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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呼延赞大战辽兵 李陵碑杨业死节(1 / 1)


且说潘仁美大军已离汴京迤逦望瓜州进发,来到黄龙隘下寨,分立二大营。呼延赞屯东壁,自屯西壁。仁美乃与牙将刘君其、贺国舅、秦昭庆、米教练四人议曰:“我深恨杨业父子,怀恨莫伸,此一回欲尽陷之,不想有保管呼延赞在,又难于施计矣。”米教练进曰:“太师勿忧,小将有计,先去了呼延赞,然后除杨家父子,有何难哉!”仁美曰:“公有何妙策教我?”米教练曰:“对垒即是番兵屯营之所,彼听我军来到,必出索战,太师即下令,先锋未到,当着保官出阵。赞虽雄勇,奈今年纪老迈,不能久战,待他交锋之际,按兵莫救,必被番兵所擒耳。”仁美曰:“此计极妙,明日准定行之。”果是番兵听得宋师来到,率所部会合而来,人马雄壮,声势甚威。哨马报入仁美营中,仁美遣入请呼延赞入军中商议曰:“番兵长驱索战,先锋军马未到,公有何计退之。”赞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承主命征进,当尽忠所事,与番兵决战,更何待哉?”仁美曰:“公先上阵,我率军后应。”赞慨然请行,披挂完毕,率所部扬旗鼓噪而出。正遇番将萧挞懒出马,赞厉声骂曰:“番兵速退,免受屠戮,不然殄灭汝等无遗类矣。”挞懒怒曰:“老迈之将,养死且不暇,敢来争锋耶!”即舞刀跃马直取呼延赞,呼延赞举枪迎战。两马相交,二人战上八十余合,番将力怯拨回马便走,赞骤骑追之,四下番兵散而复聚,赞回头不见后兵接应,恐入深地,乃勒回马走,林中一彪军马截出,乃耶律斜轸,叫曰:“宋将下马受缚,免遭诛戮。”赞激怒,奋刺斜轸杀出,番兵甚众,透不得重围。赞部下折伤大半,欲从僻路而走。骑校曰:“小路恐有埋伏,不如走大路。”赞乃杀奔大路,萧挞懒复驱兵赶来,赞前后受敌。正在危急之间,忽正东旌旗卷起,鼓声震天,一彪军马当先杀出来,乃杨业也。策马提刀,大叫番将休走,挞懒部将贺云龙纵马迎敌,战不数合。杨业手起刀落,斩云龙于马下。番兵大溃,杨业父子冲入中间救出呼延赞。杨延昭挺身力战,独当其后,保护赞回至营中,卸下盔甲。赞曰:“今日若非将军来救,几至伤命。”业曰:“小将来迟,致总管惊恐,望乞恕罪。”赞乃令业屯止本营。

次日,人报太师:杨先锋军马正从车杀来,救了总管呼延赞回营。仁美闻之,愤恨无及。刘君其曰:“杨业违令来迟,太师若以军法从事,杀之有名矣。”道未毕,杨业进中军参见,仁美问曰:“军情重事,汝何得后期而至?”业曰:“主上令小将回雄州调集军马,于十三日起程。”仁美怒曰:“番兵寇边至紧,汝为先锋,稽延不进,尚以主命来推。”喝令左右拿下处斩,军校登时将杨业绑缚于辕门。业厉声叫曰:“我死不足惜,敌人在境而戮良将,非为国家计也。”道声未罢,时从人已报知东营呼延赞,跑马来到,喝开军校,将邦缚解了,领入帐中见仁美曰:“汝居招讨之职,昨日交兵坐观成败,不发一骑相应,若非杨家将奋勇力战,几至败事。今日何得擅自诛之?老将临行,主上亲赐金锏一把与我,专保其父子回京。不然翻转脸皮,先与汝放对。”仁美满面通红,不敢答应。赞邀杨业抽身出帐中,愤怒而去。

仁美自觉羞惭,半晌无言。米教练进曰:“太师勿忧,小将另施一计,去了呼延赞,则杨业死在旦夕矣。”仁美曰:“公再有何计?”米教练曰:“即日军中少粮草,可令呼延赞前去催运。待他离了边境,业再犯令,谁复保哉。”仁美然其计,即发帖书,着令呼延总管前往运粮。差人以帖文到东营见赞道知。赞得此消息,闷闷不悦。杨业进曰:“军粮实乃重事,非总管去,他人不能当是任也。”赞曰:“我非不肯前行,只有一件,潘仁美狼子野心,常有害君之意,恐我去后,以非理害将军,谁能保耶?”杨业曰:“小将观番兵亦是劲敌,终待总喜到来,然后出战,招讨纵要害我,彼亦无计可施。”赞曰:“此去未定几时粮到,君父子坚守东营,待我复来再议出兵。”杨业应诺。赞即日出轻骑五千回汴京催粮去了。后人咏史诗曰:

忠勤王事领征师,何意英雄不遇时。

边境未宁良将折,令人览此重伤悲。

西营潘仁美探知呼延赞已回汴京,不胜之喜,因与众将商议出战。米教练进曰:“招讨可发战书于番人,约日交战,徐徐定计。”仁美即遣骑将赍战书出去见番将萧挞懒,萧挞懒得书怒曰:“明日准定交锋。”批回来书,与众将议曰:“潘仁美不足惧,杨业父子骁勇莫敌,近闻与主帅不睦,正宜乘其隙而图之。离此一望之地有陈家谷,山势高险,得一人部众埋伏两旁,诱敌人进入谷中合围之,必可擒矣。”耶律斜轸应声曰:“小将愿往。”挞懒曰:“君去必能办事。”斜轸即引骑军七千余人前往。挞懒又唤过耶律奚底曰:“汝引马军一万,明日见阵。杨家父子深知战法,须缓缓佯输引入伏中,号炮一起,截住力战。”奚底领计去了。挞懒分遣已定,着骑军前诣宋营缉探动静。

潘仁美已得回书,与刘君其议曰:“明日谁当初阵?”君其曰:“杨先锋出战,招讨率兵应之。”仁美召业入帐中告曰:“番将索战,先锋不宜造次,倘有疏虞,隳君之锐气也。”杨业禀曰:“明日是十恶大败日,出军不利,且呼延总管催粮未到;番兵势正锐,须待省机而进,则可成功矣。”仁美怒曰:“敌兵临寨,何所抵对?倘总管一月不到,尚待一月耶?今若推延不出,我当申奏朝廷,看汝能逃罪否?”业知事不免,乃曰:“番兵此来,奇变莫测,他处平坦之地,不足提防。此去陈家谷,山势峻险,恐有埋伏,招讨当发兵于此截战,小将率所部当中而入,庶或克敌,不然全军难保矣。”仁美曰:“汝但行,吾自有兵来应。”杨业既退,贺怀浦进曰:“既杨行锋要如此行,招讨可遣将于陈家谷相应,庶不误事。”仁美曰:“正无机会,今乘此不发兵应之,看他如何设施。”怀浦曰:“招讨若是惟报私仇,不以朝廷为计矣。”仁美不听,起身入帐中去了。怀浦叹曰:“竖子几误国事,吾安忍坐视不救。”遂率所部来见杨业曰:“公此行是非利乎?”业曰:“吾非避死,盖时有不利,徒伤士卒而功不立。今招讨责业以不死,当为诸公先行。”怀浦曰:“潘招讨之兵难以指望,小将愿与将军同行,庶得相援。”业曰:“当与公左右翼而出。”商议已定。

次日黎明,杨业率二子与贺怀浦列阵于狼牙村,遥见番兵漫山塞野而来,鼓声大震。耶律奚底横大斧出马立于阵前,厉声曰:“宋将速降,免动干戈。不然,屠汝等无遗类矣!”杨业激怒骂曰:“背逆蠢蛮,死在临头,犹敢拒敌天兵耶!”言罢,舞刀直取奚底,奚底绰斧迎战。两下呐喊,二人战上数合,奚底拨马便走,业骤马追之。杨延昭、贺怀浦催动后军乘势杀入,番兵各弃戈而遁。奚底见杨业赶来,且战且走。杨业以平野之地。料无伏兵,尽力追击,将近陈家谷口,萧挞懒于山城上放起号炮,耶律斜轸埋伏并起,番兵四下围绕而来。杨业只料谷口有宋兵来应,回望不见一骑,大惊,复勒马杀回,已被斜轸截住谷口。番众万弩齐发,矢如雨下,宋军死者不计其数。比及延昭、延嗣二骑拼死冲入,矢石交下,不能得进。耶律奚底回兵冲出东壁,正遇贺怀浦,二骑相交,战不两合,被奚底一斧劈于马下,部众尽被番兵所杀。延昭谓延嗣曰:“汝速杀出围中,前往潘招讨处求救,吾杀入谷口保着爹爹。”延嗣奋勇冲出重围而去。

且说延昭望见谷口杀气连天,知是南军被围,怒声如雷,直杀进谷口,正遇番将陈天寿,交马战才一合,将天寿刺落马下,杀散围兵,进入谷中。杨业转战出东壁,遇见延昭来,乃急叫曰:“番兵甚众,汝宜急走,不可两遭其擒。”延照泣曰:“儿冲开血路救爹爹出去。”即举枪血战,冲开重围。萧挞懒从旁攻入,将杨业兵断为两处。延昭回望其父未出,复将杀入,部下从军死尽,只得奔往南路以待救兵。

时杨业与番兵鏖战不已,身上血映征袍,因登高而望,见四下皆是劲敌,乃长叹曰:“本欲立尺寸功以报国,不期至于此间,吾之存亡未知,若使更被番人所擒,辱莫大焉!”视部下尚有百余人,业谓曰:“汝等各有父母妻子,与我俱死无益,可速沿山走回,以报天子。”众泣曰:“将军为王事到此,吾辈安忍生还!”遂拥业走出胡原,见一石碑,上刻“李陵碑”三字。业自思曰:“汉李陵以不忠于国,安用此为哉!”顾谓众军曰:“吾不能保汝等,此处是我报主之所,众人当自为计。”言罢,抛了金盔,连叫数声“皇天皇天,实鉴此心!”遂触碑而死。可惜太原豪杰,今朝一命胡尘。静轩有诗叹曰:

矢尽兵亡战力摧,陈家谷口马难回。

李陵碑下成忠节,千古行人为感哀。

杨业既撞李陵碑而死,番兵喊声杀到,业众力战不屈,尽皆陷没。番将近前枭了首级,日将晚,萧挞懒乃收军还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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