。她要给花云平算,花云平不让她算。她一见花云平,两个人就投缘,觉得花云平这个小伙子风度翩翩,与众不同,可以说是超尘拔俗。接着,花云平在她的门前受伤了,她是怎么把他救的,怎么又为他,伤死了自己的哥哥。后来两个人一直到入洞房,一直到昨天,花云平到那儿拜门。陈清秋心想,我应该在这儿等着,跟他见一面,万没有想到,就成诀别了。
陈清秋越想,心里越难过;越想,越伤心,眼瞅着来到了安平镇。到了安平镇,唐铁牛领着陈清秋就来到行辕公馆,进了大门。进大门之后,陈清秋就先说:“云平在哪个屋子里?你先领我去看他。”
“哎对,就在这屋。跟我来吧……”
唐铁牛领着陈清秋往这屋就走,陈清秋一进这个屋子,一看花云平在床上正倒着呢,小八义很多弟兄在旁边围着,看护着他。陈清秋一看见花云平,“唰”眼泪就下来了:“云平!我来了!”
她迈步往前就要扑,唐铁牛一伸手:“慢着,弟妹,还有点气。”
“啊?他没死?”
“没死,反正也快了,你要不来,他就得完;你一来,他就有希望了。”
这会儿,陈清秋顾不得给小八义众位弟兄打招呼了,几步走到床前,一看花云平,花云平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云平……”她一叫他——花云平微睁二目,一看见陈清秋,眼泪打眼角里流下来了。陈清秋看他一流眼泪,陈清秋的眼泪也下来了,正打到花云平那眼泪瓣上。
唐铁牛在旁边一看,我们净费那瞎劲,这不就得了吗?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