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徐文彪提剑匆匆而来,由于脑子认定门口来的都是官府中的人,所以他脸色非常严肃。他这么一问,倒把门口外边来的这几位给造愣了,这几位一瞧:“哎?呵呵……徐镖头,您干吗啊?要跟我们玩命啊?”
那么门口来的这是谁啊?细一打量,原来都是徐文彪的兴盛镖局的镖客同人。为首的是两个小镖头,一个叫王老五,一个叫牛老七。他们这么一说话,徐文彪这才认出来,自个儿差点乐了,心想,我刚才心情太紧张了。徐文彪还剑入鞘:“哦,是你们几个人。你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呵呵……徐镖头,有一件大事得跟您商量啊。不见您本人这事没法说。”
“好!快快院子里请!”
大家就跟着都进院子了,徐文彪把他们让到自己的西配房,到屋子里,让他们各自落座,徐文彪也坐下了:“有话说吧。”
王老五就说了:“徐镖头,自打去年冬天您可就告病假了,您这一不去镖局上班,我们的买卖可就萧条了。我们大家也想了,徐镖头有病了,不能强人所难。但是从打去年冬一直到今年春,咱们买卖很不景气。
“最近可有一个大买卖,东京汴梁有一个大商人,此人姓王,叫王宏业。
王宏业在山东这一带聚集了很多货物,一共凑齐了五十辆镖车,有三十辆绸缎,二十辆古玩,价值连城啊。这个大买卖,人家找到咱们兴盛镖局来了,为什么找咱这儿来呢?就因为有您这大名,大家都知道徐文彪总镖头,他所保的镖不管走哪一路,从来没有出过闪失差错。正因为咱们有信誉,所以人家找到这儿来。人家一提这个事,我就答应下来了,我说不过有一点,我们总镖头现在有病,由他手底下这些弟兄来给你保送这趟镖。人家一听,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人家说,‘那……徐文彪不亲自出马,我们的镖不能给你’。我说,‘我们要有了错的话,我们赔你’。人家说,‘真要是丢了镖车,怕你们赔不起。徐文彪要是不出头,那我们就找别的镖行了’。我们大伙一听,咱们这一冬天也没有个好买卖啊。说实在的,眼看就开春了,春末夏初到了换季的时候,怎么得凑个裤衩钱啊?我们这几家有几个不说断顿,但是也是囊中拮据。怎么办呢?就得请您出山。开始我们还商量了,说徐镖头有病,能走吗?我们想,就是徐镖头有病,也得跟他说说,哪怕带病跟着我们走一趟呢。有徐镖头这个人,押着镖车就这么一过,一般绿林的强盗就不敢傍边。
您刚才这一来,我们心里高兴了。我们看您拿着宝剑出来冲我们这劲头,走一趟没事。呵呵,徐镖头,您能不能走一趟啊?”
“他给多少钱?”
“这一趟,如果押送到东京汴梁,没有闪失差错,三百两。”
“这数……可倒是挺可观哪。”
“就是嘛,可是您要不去,咱三两也落不着。您怎么样吧?权当大发慈悲,权当看看众位弟兄同人的面子,您走一趟怎么样?”
“好吧!”徐文彪心想,是啊,这都是他手底下的人。如果说这趟镖他要不跟着走,再过很长时间,没有买卖可做,这可就麻烦了。徐文彪说:“你们告诉他,我跟着走这一趟,什么时候动身?”
“嗯……后天早晨就出发。”
“好嘞!后天早晨我到镖局去,你们就做准备吧!”
“哎!”
徐文彪答应下来之后,送他们出了大门,转身就奔后院。周景龙跟老太太小包都收拾好了,就准备要从后门跑了,还没听着前边的准信。等徐文彪这一过来,这才听明白,没事,虚惊一场。
徐文彪说:“可有一点啊,我要出趟门。上东京汴梁来回大概得二十五天。
这段时间,表弟,你可千千万万别出我的府门,就在我府里待着。”徐文彪特意把自己的妻子贾秀英叫来了,跟贾秀英说:“我要走了之后,家可就交给你了。贾氏,无论如何你得把我的姑母跟我的表弟侍奉好了。最重要的是,别把他们在咱们家里这个事走漏出去,官府要得知这事就不好办了。”贾秀英一听,开始胸中有些忐忑,对徐文彪说:“哎呀,照这么说这个担子我可担待不起,万一要有个闪失差错,回来你找我要人,我怎么办呢?”
“你只要不让他们出府,不会出错的。这个事就交给你了!”
贾秀英说:“好吧!”
徐文彪在家里准备了一天,隔了一天之后,就到出发的日子了,徐文彪一切收拾利索,牵着自己的马,马上挂着枪,就来到了镖局。到镖局这儿一看,镖车都准备好了。两杆大镖旗,上边写的是“兴盛镖局徐”,每个车上还插着一个小镖旗。五十辆镖车有五十个赶车的,另外带着四十名镖客,还有王老五、牛老七两位小镖头。王老五、牛老七骑着马,四十名镖客随车步行,徐文彪也坐在马上,镖车队伍出了西门,就奔东京汴梁了。
奔东京汴梁这一走,走出来足有六七十里路,前边是个岔路口,到在岔路口,前边的镖车就停住了。镖车一停,徐文彪在马上坐着就问:“怎么停了?”
王老五在旁边说:“徐镖头,前边到岔道了。岔道走哪条道,今天由您决定!”
“你们经常上东京汴梁,这是熟道啊。怎么现在走哪条道还拿不准主意了?”
“不是啊。现在,可跟您没得病那阵情况不一样了。咱们济宁州周围,可出现了一些绿林强盗,以往没见过。现在各个镖行都有一句俗话,‘南不走山,北不走川’。‘南不走山’指的是磨盘山,往西东京汴梁的道走,偏北一点儿有一个野蟒川,野蟒川拐个弯,走这条道,一绕弯儿过川,总得丢东西。要走那个磨盘山吧,那儿有个大寨主,据说聚着一百多喽啰兵。说这总头儿是身高一丈二,什么东西都能给劫了去。这边说野蟒川犯邪……”
“怎么犯邪?”
“不管什么镖车,从野蟒川当间这么一穿过去,准得丢点儿什么。丢了东西之后,谁也不敢说话。如果谁要心里不服,嘴里骂骂叽叽再说两句话,走不多远,脑袋就丢了。”
“这么严重吗?”
“那可不呗!这个岔道,往左边走,可就走到野蟒川那道上去了,往右边走,走正道。正道多走四十里地,左边走可就近四十里地,您看怎么办好?”
“啊……我这几天没出头露面,江湖上又出了一些新人!不是有兴盛镖局这杆大旗吗?不走远道,走近道!我倒要看看这野蟒川有什么人物在此!进野蟒川!”
“是!”赶车的一摇鞭子,这镖车奔正西偏北,野蟒川方向就穿下来了。
走着走着,前边就到了野蟒川的川口,两边是山,当中间是一条路。山口这儿有一通大石碑,上边写着三个大字:野蟒川。走到山口这儿,镖车又停住了。
徐文彪问:“怎么回事?”
王老五又过来说:“徐镖头,到野蟒川了。咱是直接往里进,还是探探路再往里进?”
“好吧,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先探探路吧。王老五、牛老七,你们谁先探路?”
王老五说:“没别的,那就我先探路吧。”
“两旁注意观察,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回来向我禀报。”
“您尽管放心!”
王老五身后背着单刀,胯下骑着坐骑,手中拿着打马丝鞭,马上一鞭,奔着野蟒川就跑进去了。
这匹马一进野蟒川,往前跑了有一里多地的工夫,野蟒川当中有一条路,道旁边都是树木丛杂,有一棵松树是歪脖松,这棵松树长得歪歪着,树干上一个大枝杈,就在道的半空那么横担着。王老五这匹马由打树杈底下往前一过,就觉得脑袋上好像刮了一阵清风一样,嗯?他觉得有点不对劲,过去之后再一摸脑袋,帽子没了。“吁!”王老五一带马,绕回来了。回来之后他瞧了瞧这个树杈,距离脑袋还有挺高一块。王老五心想,我从这底下一过的话,刮不着帽子啊。可它怎么掉了呢?哦,风刮的,可没觉得刮风啊。要不就是掉地下了。王老五低头看看,在周围踅摸半天也没有找到帽子!难道是挂在树上了?可树上也没有!一看哪儿都没有,王老五身上可就出冷汗了,心想,我说这地方犯邪吧,他们还不信,非在这儿走……不行,我得回去!他一拨马,回来了。
王老五来到徐文彪的马前,由打马上下来了,对徐文彪说:“徐镖头,我看咱们是宁走十步远,不走一步险!咱们还是回去,顺远道走吧!”
“怎么的?”
“我往里一过,有一棵歪脖松,我从歪脖松底下一走,帽子没了。我找了半天,地下也没有,上边也没有,还没刮风,也没看见人。你说这玩意怎么回事?”
“嗯?有这种事吗?”
旁边牛老七把嘴一撇:“王老五啊,你那个眼神我知道,瞅着乌鸦都当帽子。你大概是没找着,说不定你的帽子就在草丛里,掉那儿了。”
“你要不信你进去来一趟,怎么样?你还别说我。”
牛老七说:“我进去来一趟又能怎么的?你不没看见人吗?”
“没有啊。”
“这不就结了吗?肯定我能把帽子给你找回来!徐镖头,我再来一趟怎么样?”
“牛老七,你多加小心!”
“尽管放心!”牛老七一伸手把刀扽出来了,拿刀背一磕马的后座,驱马进野蟒川了。
牛老七进野蟒川之后,往两山一瞧,心里也有点胆突的。为什么?他一看两山上,都是干枯的树枝子,而且有些鸟发出怪叫,这地方非常寂静,很少有人在这儿经过。牛老七心想,这地方是有点发瘆!他为了给自己壮胆儿,就冲着两边山嚷嚷开了:“咳,啊!我告诉你啊,哥们!是弟兄吗?是弟兄给个面啊!咱要从这儿路过了,借个道使!”牛老七一边说一边驱马向前,跑着跑着,一看前边就是那个歪脖松了。王老五丢帽子就在这个地方。牛老七心想:那王老五说他从这底下一过,帽子就掉。这儿是不是有个松树精啊?
我可得捂着点儿我的帽子。
牛老七捂着帽子,骑着马从树底下过去了。过去之后,他就觉得好像有一个树枝之类的东西在身后这么一划,倒没觉得怎么疼,只是觉得划了这么一下子。嗯?不对啊!“吁!”牛老七拉住马,觉得身后尾巴骨这地方冒凉风。
只见牛老七把刀一插,把马往回一带,跳下马来,伸手向后面一摸,自己的臀部被开裆了。这牛老七心想:这个可不好,我小时候穿过这样的裤子,大了之后再也没穿,怎么今儿个给我来这个?这怎么办?他扬脸向半空喊:“哪位?哎!闹着玩没这么闹的啊?”虽然这牛老七的裤子开了裆,可这是拿什么划的?牛老七也是个练武之人,自己就琢磨上了:拿刀啊?刀一划,我这尾巴骨可伤着没有?再仔细用手摸摸,没血!这刀划破了裤子,可一点儿肉皮都没蹭着。哎呀,高手啊!牛老七暗叫不好,心想,甭管怎么说别看这一刀,给我开裆了,分寸掌握得好。嗯,服他了。我得回去啊。牛老七打定主意了,扳鞍认镫,重新上马,这手带着丝缰,那只手抓着裤子,回来了。
王老五在那儿瞅着他呢,一瞧人回来了,心说:还是牛七爷,人家的帽子就没掉,回来了。哎?这牛七爷那手干吗呢?“吁!嘿嘿,徐镖头,我回来了。”
“怎么样?”
“我看,咱们还是宁走十步远,不走一步险!这个地方还是不能进!”
“你给王老五找着帽子了吗?”
“没找着!”
“你的帽子没丢?”
“我的帽子是没丢,可我的裤子破了,您看这儿!”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