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赵匡胤并不是对南唐毫无顾忌,他也从没有想着很顺利就能把南唐给拿下,单是南唐的几员名将,他就很是顾虑。
比如,早在柴荣攻打淮南的时候,围困寿州城一年零四个月,方攻下这个军事重镇。之所以这么难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南唐的守将刘仁赡军纪严明,防守得太过严密了。有一次刘仁赡的儿子建议投降,他大怒,亲手将儿子给杀了。即便是寿州城最后失守,也是在他重病昏迷不醒的时候。这些事,赵匡胤都记忆犹新,怎么会对南唐没顾虑?
如今,刘仁赡虽然死了,也还有其他名将。
比如名将林仁肇,他是南唐的南都留守兼侍中。这个人刚强坚毅,很有力气,并且身材高大魁梧,身上有纹绣猛虎,军中都称他为“林虎子”。像前文所说的,他给李煜出的主意就非常有见地。
在柴荣亲自指挥的周唐战争里,林仁肇曾率偏师接连收复寿州外围已经被后周所占之营寨,又曾率一千人的敢死队沿着淮河向上,想借着风势火烧后周于正阳淮河上修建的浮桥,来断绝宋军的运粮通道,谁想风向突然倒转,导致此事未成。那时,后周的殿前指挥使张永德带领着自己的人马进行追击,用箭连连射向林仁肇。张永德可是射箭高手,一向是百发百中,几乎从没有失过手。然而,令人吃惊的是,张永德的箭总是要射中林仁肇的时候,就被林仁肇很轻松地给挡开了。张永德惊道:“没想到南唐竟有如此奇人,武艺这么高强,不可过于逼他!”
林仁肇这样智勇双全的将领,于长江上游地区囤聚军队,而长江上游正是赵匡胤想进军之线路。就林仁肇个人的力量,也能对赵匡胤的进军造成很大的阻力。
所以,他自然也就成了赵匡胤的眼中钉。赵匡胤不想和他硬打,只想用一个四两拨千斤的招数把他轻松除掉。于是,赵匡胤暗地里让人用金银财物去收买林仁肇身边的人,偷走了他的一副画像。然后把这副画像挂在开封宫廷的别室,待南唐使者来时,就把使者领到了这个别室,问南唐的使者道:“你可知道这是谁的画像?”
南唐的使者当然一看便知,说:“林仁肇。”
赵匡胤对使者道:“林仁肇快要来投降了,先以他的画像作为信物。”
随后赵匡胤指着一座空宅子说:“这是朕专门为林仁肇准备的家,他来了之后,就住在这里。”
江南的来使听了大惊,回去后赶紧就把这一消息汇报给了国主李煜。李煜回忆之前林仁肇给自己出的主意,方大悟,看来他林仁肇是真的要带兵叛逃。于是心里非常恨他,马上命人去南昌,直接赐予林仁肇一杯毒酒,将林仁肇给毒死了。这件事让李煜担心得不得了,若像林仁肇这样的人投降了宋朝,那自己的南唐就灭亡得更快了。
赵匡胤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可还是怕契丹在他对南唐作战的时候,趁机进攻自己,那样就会对自己非常不利,使自己南北受敌。
于是,他在这之前就开始交好契丹,跟契丹化干戈为玉帛。开宝七年(公元974年)三月,他命使者前往契丹,契丹的使者也派了涿州的刺史耶律昌珠加官侍中前来协商通好之事。
在契丹和宋朝通好的同时,契丹派遣使者去北汉,对北汉说:“现在我们和大宋通好了,以后不要再想着动不动就和宋朝打仗了。”
北汉的国主听到这样的话,恸哭失声,悲从中来,心想:“这都是命呀,谁叫我力量弱小呢?他们是和好了,可是以后我怎么办呢?这样一来,我早晚还是会被大宋给吞掉!你看吧,大宋将南唐灭掉后,掉过头来就会灭我。”
宋朝和南唐比,就是水军不行,这是灭南唐的一大障碍,这个问题,赵匡胤早就考虑到了。中原还在后周柴荣的时候,就开始筹备水军了,制造战船,对士卒进行训练,那时候组建的水军对收复淮南起到了重要作用。赵匡胤建立宋朝后,依旧对水军进行加强,他也曾屡屡亲自去视察,观看自己水军作战的实战演习。公元963年,宋朝平了荆南和湖南两地。这前后两次军事行动,更说明了对南方作战水军是多么重要。就在这一年四月,赵匡胤命令自内府拨出一部分经费,于东京朱明门外开挖了一个名为“教船池”的战船和水上军事演练基地。将蔡水引进池内,修造了一百艘楼船,精挑了士兵,组建了一支名为“水虎捷”的强大水军,不分昼夜加紧操练。具体负责人就是赵匡胤从战场上俘虏过来的南唐将领陈承昭。
陈承昭本就是江南人,原来在南唐当节度使,在后周柴荣收复淮南的时候,被骁勇善战的赵匡胤所擒,从此就跟了赵匡胤。此人是一个真正的水利行家,宋朝刚建立的时候,赵匡胤就让他负责对惠民河和五丈河进行治理,使漕运极其畅通无阻。陈承昭为大宋的水上交通和物资供应贡献了很大的力量。
在李煜刚当上南唐国主的时候,他一边向大宋纳贡建立良好的外交关系,一边也积极加修战备。同时,宋朝统一战争的作战对象以南方的割据政权为主,所以,赵匡胤对宋朝的水军建设极为上心,总是命禁军在教船池进行军事演练,并亲去查看。
宋朝精心操练出来的水军确实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早先,南唐的水军很强大,然而,随着宋朝水军的积极筹备和组建,南唐在这方面的优势急剧丧失。
赵匡胤为了统一江南真是煞费苦心。开宝四年(公元971年),他就先后四次去观看水战演练,这对督促大宋的水军操练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使士兵精神倍增。赵匡胤还给了他们许多赏赐,来鼓励他们用心操练。开宝五年的冬天和来年的春天,赵匡胤又令副宰相吕馀庆和薛居正兼任淮湖岭蜀转运使,再设置川蜀水路转运计度使,这些皆是在为打仗做的运输准备。
正在这时候,翰林卢多逊又搞来了南唐的地形图,这对统一南唐是多么的重要和及时呀。开宝六年,赵匡胤让翰林学士卢多逊去江南给李煜过生日。在江南的金陵,卢多逊和江南的大小官员都相处得十分和谐,和李煜关系处得也相当好,待他回国的时候,船已经到了宣化口,卢多逊突然又命令马上靠岸,让人对李煜说:“朝廷想要重新绘制天下地图,史馆如今单缺你们江东几个地方的地图了,愿各求一本,下官顺便拿回去,以便绘制。”
李煜当即传令绘制誊录一份,且命中书舍人徐锴几个人连夜进行校对,然后给卢多逊送至船上。
其实,卢多逊来的时候,赵匡胤也未命令他要如此做,完全是他个人的心机所为。赵匡胤见图之后,大喜,真是太有用了!南唐十九个州的地理形势、军事布防、路途远近、户口多少等详情尽掌握矣!赵匡胤心想,这卢多逊真是太有才了!因而便也想着提拔提拔他。
凡事都是水到渠成,如今大宋已经是天下的大宋,所有人才都往这里聚集,也都知道大宋统一天下的局势,因此都为大宋操心,都想为大宋出把力。赵匡胤屡屡派人对李煜进行启发和诱导,可是李煜还是不甘心就此投降,人之将死,总又不愿接受这个现实,总还要抗争一下,挣扎一下。李煜所凭借的主要就是长江天险,他幻想凭此,可以有效地阻止大宋军队的进攻。
赵匡胤想,要是有座桥,那真是最好不过的了。意想不到的是,这时候,就有人来献桥了。此人名叫樊若水,原来也是江南人。当初他在南唐的时候,很不得志,几经科考,全没有考中。然后,他又想通过向国主李煜上书的方式显示自己的才能,从而被擢升,谁想,上书多次,也没有什么结果。他感觉自己在南唐毫无出路,便想到了投靠宋朝的赵匡胤。在中原动乱的时候,便有不少文人去比较稳定的南唐或者是南汉躲避,谋求发展和寻求出路。在南唐政权不稳人心惶惶的时候,有些总是不得志的文人,就又来到了大宋。那时候,自南唐来大宋的士人还不止樊若水一个。
建隆元年,赵匡胤平李重进后,南唐小官吏杜著和薛良便趁机跑到了宋朝这边。
随着大宋统一的步伐,大宋越来越需要熟悉南唐的人才,这个樊若水来到宋朝后,一段时间内,就在长江采石矶(今安徽马鞍山)西南五公里处的江边,天天佯装钓鱼。在佯装钓鱼当中,他偷偷地将绳子绑在南岸,又驾着小船快速地来到北岸,来测量长江两岸的宽度。他先后量了数十回,得到了准确的数字并找到了架桥的最佳地点。开宝七年,他就带着这个探测结果偷偷跑到了开封,向皇帝贡献了一份价值连城的大礼。
赵匡胤对此极其重视,也感于他的心机,即命学士院对他进行考试,随后赏他进士身份。这也算是遂了他来大宋的心愿。接着赵匡胤将他派往舒州(今安徽潜山)去当团练推官。他在向皇帝赵匡胤谢恩的同时,又请求皇帝赵匡胤道:“陛下,臣在此做官,然而,臣的老母和其他家属都在南唐,日后必遭南唐所害,臣还望陛下开恩,将他们一并都接过来吧!”
赵匡胤说:“这个卿尽管放心,朕立刻让你和家人团聚就是。”
于是赵匡胤迅速向李煜发出通知,李煜不敢怠慢,马上去办理,迎送樊若水的老母和其他家属。
赵匡胤在办理这些事的同时即命使者前去荆湖,根据樊若水的计划着手修造数千艘大型战舰,以供建桥之用。
开宝元年七月,赵匡胤曾命梁迥去南唐。梁迥很是从容地对李煜说:“如今朝廷有柴燎祭天的大礼,国主为什么不前去助祭呢?”
李煜自然不愿离开自己的南唐去那令自己害怕的开封,所以半天没答出一句话来。
这一年的九月,赵匡胤想再做一次努力。他个人虽然武功盖世,手下的兵力又极其雄厚,但他心地是很仁慈的,能避免生灵涂炭就尽量避免,最好是能够和平解决问题。所以他又命李穆前去见李煜。
李穆见了李煜后,传赵匡胤的旨意道:“朕将于今年的中冬举行大型的祭祀礼,希望与卿共阅此礼。”
然后,李穆又说:“国主还是尽快入朝的好,不然的话,大宋就要准备出兵了。”
李煜准备前去开封,和赵匡胤一起举行大祭。然而李煜手下的大臣们一听国主要亲去开封,都很是害怕,极力反对说:“陛下,不能去呀,大宋早就觊觎着南唐的地盘,去恐怕就回不来了。”
广政使陈乔说:“臣和陛下共同接受先主的遗命,陛下您现在去开封,肯定会被扣留在那里回不来。那样的话,我们的宗庙社稷将如何?臣即便死了,也无面目见九泉之下的先主呀。”
李煜最倚重的大臣张洎也坚决反对他亲自去开封。
特别是陈乔和张洎等人那时候非常受国主李煜的宠信,平时在南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受惯了,他们心里也清楚,如果他们都到了东京,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享受。到那时候,自己什么都不是了。
面对臣子们的劝说,李煜六神无主,拿不定主意,最后索性对李穆说自己近来总是患病,不能前去。还说:“我们之所以总是那么恭敬地侍奉大国,就是想保全自己的宗庙祭祀香火,可谁想还是保不住,干脆死了算了。”
李穆道:“是不是入朝,国主自己掂量着办。然而朝廷兵甲精锐,物力雄厚,恐怕是抵挡不住的。国主要好好想想,不要将来后悔。”
这样,赵匡胤恩威并重,想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计划破产了。赵匡胤心中很是恼怒:这个李煜倔强不朝,只有出兵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