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子喊这一声“周顺”,把阮英喊得激灵一下子。阮英心想:怎么?
这个女子怎么喊周顺呢?周顺是我五哥啊!她跟我五哥有什么牵连吗?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阮英的脑子反应非常快,心想:不管她跟我五哥有什么样的牵连,我得想办法救这个女子!可是眼看蔡猛奔她就扑过去了。如果他扑到这个女子身上,她很可能一剪刀,就捅进自己的颈嗓咽喉,命就完了。
在这种紧急状况之下,阮英来了一个当机立断的措施,喊了一声:“蔡猛!”这声“蔡猛”喊完了,还怕蔡猛听不着,把拳头在窗户纸里捅进去了,捅一个窟窿!同时这一喊,惊吓了蔡猛,蔡猛正要奔那个女子扑过去:“啊?”
他那么一回头。这窗外阮英的拳头也捅进去了,阮英把手往下一撤,袖箭筒就褪出来了。阮英一抬手,照着蔡猛就打了一支袖箭!这支袖箭打得准,奔蔡猛面门来的。蔡猛略微往旁边一闪身,“噗”正打在眼睛里!眼睛那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是神经密集之处。袖箭钉进去之后,蔡猛俩手一抓:“哎呀!”
刚才有的丫鬟、使女都躲出去了,一看这位蔡公子要对那个女子强行非礼了,不能在那儿瞅着。等到后来一听屋子里蔡猛的动静不是人声,丫鬟使女们又都跟着进来了:“哎哟!公子爷,您怎么的了?”
“哎呀,疼死我了!”
丫鬟过来一瞧:“哎哟,我的妈呀,谁给公子爷眼睛里钉个钉子啊!眼睛里钉钉子哪行啊!”
“哎呀,这怎么办?”
“就是啊,公子爷,那我给你拔出来!”
“不能拔!”
“那就老带着吧!”
“老带着能行吗!”
她们也不知道怎么着好了。蔡猛在这儿两手抓着袖箭:“快给我找大夫!”
这边可乱套了,丫鬟使女往下跑。蔡猛还喊:“窗户外边有刺客,抓人!”
他这才想起喊有刺客,抓人!这儿有请大夫的,也有喊有刺客抓人的,院子里一阵梆子响。太师府深更半夜梆子一响,这些护院的家人全都出来了,各持器械,拿刀的、拿枪的、拿棍的、拿棒的。
就在丫鬟使女往外一拥的工夫,阮英由打楼窗就转到前边来了。屋子里那个小姐借着他们动乱的时候,由打屋子里也出来了。她由打屋里这一出来,阮英几步就走到了小姐的跟前:“小姐,跟我来!我是李府派来救你的,我背着你走!”其实阮英说出这么一句话,为的是免去小姐对他的猜疑。心想:我做过多的解释,小姐反而不相信我了。
姑娘一看他是李府派来的人,也就信了。阮英一伸手,把早准备好的一个褡包带子——这是救人用的,就扽出来了。“劳驾过来吧!”姑娘往阮英的身上这么一伏,俩胳膊肘在这儿一垫,阮英拿褡包带子在她后边一捆,前边一系,手中把单刀一提:“你扶住我的肩头!”阮英顺楼梯就下来了。
他背着姑娘一下来,院子里拿棍棒、拿刀枪的很多护院的人都聚集起来了。
“谁?”
“就是这小子!”
因为阮英背了一个人,目标特明显。有人拿着棒子照着阮英搂头盖脸一棒子就打过来了,阮英往旁边一闪身,照那边就是一刀。那边横扫一棒子过来了,阮英一抬手,“啪”就一袖箭,那个躺下了。又是刀,又是袖箭,阮英一个劲地跟他们拼命了。院子里这一乱,阮英心想:三哥,你在外边不是睡着了吧?院子里都乱到这份儿上了,你怎么还不来救我,你干什么呢?
这阵儿唐铁牛在外边闲着没事来回溜达。开始在近处溜达,逛荡逛荡的,后来就往远处溜达,自个儿哼哼着:“嗯哼……嗯哼嗯嗯……嗯哼嗯……嗯哼嗯……”好!他走那个角上去了。走到那个角上,转身再回来之后。哎!不对!听着声音院里可是乱了!大概猴儿出事了!
唐铁牛赶紧一伸手从屁股后边把这对铁棒槌就扽出来了,一纵身,先蹦到墙头上,往前边一看,灯球火把、亮子油松,吵吵闹闹。哎呀!出事了!
他就蹦下来了,三蹿两蹦就到院里了。
“猴儿!别害怕!我来了!”他瞅着那个护院的人照着后脑海:“这叫懒老婆捶布!”他这棒槌是捶布用的,敢情招数还有名称。“咣”这边倒一个。
那个刚一愣神,一回身。“这叫大姑娘洗裤衩!”又一个!唐铁牛摆开棒槌,就打起来了。
他这一打,阮英这边的局势就缓解了。阮英一看,不能在此久留,我得把姑娘救走。阮英一撤身:“三哥,你顶住了,我救人走了!”
“好!快回来!一会儿我也受不了!”唐铁牛心想,我明白,这么多人把我围住,你要不管我,可就让人家把我抓住了。
阮英非常快,一纵身跨墙头翻身出去,“噌噌”就出胡同了。一边跑着,阮英问姑娘:“你家在哪儿住?”
“仁义巷!”深更半夜阮英也摸不准。姑娘给他指引着路,就来到了李宅。
到李宅之后,阮英也没叫门,翻墙进来的,直接奔后边,老爷子的书房。
这位杭州巡抚李逢春到现在还没睡觉呢,自个儿的女儿丢了能睡觉吗?当阮英背着姑娘一进来的时候,老头儿都愣了:“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阮英进来之后,别的话不说,先把褡包带子解开。这个姑娘停足站立,先给李逢春见礼。老头儿站起来了:“孩儿啊,你怎么出来的?”
姑娘说:“老人家,多亏这位义士救的我,不是您派他去的吗?”
“啊?”老头儿说:“我没派他去啊!”
阮英一抱腕:“老爷子,跟您说句实话吧!我是行侠仗义路过东京汴梁,看见这么一件事情不公平,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今天到太师府把这位小姐给救出来,但是救这位小姐也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小姐,我在合欢楼窗外看你跟蔡猛对话之际,拿出剪刀要自刎之前,喊出了一声,‘周顺,来世再见’,周顺跟您有什么关系?小姐,您能不能跟我讲一讲?”
小姐听到这里,欲言又止,好像有点磨不开说了。阮英心里明白了,周顺是被通缉的罪犯,大概不敢跟我明讲。阮英说:“小姐,我跟您说句实话吧。
周顺跟我是磕头的把兄弟,那是我的五哥,我现在正在找他。您说吧,您跟我五哥是怎么个关系?”
“啊,真的吗?”
“那当然假不了了!”
“我跟你说吧,周顺是我的未婚夫。”
“哦?小姐,请问您的尊姓大名?”
“我姓梁,我叫梁秀英!”
阮英一听,明白了。周顺跟阮英讲过,曾经投亲上梁士泰家里,梁士泰差点没把周顺给害死,但是周顺始终没见过这位梁秀英梁小姐,他们两个是从小定的娃娃亲。
阮英说:“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呢?”
梁秀英说:“这可就一言难尽了!”
阮英说:“好了!那你是我没过门的五嫂!五嫂在上,受我一拜!”一撩大带,跪倒先给五嫂磕一个头。这一下子把梁秀英磕了个满脸通红。然后阮英又站起来了:“五嫂,我没有时间听您诉您的往事了,因为我三哥还在太师府被包围着呢!我得马上回去救我三哥,咱回头见!改日必来拜访!”阮英一转身,一纵身就出去了。
这一切就在几分钟之内,李逢春弄得瞠目结舌:“哎哟,我的天,这是个猴儿侠客啊!好利索!”
阮英一纵身出来之后,提单刀顺原路又回来了。回到了太师府,又到后花园翻墙而入,这阵唐铁牛可坏菜了。怎么的?敢情铜头八宝铁罗汉来了!
铜头八宝铁罗汉闻听说夜晚有人行刺,这还了得!铁罗汉身上穿一身短僧衣,手中拿着九耳八环方便铲。这个大和尚,高人一头,乍人一膀。一瞅在那儿像一个大泥胎一样。别看他长得那么胖大魁伟,但是身体行动非常灵便。
现在和尚跟唐铁牛动手打起来了,唐铁牛的铁棒槌打到和尚脑袋上,“当”
就好像敲铜锣一样!和尚的脑袋是真硬啊!唐铁牛一边打着,心中暗想,哎呀,他脑袋是铜的,不对!这是我棒槌响的回音。但就是我棒槌响的回音,他脑袋也够硬的,打不蒙他啊!
唐铁牛跟和尚一边打着,一边心里想:猴儿啊,你可也该来了!哦,你背那个大姑娘找地方谈情去了,是不是?把我扔这儿你不管了啊!唐铁牛一边打,一边心里正骂猴儿呢,就在这时候阮英回来了。
阮英由打墙上跳下来之后:“三哥,我来了!”
“猴儿啊,快点,救驾!”
说了声“救驾”,阮英一纵身就过来了。阮英跳到大和尚跟前,手中把刀一横:“你是什么人?”
和尚把铲杖一端:“铜头八宝铁罗汉!”
啊!阮英心想,小堂倌跟我说的那个刀枪不入的就是他吗?真是刀枪不入吗?我到底看看你有多大的功夫!“看刀!”“唰”一刀就劈下来了,和尚往旁边一闪,拿着铲杖一撩他。阮英拿刀往后一撤,横着一扫,跟和尚就打在一起。打着打着,和尚故意地露一手,闪出一个破绽,让阮英一刀斜着就剁到身上了。“咔”这一刀剁上,和尚念了一声:“弥陀佛!”嗯?阮英一看,真厉害啊!念声“弥陀佛”,铲杖还能耍。
阮英心想,坏了,这个和尚真正是硬功,这叫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
既然他是刀枪不入的话——也有可入的地方。听说金钟罩、铁布衫眼睛练不成。他不能把俩眼睛练得像钢球一样,那就不会动弹了,那不行!阮英想,我就打他的薄弱环节!
他的刀打着打着,“唰”奔眼睛一点。
“弥陀佛!”
“唰”又一刀。“弥陀佛!”和尚心想,这小子挺坏,专门奔我眼睛捅!
但和尚武艺超群,能让他捅到眼睛上吗?和尚跟阮英打着,只见铲花不乱,步法不散。
可是旁边周围这些护院的人,一瞅他们两个人都到了,大家又一起上!
唐铁牛看出来了,此处不可久留,真要是待长了,非把我们俩都抓住不可!
唐铁牛喊了一声:“猴儿,风紧!扯呼!”“风紧扯呼”这是绿林道的黑话,就是情况不妙,咱快跑!阮英也看到这一步了,走就走吧,虚砍了一刀,一转身,“噌”纵身上墙了。唐铁牛这棒槌砸了两下,也蹦上去了。“噌噌”俩人跳下去,顺着胡同往外跑。就听院子里一片吵嚷:“拿他!”和尚喊了一声:“且住!尔等蟊贼鼠辈,追他无益!让他去吧!”院子里的人没追!
阮英跟唐铁牛一气跑回店房,翻墙进来的。进了自个儿的住室,房门一关,两个人把衣服都脱了,两身透汗!唐铁牛说:“哎呀!我占山为王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和尚。我过去听说过有金钟罩、铁布衫,没见有几个练成了的。这个和尚真练成了啊!不怕刀剁斧砍!这怎么办呢?我估摸着他要是睡着了,咱把他拿绳子捆上,扔炼铁炉里烧能差不多!”
阮英说:“你能把他捆上吗?他能让你把他扔到炼铁炉吗?”
“就是啊!猴儿,这怎么办呢?”
阮英说:“怎么办?咱们得想办法。这个和尚要不铲除,这就是蔡京、蔡猛之流的虎翼!”
“哎,怎么铲除呢?”
阮英说:“明天再想办法,三哥,睡觉!”
“好!睡!”唐铁牛躺下了。唐铁牛刚才打仗打累了,所以他躺下脑袋一挨枕头,就着了。
他睡着了,阮英可没睡着!为什么?阮英猴脾气,性子急!阮英倒在床上,心里反复琢磨:我阮英自打出世、闯荡江湖以来从来没碰见过对手!今天怎么?碰到这个和尚,我就栽他手里了吗?他的眼睛没练到家,跟他动手的时候,我拿刀冲他眼睛直晃,他一个劲地躲。证明他的俩眼不行。如果我要用袖箭,能打瞎和尚的一只眼,或者俩眼都打瞎,我就可以置他于死地!
据说金钟罩、铁布衫颈嗓咽喉也练不到,不能把脖子练硬了。我冲这个薄弱环节一刀捅进去,他非死不可啊!这样吧,我再回去,找和尚算账!不能白栽这个跟头!和尚把我们哥两个刚撵出来,他肯定断定我们不能再回去了。
偏偏就在这时,我又回去了,这叫出其不备!对!
想好了主意,阮英看唐铁牛睡着了,他自个儿就出来了。阮英手提单刀来到院子,一纵身翻墙出来,二番来到太师府。又到在合欢楼,一看合欢楼上边那个窗户纸还亮着呢,屋子点着灯光,证明有人。阮英纵身来到楼上,到窗户外边,刚才捅的小窟窿还在,往里一瞧。哎哟,原来是蔡太师跟铜头八宝铁罗汉正在那儿谈话,估计蔡猛上完了药,不一定跑哪儿休息了。
蔡太师正跟和尚说呢:“哎,大师父,果然武艺高强啊!都说你刀枪不入,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大师父,难道说这天下就无有敌你之人吗?”
和尚微微一笑:“哈哈哈,相生相克,我这个功夫最怕一种兵器!”
阮英在窗户外一听,他怕什么兵器?
和尚接着说了:“但是我不能跟你说!”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