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铁牛在东岳天齐庙看见蔡京的儿子蔡猛,要抢那个降香的女子。唐铁牛火了,一伸手从屁股后边就摸这对铁棒槌,想要大闹东岳庙,打这个抱不平。
唐铁牛一摸铁棒槌的工夫,阮英就知道他要干什么。阮英一拍唐铁牛肩膀:“三哥,您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要揍这小子,他干吗抢人家大姑娘?”
阮英说:“三哥,您可不能莽撞。这是东京汴梁,可不是您的磨盘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您得多加思考!咱们弟兄两个到这儿干什么来的?咱们主要是为救我五哥来的,旁的闲杂事咱们不能管。”
“什么叫闲杂事?咱们弟兄两个当初跟咱师父学徒的时候不是经常讲吗,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义勇为、助人为乐。今天眼瞅着大姑娘被人家抢走了,没人管,为什么咱不管?”
阮英说:“三哥,您知道那个大姑娘跟他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
“你没听那小子刚才说吗,说她从他家里跑出来两个月没找着她,那是他们家里逃跑的女仆。”
“那个姑娘也没承认!”
“您知道这事是真的是假的?万一人家这事是真的,您出来这么一拉横车,把事情弄明白之后,弄个满脸磨不开,这何苦来的呢?”
“那怎么办?这事咱就不管了?”
“这事啊,咱也管。咱侧面了解明白,然后再管。现在先别着急!”
“哎呀……我就替那个姑娘着急上火。”
“是啊,我知道,您看那个姑娘长得不错!”
“废话!根本她长得就是不错!怎么着,长得不错我就不能帮她那忙啊!
说实在的,她要是乐意的话,我寻思娶她呢!”
“我说三哥,人家姑娘能乐意跟你吗?”
“行了!别提这段了!”
他们两个人正在这儿议论的工夫,就看蔡猛他们这一伙人抢着那个姑娘就往外走,跟着两边就都是看热闹的。这些老百姓看热闹都非常有兴趣,拥挤着就奔大门那儿去了,一会儿在大门那儿聚集了一堆人。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的工夫,阮英跟唐铁牛两个人随后往外来,当他们来到大门这儿的时候,一看他们那一伙人已经把那个姑娘驮在一匹马上,跟着这伙恶奴家丁走了。
门口这儿的人也都散开了,唐铁牛跟阮英两个人来到庙门之外,看了看周围这些看热闹的。看热闹的还在议论:“怎么着?把那个姑娘抢走了?”“呵呵,抢走了!驮马上走了,嘿嘿!有人拦都没拦住!”“是吗?”……唐铁牛在这儿憋气:“别扭!这事没管成,我心里就好像堵着块砖头一样!”
“得了,三哥,您也别堵着砖头!到该吃晌午饭的时候了,看对过儿那儿有个酒楼,咱上那儿吃点好吃的。跟您说,东京汴梁大邦之地,菜炒出来都跟你们那个磨盘山俩味!”
“是吗?走吧!不管怎么样也得吃饭!”
哥两个晃晃荡荡就进酒楼了。进了酒楼之后,酒保过来就打招呼:“二位爷,您吃什么,喝什么?”
唐铁牛说:“吃什么,喝什么,得先找个清静地方!”
“楼上请!”
“走!”唐铁牛跟阮英就到了楼上,拣了一个靠窗户的桌子,二人就坐下了。跑堂的过来擦抹桌案,一边擦一边问:“二位,您吃什么?”
“你这地方都有什么?”
“咱们这地方,包办南北全席。天上飞的,地下跑的,草丛里蹦的,水里洑的,吃什么有什么!”
“哎呀,我的妈呀,还挺全呢!哎呀,猴儿啊,咱吃什么啊?”
阮英说:“您点菜!”
“我点菜!”唐铁牛不会点菜,就冲酒保说:“拣着你认为最好吃的给我来八个菜!”
“我认为最好吃?”
“对!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喜欢吃什么!”
跑堂的一听,头一回听说,还来这么一位:“哦,我喜欢吃什么,您就喜欢吃什么!这么样吧,您是外地来的?”
“对,从山东过来的。”
“哦……那好吧。咱这儿的黄河鲤子最好,来一条?”
“行!”
“长江的鼋鱼,您来一个?”
“行!”
“再给您来一个拔丝红薯,再来一个凉拌肚丝。”
“行!”
“煎炒烹炸再给您对付四个菜!”
“八个,行!越快越好!”唐铁牛心想,你说了我就答应,这玩意免得露怯。
一会儿的工夫菜就端上来了,鼋鱼什么的上来得慢,黄河鲤子端上来了。
再一会儿的工夫,把拔丝红薯拿上来了,唐铁牛没吃过。这玩意是糖煎的,先端上一碗凉水摆在桌子上了,然后再夹起来,拔起丝,搁凉水里一涮,一冷却扔嘴里,才酥脆又甜。
人家把凉水先端上来,唐铁牛一瞧,渴了。“哎呀,正好!有水!”他喝了。这碗凉水喝完了,阮英在旁边瞅着:“嘿嘿,三哥,这凉水怎么样?”
“哎,真凉快!”
接着人家把这盘拔丝红薯摆到桌子这儿了。摆这儿之后,阮英伸手拿筷子一夹红薯,“唰”一挑。“您看这个。”
“哎!别说,东京汴梁倒是大邦之地啊,吃这玩意还拉线的,哈哈哈!这玩意粘牙!”
跑堂的一会儿过来一瞧:“哎哟,客爷,那个凉水呢?”
“凉……凉……凉水我喝了。”
“我再给您来一碗吧。”跑堂到底下又倒一碗水,唐铁牛把这碗水干脆倒嘴里了。“哎呀,一块儿蘸吧!”
阮英在旁边“咯咯”直乐,唐铁牛后反过劲来了:“猴儿啊,你成心看我的笑话,对不对?你知道这玩意儿先往里边涮,你不告诉我,让我粘完了牙,在这儿丢人现眼,再来告诉我。”
“没这个意思!我告诉您,三哥,到东京汴梁啊,我让您长长见识。您处处都小心着点!”
“我干什么小心着点?我吃饭,想吃就吃……”
“对对对,咱不提这个!”
一会儿把酒端上来了,弟兄两个人在这儿推杯换盏地喝酒。一边喝着酒,唐铁牛刚才上东岳庙那肚子气,还没消除。“真别扭!我到现在没弄明白,她究竟是不是他家的仆人。”
这个工夫,跑堂的一趟一趟往这儿上菜。上菜的工夫,唐铁牛就把跑堂的喊住了:“哎!我说,你们这儿买卖怎么样啊?”
“呵,我们这儿买卖挺好!”
“我问你,刚才东岳庙发生一件事你知道吗?”
“哦,东岳庙发生什么事?”
“有一个小伙子也不知谁家的公子哥,抢人家一个大姑娘,这件事你看见没有?”
“呵呵,这件事啊,何止我看见了,他们一家人就在我们酒楼正吃饭呢!”
“谁一家人?”
“就那个大姑娘他们一家人!”
“哎呀,要那么说这个事,你知道啊!”
“当然我知道了!”
“哎,你能不能给我说说。那个姑娘是不是那个小伙子他们家逃跑的女仆?”
“他们家逃跑的女仆?您看那个姑娘像吗?”
“我瞅着也不像!”
“就是啊!根本不对啊!”
“哎,那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哎哟,这事我可不能跟您说!我从小嘴就爱说,我爹妈就老管教我,说你小子长大了将来闯祸就闯到嘴上。让我最好不说,话到舌尖留半句!可是我到现在老有这个坏毛病。跟您唠着唠着,我这又要说!”
“不要紧,你跟我说了没关系,你看我们都是山东来的,我们在这儿过路的。一走一过,听你说完之后,当一段新闻,出了东京汴梁,我们不上别的地方传,那不就得了吗!”
“唉,好吧。既然这样的话,您等会儿啊!我把菜给您上了。”这个小伙子下去之后,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来摆到这儿,拿手巾擦着手。
“唉,是这么回事!那个姑娘啊,您知道她爹是谁吗?曾经做过两任杭州巡抚,叫李逢春李大人。这位李大人现在已经退休回来了,退归林下,家就在东京汴梁住。西门里仁义巷李家宅院,大伙都知道!
“这位李大人呢,今天上天齐庙赶庙会来了,带着那个姑娘,一家子,有他的老伴,还有两个仆人。人家上来之后就到我们酒楼吃晌饭。那个姑娘是先吃完了,可能有一个愿没还。人家姑娘领着小丫鬟就下楼了,说准备到里边还完了愿之后出来,跟李大人一块儿坐车就回家了。这个姑娘下去一还愿,没多大会儿的工夫,有一个家人慌慌张张来禀报了,说是蔡猛要抢那个姑娘!
李大人就下去了。
“李大人下去之后,我就在楼窗这儿斜着——您看那就是东岳天齐庙的庙门,正好迎到庙门那个地方——我眼瞅着蔡猛把人家姑娘就给愣拉到马上去了。李大人就在蔡猛的跟前,跟他在那儿说理。说的什么我可听不清啊,我看比比画画的,话说得很激烈。蔡猛撇着嘴,根本就不听。最后我瞅见李大人把马鞭子举起来了,给蔡猛来一鞭子。蔡猛这小子急了,把李大人往旁边一推,差点没推个趔趄。李大人不敢上前了。蔡猛扬眉吐气、大摇大摆,上马就回去了。李大人在那儿顿足捶胸,也不知说的什么玩意,最后领着自己家里人回去了。下一步怎么做?咱也不知道!”
“照你这么说,那个姑娘是李大人的女儿?”
“对啊!”
“不是蔡猛家逃跑的女仆?”
“哪有那么回事!我跟您说,这蔡猛啊,经常办这种事!有的时候看谁家大姑娘、小媳妇长得漂亮,瞪着眼睛愣说是他家逃跑的女仆,要不就说是他家逃跑出来的妻妾,抓起来就往马上扔,扔到马上就往府里带,这是常办的事。在东岳庙这儿,每年开庙会他总得抓个仨俩的。我们饭馆就在这斜对门,您说我看得是不是一清二楚,全明白啊!”
阮英一听:“我说跑堂的,蔡猛怎么这么大的势力,难道就没人管他吗?”
“谁管啊?”
阮英说:“你们东京汴梁有六大部、三法司,有各个大衙门就管不了蔡猛吗?”
“嘿嘿,我跟您说,您知道蔡猛是什么人?当朝老太师国丈蔡京的儿子。
蔡京的女儿蔡金花是万岁皇爷的西宫娘娘,蔡猛是万岁皇爷的大舅哥。他有这样的势力,在东京汴梁不就为所欲为吗?这年头就这样,势力说话啊!人家在这东京汴梁,吐口唾沫就得下小雨啊,打个哈欠就得下大雾啊!谁敢惹这位蔡大少,这位蔡衙内!人家在这里可以胡作非为,别人都得望而生畏,没人敢惹!”
“哦?”阮英说:“就没人敢惹他?”
“没有人敢惹!他看谁家大姑娘、小媳妇长得漂亮,就往家里抢。有的纳为妾小,有的玩够了往外一蹬,给点银子那是算不错的。谁能把人家怎么的啊?”
“哦……”唐铁牛一听,伸手把盘子拿起来一个:“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讲理的地方,气死我也!”“啪”把盘子给摔了。
跑堂的一看:“哎!我说,爷!您生气别摔盘子,咱们这儿卖菜可不卖盘子。”
“啊?我摔盘子是解气!我摔一个赔俩!”
“那好,那您随便摔,嘿嘿!”
“哎呀!气死我了,猴儿,这事怎么办?咱们就在这儿不管吗?这回你问明白了吧!”
阮英说:“是啊!堂倌!既然这样的话,东京汴梁大邦之地,天子脚下这么多人都麻木不仁,不管此事。我们哥两个打算要管管,你看如何呢?”
跑堂的一听:“什么?您二位要管。哈哈哈……二位,我给您作个揖,我真佩服您二位!现在整个东京城这些老百姓都麻木不仁了,正如您所说。您二位能有这种正义之心,我对您产生敬仰之意。不过我也忠告您二位两句话,您二位管不了!您上哪儿管?”
阮英说:“我上太师府把他抢走的那个姑娘给要出来!”
“要出来?您谈何容易!跟您说吧,铁狮子大街太师府门,那是头号的大门,里里外外出出进进,丫鬟使女不计其数。甭说那个,光那些保镖护院请来的人,就足足的有三四百。其中教师爷一共有十来个。跟您讲,听说最厉害的一个总教师头,人称‘铜头八宝铁罗汉’,是个和尚!听说这个和尚练的是内气功、外气功、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的横练,浑身上下,从头上到脚下不怕刀剁斧砍,枪劈剑扎,刀剁上一个白印,枪扎上一个白点。就这一个和尚,谁惹得起啊?那天他在大街上走了一回,我看见了。嗬!他长得高大、魁伟!我一瞧他的大腿就像房梁一样。您二位去跟人家打啊?呵呵,这位还行,高矮差点,粗细够了!您这位,高矮也不太够,就这干巴骨头,攒到一块儿,六个算一把,捆十二把,也赶不上和尚的大腿粗啊,哈哈……您到那儿跟那个和尚打,就能打得了吗?不用碰那个和尚啊,哪个教师爷出来都对付个仨俩的,您能行吗?”
唐铁牛一听:“哎呀,照你这一说,这个和尚是铁打的、钢铸的?”
“唉,人家说了,硬功!真练到这一步了!”
“没听那么一说,你不说这个和尚那么厉害吗?你要不说那么厉害,我们哥俩还可能不去,他越那么厉害,我们是非去不可!”
“哎哟二位,要非去不可的话,您可多加小心!”
“走!算账!”
唐铁牛马上在这儿把饭账算完之后,来到楼梯口这儿:“小子,咱回头见!”没走楼梯,由打楼上就蹦楼下去了。跑堂的在后边一看:“哎哟,我的妈呀!这是个海里怪!”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