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军山的一个喽啰兵由于脖子被唐铁牛用裤腰带勒上了，下边俩手提溜着裤子：“哎……”
“告诉你，问个道。”
“哎，您说……您上哪儿，您慢点勒——说不出来话了……”
“我问你，下山怎么走？”
“哎，下山走，行……我……我领着你，我认得……我认得……”
“说实话。”
“真的……您把裤腰带给我，我不能这么提溜着裤子……”
“就这么提溜着裤子走，走！”
“哎，好。”这位想方便，也不方便了，为什么？都吓没了。
他提溜着裤子往前走，唐铁牛在后边，就扯裤腰带。“你小子要不听我的话，我立马就把你勒死。”
“哎，好。您看见没有？这道啊，旁边有白点的，这就是好道。”
“是吗？”唐铁牛说：“我不管什么点儿，你就领着我走吧。”
他往前拐弯抹角地绕来绕去，刚刚绕过一个山洼儿。“哎呀，我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您看见那一堆灌木丛没有？过了那堆灌木丛，可就快到飞云桥了，您过了飞云桥，就行了。”
“过了飞云桥？你还得领我再往前走，就到灌木丛那儿。”
“哎。我说您这样也不行啊，您把裤腰带还给我。我身上也没带什么兵器，动手，我也不是您的个儿，那还不行吗？”
“好。”唐铁牛一看差不多了，一松手。这位把裤腰带拿下来了，一系。
“您跟我来，看见没有？就那堆灌木丛。”
唐铁牛说：“啊。”唐铁牛正奔灌木丛那儿走着，就听旁边喽啰兵喊了一声：“来了！”
这一声喊，由打灌木丛里“呼啦”一下就冲出十来个喽啰兵，唐铁牛一看：“坏了！”唐铁牛此时此刻才知道中计了。原来这个喽啰兵出来在那儿晃荡，就是为了逗引唐铁牛出来。唐铁牛转身就跑，一看带头的寨主，正是“山狸子”
刘强，手里压单刀，奔着唐铁牛就赶来了。
唐铁牛一看，好小子，我往回跑。这一跑，坏了。唐铁牛慌不择路，也忘了刚才顺哪个道走的，哪个道安全，哪个道不安全了，三蹿两蹦，脚底下一软，“扑通”掉坑里了。
“山狸子”刘强随后带着众人围过来，拿一个大网往上面一罩：“小子，出来吧。”
唐铁牛掉坑里一看，幸亏不错，这个坑是石灰坑。“扑”一下全是石灰，呛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抬头往上一看，网罩上了。“不上去！”
“不上去？我们一起放箭，把你射死。”
“射死我也在里头。”
“你想得倒好，来，拿挠钩，把他钩上来。”旁边有人拿长竿子挠钩，往里一钩，唐铁牛的衣裳、大带上、领子上，哪儿钩上哪儿算。“一起拽，走！”
往起一提溜，这一身衣裳也扯坏了。唐铁牛弄得满脸雪白，都是白石灰。
上来之后，有人过来拿绳子就把唐铁牛给捆上了。唐铁牛说：“什么玩意儿，把衣裳给我弄的净口子。”
“少说废话！你这个矬小子，你也有今天！来！押着他见大寨主。”
众喽啰兵押着唐铁牛，就到中山寨聚义厅这儿来了。这阵儿早晨起来，“金翅大鹏”盖世英在聚义厅里端然稳坐，两旁都是各位寨主，等候着捕捉唐铁牛的消息。
“山狸子”刘强把唐铁牛押进来了。一走进聚义厅，刘强向寨主禀报：“寨主，我把他拿了。”
“金翅大鹏”盖世英在上边吩咐一声：“把他给我带进来！”
“是！走！”
一推唐铁牛，有人在后边照他的后腰“咣”就一脚，唐铁牛一个趔趄。“干什么？不就是被你们拿住吗？犯不上这样。有什么了不得的？”唐铁牛在当中一站，立而不跪。
两旁有偏副寨主说了：“跪！”
“跪？我上跪天下跪地，中跪父母，再就是跪大宋王朝的官员，我跪你们这帮山猫野兽啊？”
这句话一出，旁边有一个人就过来，照着唐铁牛的腿弯就是一脚。这一脚踹上，是非跪不可。唐铁牛有准备，看他这脚抬起来，往这儿一踹，唐铁牛突然一转身：“干什么？”
这位踹空了：“哎呀？！”他差点没跪下。踹他的这个人气急了，过来照着唐铁牛就要打。“别打，干什么啊？大寨主，你这山上有规矩没有？我也是寨主出身，磨盘山大寨主。我要是抓住一个人，身遭绑绳的话，绝不能这么对待，这是绿林道英雄豪杰所为吗？”
盖世英说：“慢！跪不跪的算不了什么。我问你，唐铁牛，今日被绑，你还有何话说？”
“有什么说的？我告诉你盖世英，唐三爷今天既然被绑，那就不想再活了。
你们山上这些寨主一个个儿的也把我都恨透了，我心里明白。要杀就杀，吃肉张口，身上有肉，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再过二十多年又是一条英雄好汉。
我向来把生死置之度外，早死早脱生，早当小孩吃烧饼。那算什么？可有一点，要杀就给我来个快的，别折磨我！寨主，你不是叫‘金翅大鹏’盖世英吗？
我听说你这个寨主在绿林当中还颇有威信，大家对你很敬仰。既然有威信，就得做有威信的事，你给唐三爷来个快的，别耽误工夫。”
两旁这些偏副寨主有的把刀就抽出来了，尤其是奚金哥：“大哥，这还留着他干什么？您一声命令，咱就把他乱刃分尸得了。”
旁边的刘强说了：“别！咱们给他零刀碎剐，一刀一刀片了他。这个小子太可恶了，他昨天那一摞瓦，给我打得蒙了半天。”
奚金哥心想：他还给我来了一瓢泔水呢。弄得我这一身衣裳——粉绫缎子崭新哪，奚金哥是最讲究穿戴的，昨天晚上又现换的——都脏了。奚金哥说：“我看着他，我就想把他宰了……”
大家七嘴八舌，这个要斩，那个要砍，这个要剐，那个要剁。唐铁牛站当中间心里合计：唉……唐三爷人缘不错，把我抓住之后，那么多人都想着我，都想把我整死，呵呵……
可是唯有上面的“金翅大鹏”盖世英，在那儿看了看众位弟兄：“众家贤弟，且不要烦躁。唐铁牛，今日既然被本寨主捉获，你想要求一个快吗？哈哈哈……那你说了就不算啦。本寨主偏偏要把你收押在山上，我把你唐铁牛捉住，你们山下的小八义弟兄不会不来搭救你吧？如果他们来搭救你的话，来一个抓一个，来一对抓一双，我让他们尽成我的瓮中之鳖。两旁人来，把他押在后山的山洞里，作为诱饵。”
大家一听：“寨主，您怎么就把他放了？”
“不是放了，押在山洞里。”
“那不是就饶他一死了吗？”
“饶他一死怕什么？等着小八义的人到山上，都来齐了，咱们一块儿开刀，也不晚。”
“好吧，把他押后边去。”
旁边过来两个喽啰兵一推唐铁牛：“走！”
“山狸子”刘强跟着过来了：“我送他！”
这一道上，对唐铁牛是连踢带踹。唐铁牛一边走一边骂：“你干什么？你看我捆着胳膊，你老踹我。你等我这绳解开的。”但是现在唐铁牛不管怎么说，被人家绑上了，就完了。
一直来到后山寨，后山寨有一个石洞，等于是山上的监狱一样。石洞口这儿是一个大铁门，到这儿他们把铁门打开。“推进去！”把唐铁牛一推，就给推进去了。唐铁牛一侧棱a膀子就进来了。“咣当”门关上了。
关上之后，唐铁牛就觉得一片漆黑。“这是什么地方？”他把眼睛闭了一会儿，再睁开仔细看了看，靠里洞角那儿，有一个小油灯，豆大那么一点火亮，可以照着洞里，能够看清点东西。唐铁牛倒剪着二臂就走过来了。他仔细一看，洞里还有一位呢。这位戴着手铐子，在洞里坐着。
“哎哟，这哪位？你早来啦？”唐铁牛在这儿还客气呢。
唐铁牛跟他一打招呼，那位一抬头：“你是谁？”
“我是唐铁牛。”
“哎哟，唐三爷？”
“是。你是谁啊？”
“您仔细看看，不认识我啦？”
唐铁牛借着微弱的灯光一看这个人，满脸污垢，五官相貌都辨认不出来了，端详了半天，认出来了。“千里风云侠”雷鸣雷震宇的儿子——雷霆。“雷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唉，别提了。我不是给您探山来了吗？我想探山立功赎罪，结果我一到山上，人家就已经知道我上状元府里去了。一上山寨，就把我给绑起来了。
要依着他们大家就想把我乱刃分尸，说我吃里爬外，胳膊肘往外扭，调着炮往里打。但是幸亏盖世英说了，这个事情必须得查问明白，有真凭实据之后，再对我进行处理，就把我关押在石洞里了。唐三爷，您怎么还进来了？”
“许你进，就不许我进吗？这个地方多好啊，黑乎乎的，还省得着急上火，就在这儿休息休息吧……”
“您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唐铁牛简单地把这件事情一说：“你说他们这伙人能把咱俩怎么样？”
雷霆说：“把咱俩能怎么样？我呢，就等着‘真凭实据’了。对您呢，可能作为诱饵，要逗引小八义弟兄上山，无非是达到这么两个目的。这两个目的都达到的话，咱俩都得死。”
“唉，这里管饭不？”
“管饭哪，一日三餐给送，可没有好饭。”
“净吃窝头啊？”
“哎，基本就这个吧。”
“没有肉？”
“哎哟，您还想肉啊？就对付活着吧。”
“哎呀，这回我可要遭罪了。”
唐铁牛跟雷霆就在石洞里闷着，闷到吃饭的时候，有人来给送饭。
在这儿过了一夜，第二天又关了一天。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忽然间就听铁门响了，由打外边进来两个喽啰兵，身后背着单刀：“唐铁牛，起来。”
“哎，怎么着？”唐铁牛往洞口那儿一看，外边也黑着呢。“深更半夜的，你让我上哪儿？”
“走吧，小子，送你上西天。”
“啊？送我上西天？什么意思？”
“这还不明白吗？不让你在这儿受罪了，给你来个快的。走走走……”
“哎，这是谁的意思……”
“甭管谁的意思，你给我走吧！”两个喽啰兵一扯唐铁牛，拽着他，就出了山洞。大铁门一关，俩喽啰兵一块儿把单刀都抽出来了：“走！到后边！”
往后山坡走。
唐铁牛一边走一边说：“我说，这事咱得说明白，我得见见你们寨主，你们寨主可是说过，要把我留在洞里作为诱饵。怎么到现在，不做诱饵了？”
“做诱饵那是我们总寨主说的。你小子人缘太好了，我们山上所有的偏副寨主没有一个不恨你的。今天我们的偏副寨主联合一起告诉我们两个了，让把你小子弄到后山坡密树林里头，结果你的狗命，给你来一刀，就让你回姥儿家得了，给我们大家都出出这口气。”
“哎？这事你不得告诉你们总寨主吗？”
“告诉我们总寨主，就杀不了你了，所以说今天对你是暗杀。”
唐铁牛心想：没想到我最后还落个暗杀。“照这么说，谁也不知道，我就死了呗？”
“对。就是谁也不知道，你就死了，走！”
他们把唐铁牛推推搡搡地就来到后山坡一片密林之中。
“在哪儿？”
“就这地方。”
唐铁牛一看，树林子已经挖好了一个坑，是现挖的。唐铁牛就明白了，今天晚上这就是我的葬身之地。
俩喽啰兵提溜着刀，把唐铁牛推到坑边上：“跪下！”
“不跪！宁可站着死，不能跪着生。”
“你小子还挺有气节呢！就你这个头儿，站着死、跪着死都差不多，你站着吧。姓唐的，还有什么话说吗？没话说，我们可要动手了。”
此时此刻唐铁牛心中暗想：唐铁牛啊唐铁牛，可万万没有想到，你就死在这个地方了，唉……老天保佑，让我死了之后，一块去找猴儿吧。猴儿啊猴儿啊，阴曹地府等着我，三哥马上就来了。遗憾的是，老周家的仇也没报，阮英的仇也没报，我也把命搭上了。这就叫男子汉大丈夫，生有处死有地。“小子，把刀磨快点，一刀脖齐，你要是这一刀砍不死我，我可骂你祖宗。”
“你瞧着吧！”
喽啰兵一摆单刀，唐铁牛耳畔边就听见，“噗”一声。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次再说！
a 侧棱zhāi leng，向一边倾斜。详见高永龙：《东北话词典》，中华书局2013 年版，第737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