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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形势走(1 / 1)


跟着形势走

中华民国前期的政治舞台可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政治形势可以说是波诡云谲,倏忽之间就会变化万端。1926年的中国,革命浪潮奔涌,惊涛骇浪中更是蕴含着不可知的变数。

7月4日,成立不过一年的广州国民政府决议北伐,宣称要打倒帝国主义,扫除军阀,建立一个和平、民主、统一的新中国。7月9日,蒋介石在广州东校场庄严誓师,北伐的战车急速启动。

当时中国有五大军阀,吴佩孚、孙传芳、张作霖、冯玉祥和阎锡山。1926年初,吴佩孚从湖北根据地卷土重来,拥兵25万,占领了河南,并控制湖南、四川和贵州等地去。张作霖拥兵30~50万,控制着山东、满洲里、热河、察哈尔和河北。孙传芳拥兵20万,控制着从上海至江西南昌包括江苏、安徽、浙江和江西的华东地区。冯玉祥拥兵近28万,控制山西、甘肃、绥远(现在的内蒙古)和察哈尔。而坐拥山西的阎锡山则想跟张作霖联盟。

尽管冯玉祥和阎锡山表示遵从三民主义,参加国民革命,但国民政府的敌人仍然很强大,吴、孙、张军队加到一块不少于75万,而且他们已经在连年混战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与军阀们相比,国民革命政府的军队实在是少的可怜,他们的人数不超过10万,而且好多人还是刚刚入伍。

所以,老牌军阀们听到北伐的消息后一点都不惊慌,反而觉得有些可笑。在他们看来,国民政府的雄心简直就是想拿鸡蛋和石头碰,痴人说梦而已。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这支被他们瞧不起的年轻军队竟然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10月份,国民革命军已经占领了湖南、湖北,基本打垮吴佩孚,中外为之震惊。

军阀们又害怕又纳闷,北伐军的人比自己少,武器远不如自己的精良,作战经验更比不上自己,为什么自己的军队就那么不堪一击呢?

他们没有意识到这支新型军队有着军阀们都没有的武器,那就是理想,建立一个美丽新世界的理想。一支为军饷而战的军队和一支为理想而战的军队有天壤之别。拿破仑就曾说过:法国士兵的刺刀之所以有力,是因为刀尖上挂着理想。它比一切武器都更为锐利强大。

拿下吴佩孚后,北伐军又一鼓作气,很快攻入江西,剑锋直指东南五省总司令孙传芳。

在这种形势下,上海,这个现代中国最大的都市,成了各方争夺的一个焦点。

不必说,北洋军阀自是大军压境,1927年2月24日,北洋军阀中的直鲁联军在张宗昌的派遣下,由毕庶澄率领着10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开进了上海;而国共两党虽处合作状态,各自开展工作的方式却是不相同的,共产党主要是领导工人运动,国民党则是靠近上海的上层势力。

三方力量齐聚上海滩,不但使上海滩成了一个热闹的大舞台,也使上海的流氓帮会力量变得炙手可热,各派对其争相拉拢。

各派之所以看重上海的帮会势力,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手下有很多徒众,另一方面还因为黄金荣、杜月笙等帮会首领与租界的密切联系。

上海租界对于交战中的北洋政府和国民政府秉持着“中立”的态度,而中国的武装力量不得进入租界活动,因此,租界可以为革命活动提供很好的保护。有了杜月笙等人进行沟通,与租界方面交流起来就更为方便了。

上海的空气越发紧张起来,三大亨心里也开始不安,也许到了他们决定跟谁走的时候了,而这时的选择取舍是容不得一点差错的。

三大亨在黄公馆召开了碰头会。

火爆性子的张啸林还没坐稳就开始骂:“妈的,整天打打打,不让老子们消停,都他妈死光了才安生。”这显然是大家的心声,黄、杜也深表赞同。可等张啸林一发表他的高见,黄金荣和杜月笙就有些不以为然了。

张啸林的意思是要和张宗昌、孙传芳“有福共享、有难同当”。他觉得,三鑫公司是托了这些军阀的福,才能够货源不断、销路畅通。要是他们吃了败仗,被赶出上海,那他们就少了一个强劲的后台,三鑫公司的财路也就断了。至于北伐军,他不相信他们有那么大的能耐,和军阀们打交道更对他的脾气。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张啸林不肯明说的。他能在帮会中呼风唤雨,坐上龙头宝座,显然与他和军阀的“亲密友谊”分不开的,断了这根线,他的分量恐怕会轻不少。

黄金荣与张啸林的看法恰好相反。因为和蒋介石的特殊关系,黄金荣有意于国民党。黄金荣曾这样对张啸林和杜月笙说:“革命军是孙总理的子弟兵,蒋总司令是中国的救星,回想从前十几年里,我们这些河滨里的泥鳅,承蒙革命党的大人先生看得起,今天不管革命军用不用得着我们,我们都要尽量出力。到了现在还想去跟军阀勾结,那是我绝对不赞成的。”

杜月笙默不作声地听着这两位的争论,心里有点诧异他们的自信和健忘。他们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影响战局,改变风向吗?

两年前,直系齐燮元与皖系卢永祥在上海外围大战,驻守上海的卢军因缺乏交通工具,进展迟缓,防守部队难以到位,眼看着齐军就要突破防线,长驱直入占领上海。关键时刻,为了他们“贩土”的共同事业,三大亨分头奔走呼号,调集起法租界的卡车汽车,首尾相继驶往龙华集中,听候卢军差遣,卢军因得到及时的增援与补给,暂时转危为安。

但是事情总是出乎意料,在卢、何都大伤元气之际,半路杀出个孙传芳。孙传芳名为援助同为直系的齐燮元,实则因他对上海早已垂涎三尺,想谋渔翁之利。最终孙传芳打败了卢永祥,逼走了齐燮元。他的手下白宝山趾高气昂开进上海,成了上海的新主子。

面临巨变,杜月笙们傻了眼。失去了军阀的配合、保护,黑货的货源立即发生了问题,经济上的恐慌也紧跟着来了。黄金荣、张啸林尚可应付,一贯挥土如金的杜月笙可就捉襟见肘了,甚至还背上了一笔不小的债务,眼看年关都难过,没办法,只能费劲周折再和孙传芳拉一拉关系。

孙传芳虽对三大亨一面倒地帮助卢永祥不悦,但也深知三大亨握有上海最旺的一股财源,与其另组班底贩运鸦片,倒不如继续卢、何余绪,安享财香。于是,为了烟土大“义”大利,孙传芳握住了杜月笙等伸过来的手。

这场波澜,虽然最终还是平复了,可还是让杜月笙心有余悸,在这样的乱世,一切都有可能,稍有疏失,就可能招来麻烦。所以最好是时时谨慎,处处留有余地,多方结交,“刀切豆腐两面光”这才是安稳行走江湖的不二法门。

与这些个手握枪杆子的人相比,三大亨的力量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军阀们一发威,看似在上海滩威风八面的三大亨,也不过是风中的草。

作为风中的草,最重要的当然是先看好风向再决定倒向,可问题是,现在的他们都不知道风往哪个方向吹,怎么能轻易押宝?

杜月笙像往常一样,恭敬、不动声色地听完黄金荣和张啸林的意见后,咂一口茶,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在局势不明朗之前,要留足余地,方方面面都不能得罪,尽量交好,做好骑墙派,以求将来可进可退,可上可下。同时,更要擦亮眼睛,努力把这变化莫测的时局看个清楚,等确定了哪一门风顺了就专押一门。

“三大亨”的境界眼光在这时一下子就分出了高下:黄金荣看重私情,张啸林看重眼前利益,而杜月笙则看的是远大的前程。后来,黄金荣走向衰落;张啸林成为叛徒,以致丧命于正义的枪口;杜月笙则日渐发达,很快就超越了他当年的师父、上海滩的老牌大亨黄金荣,而成为上海帮会界的新一代雄主。

杜月笙说完,黄金荣和张啸林都心悦诚服,称赞还是月笙脑瓜子灵络,想得周全。

杜月笙连忙摆手:“哪里,哪里,只不过是我更小心一点。”

三大亨还不知道,在他们细心观察风向的同时,也有一道目光在背后注视着他们。那就是蒋介石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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