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擂台上阮英和盖世雄比武较量，阮英突然提出脱光了衣服打。
盖世雄一听就不干了：“为什么要脱光膀子打呢？”
阮英说：“我发现你身上带着一种暗器。这些天来，你所说的铁砂毒药掌，打伤许多人，我琢磨你可能是使了暗器。如果说你用暗器把人伤了，这不算你的真本事。咱们是比武夺状元，要真枪真刀，真拳真腿，用实际的能耐。
你用暗器伤人怎么能行呢？咱们把上衣脱掉比试。”
盖世雄一听，心里暗想：这猴儿可够灵的，他怎么能看到我这东西戴到手上了？跟这么多人比武较量，我只要把这玩意儿一落下来，往手上一戴，回手拍那人身上，那人就完了。可今天好像被人看出破绽了。盖世雄故意哈哈一笑，手在身后背着，把挂到大拇哥上的套圈给脱下来了，然后一扬胳膊，一边冲阮英哈哈一笑，一边假装一抖搂手，一捋胡子，这圈儿又套到胳膊上去了，往胳肢窝里一卡。盖世雄对阮英说：“我说姓阮的，你没有本事胜我，就说没有本事胜我，何必强词夺理呢？你说我身上带有暗器，暗器现在何处？”
阮英说：“在哪儿？就在你的手上。”
“你说在我的手上，这手上有吗？”盖世雄就好像变戏法一样，一转眼的工夫，手撑子没了。
阮英猴儿精的，心里明白，你小子甭问，把那玩意儿退到袖筒里了。于是阮英又对盖世雄说：“你敢不敢把衣服脱了？让我翻一翻？”
盖世雄一听摆着手说：“多此一举。咱们比武较量，我为什么让你翻呢？
你有本事咱们就比拳脚，没有本事就下台。”
阮英说：“这样吧，你真要身上不带暗器的话，敢不敢跟我脱光膀子比试？”
“脱光膀子比试？呵呵呵……这是夺武状元，当着台下来自天下各路的英雄豪杰、武林高手、参加比赛的举人们，我们脱了光膀子比试，这成何体统，岂不让人观之不雅吗？”
“哈哈哈……”阮英说：“观之不雅？我想大家不会挑剔这个，咱们都是练武之人，在把式场子里也好，或者早晚练功的时候也好，难免要脱光膀子。
今天在台上脱光膀子有什么呢？”阮英冲着台下众位就说：“众位，今天我打算跟盖世雄二人脱去上衣，光着膀子赤膊比武，你们大家同意不同意？你们会不会挑这个理？为什么赤膊比武，因为我怀疑他身上带有一种暗器，为了不许他带暗器比试，我们脱去上衣。大伙说，你们愿意不愿意？行不行？”
底下大家一起呼喊：“行！”
尤其唐铁牛更是大声嚷嚷：“不要紧，脱上衣怕什么，不脱裤子就行……”
底下大伙一听，这位说得什么玩意儿啊！这唐铁牛站在擂台最前面，时长青、花云平都在这儿。唐铁牛心想：今天我得想办法，帮着猴儿把这一场赢下来。不然的话，这小子在这儿就得武状元了。
大家底下这么一起哄，都说同意，盖世雄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心想：看来这上衣，我就得脱了。但是他心里暗想，脱了上衣，能不能胜这猴儿呢？
我们打了三十个回合了，看这猴子的确武艺出众，但有一点，他武艺出众，也并不比我高多少。如果靠的时间长了，凭我的体力，也能把他靠倒。这样的话，就从时间上来找齐了，我就跟他打，打他八十个回合。看他骨瘦如柴，也未必有那么大的精神头，未必有那么足的气力。当他气力衰退的时候，我就乘胜追击，一举而成功。所以盖世雄想到这里，把上衣就脱下去了，一退袖的时候，就连毒药手撑子全带下去了，把衣服一卷，往台口边上一撂。
阮英把上衣也脱了，衣服一卷，也往台口一撂，现在两个人都光着膀子了。
阮英原本就骨瘦如柴，现在光了膀子，只见肋条一根一根的，跟搓板一样。
盖世雄一脱光膀子，整个肌肉块都明显显的，在这儿一站，二人成了鲜明的对比。
唐铁牛在底下一看，哎哟，不该脱光膀子，一脱光膀子，把猴儿比得太难看了。
阮英可顾不得这些，心想：你只要身上不带暗器，这就行。阮英一亮拳式：“来吧！”
盖世雄说：“请！”
阮英往前一纵身，“啪”一掌就递过来了，盖世雄拿手一叼他的手腕子，两个人插拳绕步又打在了一起。在台上是一掌比一掌快，一拳比一拳猛。阮英也是集中精力，心想：看来他的暗器是不能在身上带着了，现在要取胜，就得靠我的真本事了。我这真本事能不能取胜？阮英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数，这得两说着。因为盖世雄的武艺的确与众不同，属于武林高手，阮英跟他比试加着万分的小心。
他们两个在这儿打，打着打着，唐铁牛在底下就开始说话了。为什么说话？唐铁牛心想：我得分散他a的注意力，让他听着我说话就生气，一生气一走神，说不定猴儿就给他来一下子。这边唐铁牛跟时长青、花云平两人在这儿嘀咕，也不是嘀咕，实际是大声在那儿吵吵。“我告诉你，看这俩没有？一个胖的，一个瘦的，你说他俩谁能赢啊？”
花云平说：“这可很难说，武林之中不论胖瘦，论功夫，就看谁的功底深厚了。”
“对！这话说得有道理。人是各有长处，各有短处，是吧？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说瘦，瘦的就都没劲吗？那也不是都没劲。想当初，唐朝末年沙陀国王李克用向中原兴兵的时候，在飞虎山前有一位打虎英雄叫李存孝。李存孝就长得骨瘦如柴，大概比这猴儿还瘦呢。但是李存孝三拳打死一只老虎。
老虎厉害不厉害？愣让这瘦子给打死了。这瘦子打死老虎之后，被李克用收到驾前封为十三太保，手使一条羽王劈天槊，最后为大唐建功立业。你说他是瘦子，不也照样有能耐吗？”
“对，您说得有理。”
“胖子就都行啊？我邻居王二长得倒胖，二百多斤，胖得肚子溜圆；洗脚够不着脚后跟；上厕所得别人给他擦腚，最后死了，还得多加两人抬他。就像这人要是死了的话，四个人也抬不走啊。”
唐铁牛在台下这么一叨咕，看台下的大伙儿乐了。
这么一乐，盖世雄在上边想不听，也往耳朵里钻。他边打着边心里合计：这个矬墩子怎么这么遭恨啊？他在台根底下，瞎嘀咕什么玩意儿？盖世雄意识到了，这小子跟这猴儿是一伙的。他在台底下嘀咕，就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到时候我万一一散神，让猴儿给我来一掌，那就坏了。盖世雄自个儿嘱咐自个儿，可千千万万别听他这一套，得注意，集中精力对付这猴儿。
这阵阮英跟盖世雄两个人插拳绕步第二番这么一打，光着膀子，又打了三十多个回合。他们这么一光着膀子打，连看棚里的主考官都注意了。开始看着两人穿着衣裳，后来怎么把衣服脱了？主考官问手下人：“上跟前问问怎么回事？为什么两人光着膀子打？”手下差人到前边去不多时，回来向主考官禀报：“主考大人，是这么回事，他b 怀疑他c 身上戴着暗器，那个人说自己身上没有暗器，两人一呛火，就把衣服都脱了，光着膀子在那儿比武。”主考官们一听，这是比武夺状元，怎么能光着膀子打呢，这可有点儿有伤文雅。
但既然已经这么打了，就打吧，看他们谁胜谁负。
阮英跟盖世雄打来打去，又打了四十多个回合，前后就七十来个回合了。
到了这个时候，阮英的脸上可就带汗了，汗水往下直流啊。为什么？阮英体力不佳。打的时间长了，跟盖世雄相比，就有点儿相形见绌。
盖世雄一看阮英脸上的汗出得这么多，心中暗喜。盖世雄身上有没有汗？
他也出汗了，也不是不累。但是盖世雄潜在的力量，自己觉得还有富余，心想：我不用跟你用什么绝招，就跟你靠钟点。靠到一定时候，你这猴子靠不过我，到时候我就一拳要你的命。
阮英呢，这时心里想得比较多。阮英感觉自己有点儿气力不佳了，暗想：阮英，你要不行了吗？你跟人家说，他身上带着暗器呢。让人家脱光了膀子，人家脱了，如果人家脱了光膀子，你跟人家比试，还打不过人家，可就丢了人，栽了大跟头。这么一丢脸不仅是丢我自个儿的脸，还丢我小八义众弟兄的脸，而且这个脸丢得特别大。就在全天下赶考的举子们面前，在武林众多豪杰的面前，在这儿丢了脸，栽了跟头，可就四海传扬了，都会知道阮英——赵华阳的徒弟，被人家打倒在擂台上。不但给我八义弟兄丢脸，还给我师父丢脸。
阮英想：今天我除非死在擂台上，不然的话，一定要争取取胜。
阮英是真急了。他着急，但是又没有取胜的招数。台下唐铁牛比阮英还着急。唐铁牛瞅着阮英要顶不住了，这怎么办？唐铁牛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猴儿啊，外科手段！使绝活！”
当初他在台上的时候，阮英也喊过，“三哥，外科手段！使绝活！”这一声喊，唐铁牛想起来他的绝招“黑狗钻裆”。“黑狗钻裆”是赵华阳不准他使用的招数，觉得是外五六d的东西。结果唐铁牛来那么一下子，从台上蹦下来了。今天唐铁牛冲阮英这么一喊，给阮英提了一个醒。为什么说提了一个醒呢？敢情阮英会点儿点穴法。这是跟谁学的呢？是跟他师爷学的。阮英跟他师父赵庭赵华阳在一起练功的时候，非常聪明。赵华阳教他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偏赶上那天，赵华阳的师父“金针八卦”左良左云鹏到这儿来了。左云鹏是个老道，到这儿一看阮英，非常喜欢他，说：“孩儿啊，我教你点儿绝技，练点穴法。你学不学？”
阮英一听说点穴法，还是跟师爷学，马上痛快答应了。“学！”非常高兴。
师爷就告诉他了，练点穴法得先练这俩手指头。两个手指头的功夫不到一定的分量，点穴法等于学不会。光说点上穴，不是有穴位一伸手一点就起作用了，手指头必须到一定的重量，点上足以致伤，那才能行。
阮英说：“怎么练这手指头啊？”
左道爷就告诉他：“这手指头没事得戳泥，先戳那种软泥，戳完软泥，再戳硬泥，戳完硬泥，就变成泥块。往那上点，最后点得两个手指头差不多都能一边齐了，长短都一样了，点穴法才算练成，这是第一步。第二步还得熟悉人的身上有多少个穴位。人身上有几百个穴位，从头顶一直排到脚底下，都得把它们背下来。然后再按照穴位，用真人去做试验，挨个儿再点。点穴，第一发手要准，第二要狠，不到这种地步，你的点穴法练不成。”
阮英一听，心凉了半截，点穴法太难了，照这么练，我得练多少年？
左道爷说：“我给你指点完了之后，你就按我说的去练。”
阮英就跟左道爷学了几个穴道，一般用的，就在人的上半身。阮英记住左右软肋有两个穴道。据说在这个位置上一点，给人的感觉就像岔气了一样，当时就疼，这半边身子就动转不利了。阮英就记住这个了，自个儿这手指头没事就练。练了一段时间之后，阮英就觉得这玩意儿太累了，我得什么时候练成呢？猴儿脾气好变，最后他就不练了。这手指头，他练了半拉架e。当年他要练点穴，找谁练呢？跟他一块儿学徒的就只有唐铁牛。他说：“大师兄，你没事教我练点穴得了。”
唐铁牛说：“你练点穴，要我干吗？”
“你就给我当对手。”
“干什么？”
“让我往你身上捅。”
唐铁牛说：“那叫什么毛病啊？你给我捅得半身不遂了，怎么办？”
阮英说：“不至于那样，我的功夫还没练成。”
他俩没事就捅，有时候阮英给捅正了，唐铁牛真的就是半天不会动弹。
唐铁牛说：“这玩意儿好使，行了，你就这样吧。”
阮英就会点一两个穴位，准确度到什么程度呢？点十回，能有七回不准，就有三回准，就到这种程度。今天唐铁牛给他提了个醒，心想：你捅我的时候，怎么有捅正的时候呢？今天你给他来一把不行吗？所以唐铁牛喊了一声：“猴儿啊，外科手段！”
阮英被唐铁牛这一句话给提醒了，心想：事到如今，这叫有病乱投医，成不成，我也得点他一下！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次再说！
a 他：盖世雄。
b 他：阮英。
c 他：盖世雄。
d 外五六，东北话，意料外，与众不同的事。详见高永龙：《东北话词典》，中华书局2013 年版，第607 页。
e 半拉架，东北话，某件事情不完整。详见高永龙：《东北话词典》，中华书局2013 年版，第19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