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头蛇”王青的脚跟站立不稳,往下一坐,把剩下那半截袖箭又坐进去了。“哎呀!”他一声惨叫,阮英一纵身到跟前单刀一摆,他脑袋就掉下来了。
这刀有多快,一下子脑袋掉了,腔子白茬。脑袋骨碌出去老远,尸体往这儿一倒。阮英抬腿把单刀的血迹往鞋底上一蹭,往身后一插。
“怎么样?完了吧?”
唐铁牛说:“等会儿,屋里还有一个呢。”他提溜着棒槌进屋了。屋里还有一个喝了蒙汗药酒,没醒的呢——那个店伙计。唐铁牛瞧了瞧他,这位还在那儿打呼噜呢。
“行了,你别醒了,借着这一觉就回姥家喝豆粥得了。”唐铁牛照他就一棒槌,这个也完了。
唐铁牛来到外边把他们的尸体都敛到一个屋里,往这儿一堆。“猴儿啊,行了,这个店咱给断根绝种了。这样吧,咱们得开始救人了吧?”
阮英说:“是啊,三哥,先救谁?”
“当然得先救十二号。十二号那个姑娘,我得先救她。”
“哈哈!”阮英说:“我就琢磨着您得救她,我跟着您。”
“快来快来……”来到门口这儿,唐铁牛一看,这个姑娘跟那个小伙子,一个在这边床上斜着倒着,另一个,也就是这个小伙子,在床边一倒,也睡着了。
“预备凉水。”
唐铁牛到前边舀凉水的工夫才想起来,还有一个管账先生呢。到前边账房再一看,管账先生早吓得跑没影了。唐铁牛端着凉水就过来了。“猴儿啊,你说我要把这个姑娘救醒之后,她对我……会有什么表示?”
阮英说:“三哥,您把她救醒了,当然了,她对您得感恩戴德,您对她是救命之恩。”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把她救醒了之后,她肯定就问怎么睡着了?我把事情经过跟她这么一说,如果不是我,她就死了,她住到黑店了,人家要把她杀了。你说她是不是得感谢我?”
“当然得感谢您了。”
“她感谢完我了,还能怎么的?”
“她感谢完您了,那还能怎么的?您琢磨着她能嫁给您吗?”
“这没准,男女之间在于一个‘情’字。我救她了,她就对我产生好感……”
“行行行……您先……您先救人。”
“好,你等着。”唐铁牛对着二人喷了两口凉水,这两个人同时就醒了。
姑娘一揉眼睛:“哎呀……这么乏啊。”一睁眼,看见唐铁牛端着水瓢在她面前站着。
“醒了?你这觉睡得不错啊,好悬没把脑袋睡没了。”
姑娘一听当时就站起来了:“怎么着?哦,您不是我们的同路人吗?”
“哎,对对对,你问道就是问的我。我跟你说吧,你们住的这是贼店,这是黑店。刚才你们喝的酒啊,吃的菜啊,那里都有蒙汗药。你们蒙过去之后,掌柜的正准备要杀你们,幸亏我们哥俩赶上了,我们把掌柜的杀了,把你们救了。”
小伙子也站起来了:“哎呀,如此说来,您对我们是救命之恩,我得感恩戴德……”
“用不着,用不着……”
这个姑娘过来也飘飘一拜:“我得谢谢您。”
“不用不用……用不着谢用不着谢……应该这么的,谁碰这事也得管。以后要再住店可小心点,千千万万可别住黑店。”
这个时候阮英在旁边问了一句:“二位,你们两个是兄妹,还是姐弟呢?”
姑娘就说了:“我们两个是姐弟。”
唐铁牛一听:“姐弟?哎哟,姑娘长得面嫩。”
阮英说:“是是是……请问,您二位尊姓大名?”
小伙子说了:“我姓郑,我叫郑猛雄。这是我姐姐,叫郑翠屏。”
唐铁牛一听:“等会儿,等会儿,猴儿,咱先出来……”他推着阮英就出来了,来到院子里边:“猴儿啊,我怎么听着这个名有点耳熟啊?郑翠屏、郑猛雄,谁说过这俩名。”
阮英说:“谁说过?三哥,您忘了?咱在东京汴梁见到我五嫂梁秀英的时候,我五嫂背述她自己的经过的时候不说过吗?五嫂由打她家里逃跑出来之后,在半道上碰到一个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寨主把她给劫上山,那个寨主就叫郑猛雄,把她劫上山之后,没过三天,要把他的姐姐许配她为妻。五嫂当时是冒名顶替,充的是五哥周顺的名字,到晚上入洞房了,没办法,五嫂才把真情实话都跟她讲了。讲完了之后,郑翠屏小姐没有办法了,说那好吧,既然已经如此,算是生米做成熟饭了,我这名誉上不好听,那就跟五嫂两个人同守一夫。这是我五哥的那个二妾。”
“哎,坏了,我看上这俩都是我弟妹。”
“啊哈哈哈……”阮英说:“三哥,这回您可怎么说?还跟她说吗?”
“哎呀……猴儿,咱哥俩有交情没有?”
“当然有交情。”
“只要有交情,这话可千千万万别跟任何人讲。你要是把这话跟别人说出去,我不是抹脖子,就是投河。”
“行,三哥,冲这个,我得留着您跟我做伴儿,我不能跟别人说。”
“好了好了……啊……那屋的事咱就先甭管了,咱看看赶考书生那屋怎么样吧。”
阮英跟唐铁牛就来到了赶考书生这屋。他端着凉水瓢进到屋一看,屋里是横躺竖卧,躺着四位。他进来一瞧,这是书童——“噗”,这是家将——“噗”,这也是家将——“哗”,来半瓢。最后是这个书生。“哎?”他仔细一看这书生,是周顺周景龙。“猴儿啊,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怎么老五在这儿,他怎么要去赶考啊?”
阮英说:“您看看!我说看他的后影像吧?您愣说不能,您看是不是?”
“噗——噗——哗”把瓢都扣脑袋上了,他着急了。
这一下子,周顺周景龙就醒过来了,一揉眼睛:“哎呀……哎呀!三哥?
六弟?你们怎么到这儿了?我不是做梦吧?”
“做什么梦啊?做梦能梦到我吗?你多咱也不带想我的。”
“三哥,我怎么不想您,我天天想啊。”
“行,别说别的,我问问,你怎么来的?”
当时周顺周景龙就跟唐铁牛和阮英两个人背述自己的经过。周顺怎么跑这儿来了?自从他们弟兄大闹济宁州,劫牢反狱之后,周景龙让唐铁牛给弄了一个传令兵的衣服穿上了,手里举着一个令箭,还骑着一匹马。正因为他有这身穿戴,又有这匹马,官军们并没有拦劫他,他出城了。出城之后,周顺身负着箭伤,本想奔孔家寨,可是偏偏在这时,来了一支流箭——射得没有目的,正掇到马的臀部。马一受伤,四蹄蹬开,一溜快跑。周顺在马鞍桥上抱住判官头就不敢撒手了,一气跑到了天亮。到天亮之后,周顺才发现,马的后座受伤了,把箭起下来,继续骑着马往前奔。他顺着微山湖斜着就岔下去了,这一岔下去就奔徐州方向了。
到了徐州,被徐州巡夜的人把周顺给抓住了。巡夜的人看着周顺长的模样,很像悬赏缉拿的逃犯,然后把周顺要往衙门里带。走到半道上呢,有一个祠堂,是陈家祠堂。陈家祠堂是谁啊?有一个退隐的官宦人家,此人姓陈,叫陈其昌。陈其昌在朝曾经做过一任吏部左侍郎。现在年岁大了,退隐了。
在他家祠堂一待,半夜的时候,来人把周顺就给救了,周顺也不知道救他的人是谁。抓周顺的那伙人一看周顺跑了,就回衙门里去禀报了。这也就是他们后来听到周顺在徐州被捉的事情的起因。救周顺的那伙人把周顺就带到陈其昌他们这里来了。
陈其昌一看周顺,就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周顺不敢报自己的真名实姓。
老头儿说:“他们是把你当周顺给抓起来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周顺?”
周顺说:“我不是周顺。”
老头儿就说了:“我告诉你,周令印跟我可是好朋友,我是吏部左侍郎,他是吏部天官,我们两个同殿为臣,呼兄唤弟。周顺,你要真是他的儿子,你可就跟我吐露真名实姓,今天晚上救你,是我的旨意,我命人到那儿去救的你。”
周顺一听这话,就跟老头儿说实话了。实话说完之后,老头儿两眼含泪:“周令印那是好人,这位吏部天官遭此诬陷,全家被斩,这是大宋国朝的头号冤案。”
周顺就跟老头儿说了:“我现在已经沦落到有家难投,有国难奔了,您说怎么办吧?”
老头儿说:“这事好办。你就在我这儿住着。”住了那么几天,周顺想要告辞,老头儿说:“你别走,我有一个想法,不知你愿为不愿为。”
周顺说:“您有什么想法?”
老头儿说:“知道吗?今年秋季,是皇帝加一恩科。京城赶考一般都是在春天,今年改为秋季,因为皇帝高兴,说风调雨顺,麦收双穗,加一个科,科考改在秋天。这可是很好的机会,你周顺要想给周家报仇雪恨,就得想办法在皇帝面前陈述原由。作为一个平民百姓,你怎么能够见到皇帝?怎么能在皇帝面前为你们周家鸣冤呢?我有一个办法,你进京赶考。根据我这几天跟你的接触,跟你的谈论,我发现你这个孩子腹有良谋,胸藏锦绣,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我这可不是夸奖你,你是果有其才。你到在汴梁,不中状元,也能中个进士,你到金殿之上,只要是考中了,皇帝给你加封个官职,你这就有了跟皇上见面的机会,借着这个机会,你就在皇帝面前找一个适当的时机,陈述你周家的冤枉。”
周顺说:“老人家,您没想啊,我是周顺周景龙啊,我有两大难题不能赶考。第一,现在朝中正在悬赏捉拿我;第二,要去赶考,我得层层往上考,得通过底下的县试,府试,乡试,最后我才能进京会试,然后才能到殿试。
头前这些我都没有,我怎么去呢?”
老头儿说:“这事都好办。你觉得是被通缉的罪犯,不好办吗?我恰恰不这么想,有道是假做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他们不是正在通缉你吗?
就偏偏在通缉你的时候,你赶考去了,皇上、众大臣,包括蔡京等人,他们绝不会想到,你一个文弱书生的周顺,有这样的胆量,顶风上。越是在这个时候你去,越可以减低他们对你的怀疑。至于说第二个难题,这倒好办。我有个儿子,叫陈景龙,跟你同名。我儿子已经准备要进京赶考了,我看在周老天官全家蒙冤的份儿上,我准备不让我儿子去了,就让你冒名顶替我的儿子陈景龙进京赶考。我儿子已经得到举人的身份了,你现在就是举人,如果他们要调查了解你,找我说话,谁都知道我有个儿子叫陈景龙,这是万无一失。”
周顺一听“扑通”就跪下了,给老头儿磕仨头。“您就是我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我拜您为义父。”
老头儿说:“这就行了。”打这儿开始,老头儿就安排让周顺准备进京赶考,而且给周顺写了一封信,密封起来。告诉周顺:“到了东京汴梁之后,你要去见丞相李纲。李丞相知道你爹是个忠良,杀你爹的时候,李丞相回家祭祖,没在朝中,要是李丞相在朝中,说不定你们全家不会遭这个斩罪。”
周顺把信带好了,老头儿给他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这才让周顺进京赶考。
老头儿不放心,让两个家将保护他,同时还派了一个书童。这样,主仆四人奔东京汴梁来,走到这儿,住到黑店里了。
周顺把事情经过这么一说,阮英、唐铁牛哥两个听完了,半天没言语。
阮英说:“五哥,您这可是有点利令智昏。”
周顺说:“何出此言?”
“五哥,您还想给大宋朝当这官吗?您还想去考状元,想中进士吗?你们全家因为做官,落了一个全家被斩,现在您这么一去,到朝纲之中,要是蔡京老贼发现您是周氏门中的后代,在皇帝面前参奏一本,皇帝一怒,把您绑上了,推出午门问斩,您岂不是飞蛾奔灯,自投其死吗?”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