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头八宝铁罗汉由打房上轻轻地一个翻筋斗的跟头,就跳下来了。别看他的身块那么大,落地无声,探臂膀抽出这口戒刀,往周围先巡视了巡视,看前院没有人,然后贴着山墙,就奔后院。和尚来到后院状元的寝室之外,又往周围瞧了瞧,四外无人,这才把戒刀往身后一别,往兜囊里一伸手,拿出来一个薄片小刀,就是专门拨门撬户用的。他来到状元寝室的门这儿,拿手一摸门缝,由打上面把小刀插进去,往下一划,碰到门插关,左右一晃。
一会儿工夫,他把门插关就拨开一道,往下又一划拉,把底下的也拨开了。
和尚把小刀抽出来,往兜囊里一放,然后掏出来一个小水壶,是铁做的。把堵儿拔开之后,往门轴两边撒上点水。怕门走扇,万一要开门一响,屋里睡觉的人不就醒了吗?水撒完之后,和尚把小水壶又放兜里,一伸手,抠住门底下,一端门,轻轻地把门就打开了。打开门之后,探臂膀扽出戒刀,和尚迈步就进来了。他听见东间屋里有鼻息的声音,在这屋睡觉。他又往后边看了看,迈步奔东间屋就来了。
东间屋的门没插,和尚迈步可就进来了。他往床上一瞧,床上的人正在非常匀称地呼吸着——睡着了。和尚心想:没想到今夜行刺会这么样的顺利,这颗脑袋是手到擒来。他到跟前一举刀,刚想往下剁,床上的状元一翻身:“看剑!”就给他一剑。和尚没注意,剑在状元手里拿着呢!这个状元手里攥着宝剑睡的!这一剑奔着和尚颈嗓咽喉就扎来了。和尚一举刀一看,赶紧拿刀一磕这剑。当时和尚心里就想:这是什么状元?这是文状元吗?这是武状元!
睡觉这么警觉,这一剑来得这么快,怎么回事?和尚都闹不明白了。
怎么回事啊?状元府里第一次王明、王亮一行刺以后,大家就警觉了。
拜完了把兄弟之后,徐文彪就想出来一个主意,说这两天咱们得加点小心,说不定蔡猛看王明、王亮没回去,还得派人来行刺。怎么加小心呢?让周景龙睡觉挪屋了,把周景龙的状元服给徐文彪穿上了。徐文彪就坐到周景龙的位子上,冒充状元。弟兄之间都认识,外人来了就不认识。今天徐文彪就故意地让阮英、唐铁牛搀着往外走,奔后边来。为什么奔后边来,阮英感觉到房顶上有人,有脚步声音。阮英冲着徐文彪使一个眼色,意思是今天晚上还有事。徐文彪就会意了,往后边这么一来,和尚没动,弟兄们谁也没睡觉。
整个院子都寂静无声了,一个个把眼睛瞪得一边大,把窗户捅个窟窿,都往院里瞅着。和尚行刺,还能行刺得好吗?和尚觉得这里没事了,他下来往这屋来。徐文彪在床上躺着,说是在那儿呼吸很匀称。是挺匀称,他等着呢。
徐文彪心里还合计呢:怎么还不来,这个小子没在房上?阮英弄误会啦?他拿着宝剑就在那儿听着。外间屋的门轻微地一响,徐文彪就感觉到了——来了。徐文彪故意地让呼吸更匀称一些,眯缝着眼睛。和尚进来了,到床边了,刀举起来了——我别等他剁了,我该给他来一剑啦!徐文彪就是一剑,和尚拿刀往外一磕的时候,徐文彪就起来了,双手一捧宝剑,奔着和尚前胸就扎。
和尚往旁边一闪身,剑在这儿扎了一下,但没进去。和尚会金钟罩,这是故意地露一手,你的剑扎我身上没事。徐文彪一看,一剑扎上没好使,又一剑,和尚一转身就出去了。和尚不能在屋子里跟他打,心想:既然这个人能拿宝剑跟我较量,今天晚上我恐怕行刺不了了,得先到院子里,得有更大的活动范围,别让他们把我抓住,要把我抓住,我可就丢人现眼了。铜头八宝铁罗汉——蔡太师府里最好的护院的管家,我被他们抓住了,这不丢人吗?
和尚往外这一出来,院子里众位弟兄就都出来了。出来之后,唐铁牛跟阮英就先上来了。哥两个到和尚面前一站,大喊一声:“好秃驴!”
阮英一喊“秃驴”,和尚定睛一瞧:“哟,弥陀佛。”和尚念声“弥陀佛”。
和尚一看,怎么回事?这个猴儿精敢情在状元府里。哎哟,这个小子也在这儿,敢情这一窝子人都在这儿呢,今天我这是钻到仇人堆里来了。和尚把戒刀摆开,就跟阮英俩人动上手了。这一动上手,唐铁牛就说了:“弟兄们一块上,把他逮住。我告诉你们,他可不是一般的和尚,会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咱们今天得想办法捉活的,捉活的之后,把他捆绑好了,我把他送到铁匠炉那儿,铁匠炉能把他的脑袋烧红了,咱八个人抡锤倒班打,看他的脑袋能不能瘪。”
和尚一听,这可受不了,真要是把我捉住之后,送到铁匠炉里,那我是非死不可啊,什么功夫也搪不住火炼!和尚摆着戒刀,一边打着一边想:我得撤身快走啊,此地不是久战之地。又一想,如果在这儿撤身走了,我回去怎么跟国舅交代呢?所以和尚的心情非常矛盾,在矛盾当中,他摆刀还跟众位弟兄打。他为什么能跟众人打?就因为他刀枪不入。徐文彪换枪了,一抖枪扎后腰上了,和尚顶多念声:“弥陀佛……”没事。尉迟霄拿鞭打和尚的肩膀子上了,也没事。阮英急得,心想:就得拿活的,告诉手下弟兄下绷腿绳。
捉住活的,就好办了,我就不信治不了他。先把他的眼睛抠瞎了,颈嗓咽喉,一剑就刺进去,他就活不了了。
可是和尚心里也明白,不能再跟他们恋战,如果再跟他们恋战,真要把我捉住,我的命就完了。和尚打着打着虚砍了一刀,一撤身,纵身形就上房了。
和尚转身往房上这么一蹦,由打后房坡上,突然就站起来一个人:“哪走!透龙剑!”
和尚一听,当时吓一激灵:“弥陀佛!”一看,房坡上站着一个小孩儿。
阮英、唐铁牛众位弟兄在底下一看:“小兄弟,你回来啦!”
原来是金贵儿。金贵儿怎么回来得这么寸?怎么就和尚往这儿一来,他就来了?寸有个原因哪,这个时间前后就赶得巧。之前金贵儿在家里给他爹留了个纸条,他由打家里就出来了,金贵儿上哪?他要上交趾国去盗三宝。
别看孩儿小,但人小心大,金贵儿这个孩子的思维跟别人不一样,别人那个思维总考虑这个事能不能成啊?要是不成,我怎么办呢?金贵儿不是。金贵儿的思维是,我想办什么事,一定办成,而且还认为,我一办准成。正因为有这么一个思维,所以金贵儿由打家里就出来了。
十三岁啊,这可不是一般的孩子。金贵儿出来之后,顺着黄河套往前走。
他水性好,借着水路,有时候在河里游着走,有时候在岸上走着走。将到海口这儿,金贵儿就碰到了交趾国的一条商船。因为金贵儿在黄河岸边玩的时候,总能碰见交趾国的商船,跟交趾国的商船有过来往。他跟这个商船上的人一搭话,商船上的人觉得小孩儿挺好。金贵儿这个小孩儿十三岁,长得特甜,让谁看见他就喜欢,而且金贵儿说话嘴甜,用得着人家,他就跟人家讲:“我跟您玩,行不行啊?我跟您在船上打个下手,要水底下有什么活,我帮您干,行不行?”十三岁说话还贱舌子,他就更显得小。
人家就说:“行啊,你会水吗?”
“我会水,到水里待几天,我不上来都行。”
玩船的水手们就纳闷:“你小子吹牛腿吧?你真有那个本事吗?”
金贵儿说:“不信咱试试啊,咱往水底下抓鱼,看谁抓得过我。”
玩船的水手就说:“那好,咱比试比试。”
到水里一比试,谁也不行。这些玩船的都服了。尤其交趾国商船上这些人发现这个小孩儿还会说交趾国的话。他老跟交趾国的商船交往,语言没有障碍。他们说:“好吧,你跟着我们船上玩吧,你要上哪啊?”
“我就跟你们上交趾国。”
“啊?”商船上的人一听:“怎么?你跟我们上交趾国?你爹你妈知道吗?”
“我没爹没妈,家里没人了,就剩我自个儿,我上哪都行。我寻思交趾国挺好玩儿的,我跟你们上那儿转一圈行吗?你们回来,再把我捎回来。”
“哈哈,行啊,那你跟我们走吧。”
就这样,他们把金贵儿就弄到船上了。金贵儿特乖巧,平常没事跟他们扯个笑话,逗个乐啊,全船上的人都围着他转。真要有什么水底的活,船有点什么毛病了,让他下水,他在水底下一憋,甚至两三个钟头不上来,都没事,他在水里会换气。一来二去的,金贵儿就成为商船上不可缺少的这么一个成员了。
这条商船顺着沿海,在海路上往交趾国走,将快到交趾国的时候,海面上忽然发现,前边有一艘船跟另一艘船,双方打起来了。有一个船上的一个人,长得连鬓胡子,手里拿着刀,被另一个船上众多的人给围住了,不能取胜。
眼瞅着他被人家一刀砍他的肩膀上了,这个人由打船上,就跳到海里了,船上那些人就开弓放箭,瞅着那个人就一劲儿地往前游。金贵儿呢,别看孩儿小,有正义感。金贵儿瞧着,这个人已经掉到海里了,他们还乱箭齐发射他?
金贵儿由打船上就跳下去了。跳下去之后,再看那个人,又中了两箭,眼看已经就不行了,喝了两口水都灌晕了。金贵儿扯着这个人就拽到他们商船上了。那艘船跑了。
这个连鬓胡子坐的船上面所有的人,一共四五个都死了。就剩这位让金贵儿给救了,救上商船之后,他慢慢苏醒过来了。船上的人给他弄点汤汤水水,让他喝了,就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就说了:“我姓王,叫王二。”
金贵儿一听,这个名字叫得很平常,说:“你为什么跟他们打起来啊?”
他说:“我们双方有点别扭,今天我们那艘船在海上跟他们碰见了,那伙人都是海盗。这伙海盗跟我们把以往的宿怨都提起来了,双方这一打,他们人多,我们人少,我们吃亏了。”
金贵儿一听:“那好吧,你就在我们船上待着吧。”在船上给他上了点药,最后这个人说,得帮他把那条船弄过来。金贵儿下去把他的那条船又给弄过来,船上有几具尸体。
他说:“我不能在船上待,我得摆着这艘船,回到我的岛上。前边不远就是我的岛,我回我的岛上去养伤,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金贵儿说:“你能走得了吗?”
他说:“没事,现在只要是把伤给我治好了,就可以了。”所以他就去那个岛了。
他一走,船上这些人就对金贵儿说了:“你救了这个人一条命啊。”
金贵儿说:“救命这是应该的嘛,谁见了也得救啊。”
商船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多远,一看对面有一溜船,把商船给堵住了。
为首的就是那个连鬓胡子,船上所有的人都拿着刀枪棍棒,商船上所有的这些人都傻了,说:“你救的这人是干吗的?这小子就是海盗,这不是要劫咱们吗?”
商船的船主就过去了,说:“朋友,你干什么?”
就听那个连鬓胡子说了:“我这是岛上的海盗的头,我特意把你们的商船拦住,让你们全船的人都跟着我上岛。”
船主一听,赶紧对金贵儿说:“小爷爷,这事该你去说了,怎么办吧!”
金贵儿几步走到船头在这儿一站,心想:我得跟他好好地谈谈。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