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荣遭绑架
卢筱嘉给露兰春喝倒彩,砸共舞台的场子,结果挨了黄金荣的打,落荒而逃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在上海滩传开了。大家知道,卢筱嘉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人们都睁大着眼睛等着看卢、黄二人的好戏呢。
挨了打的卢筱嘉连夜就跑到杭州,向父亲浙江督军卢永祥求援去了。一到杭州,卢筱嘉直奔督军府。府门前的两名站岗的士兵认出了卢筱嘉,当即行了一个军礼,大声叫道:“大少爷!”卢筱嘉没有答理,大步走进客厅。卢永祥正在与郑秘书下棋呢,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禁心疼起来:“筱嘉,你这是怎么了?”
卢筱嘉看到父亲,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父亲说了一遍。
“好你个麻皮,敢在老子头上拉屎,筱嘉,别哭!我一定给你出这口气!让他黄金荣知道老子的厉害!”卢永祥气得差点儿晕过去,愤愤地说道。说罢,他立即叫身边的郑秘书给上海淞沪护军使何丰林发了一份电报,让他好好教训教训黄金荣,为卢筱嘉出气。
再说黄金荣,打了卢筱嘉之后,知道自己闯了祸,回到黄公馆,一个劲儿地长吁短叹。林桂生看他这副模样,并不知道两人其实是为了露兰春才打起来的,在一边嘲笑黄金荣:“呦,我说黄老板,打了一个毛头小子就吓成这样了?”
黄金荣虽然心里害怕,但还是扔不下面子,又被林桂生这一激,心里的怒气就上来了,脸上的黑麻子一颗颗地突了起来,往桌上狠狠一拍,大吼道:“哼,老子会怕他?老子闯江湖的时候,他小子还在吃奶呢!”
第二天,黄金荣给法租界巡捕房打了个电话,要所有华捕到共舞台来,同时,他手下所有的保镖也倾巢而出,聚集在共舞台。这一天,共舞台如同铁桶阵一般,戒备森严,各个进出口都有全副武装的华捕把手,戏院内部还有保镖巡逻,寻找着可疑的看客,严防有人捣乱。
那些前来听戏的看客们见此情景,哪里还有听戏的兴致,一个个担惊受怕,生怕出什么乱子,祸及自己。
可是,华捕和保镖等了一天,直到戏散,都没看见卢筱嘉的身影,黄金荣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自己根本不是卢公子的对手,只是全上海的人都在看着这出好戏呢,自己必须摆出一副豪不示弱的样子。既然卢筱嘉没有出现,黄金荣当即把手一挥,打道回府。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共舞台一直风平浪尽,可是黄金荣不知道,平静过后,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话说何丰林接到卢永祥的电报之后,哪敢懈怠,但是他也知道事情刚结束,黄金荣必定高度戒备,严阵以待,此时贸然行动,恐怕起不到很好的效果。所以他特地等待了这么几天,等黄金荣放松警惕了,他就要采取行动了。
这天,黄金荣刚吃完晚饭,就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共舞台,身边只有四个贴身保镖。共舞台今晚要首演《枪毙阎瑞生》。这出戏讲的是阎瑞生诱骗、杀害妓女黄莲英的故事,是根据一件轰动一时的社会新闻编的新戏,露兰春饰妓女黄莲英。
戏院打人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黄金荣看卢筱嘉没有什么行动,果然放松了警惕。戏院里的看客们也都忘了这件事,包厢里,太太、小姐们打扮得婀娜多姿,手拿檀香蒲扇,与公子哥、阔少爷们眉来眼去,互相挑逗,诱惑;桌子上,茶水、香烟、糖果、点心摆得琳琅满目;平民百姓凑在一起谈论着最近发生的一些奇闻异事;跑堂的、卖点心的、小混混们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着,共舞台整个一片热闹的景象,大家都在等待新戏开场。
只听见一声锣响,露兰春踩着小碎步上场了。由于是新戏首演,她今天从上到下的行头是全上海最时尚、最前卫的打扮,那一举一动、一吟一唱,尽显妩媚和风流,一出场就博得了一个满堂彩。黄金荣也眉开眼笑,乐不可支,他翘着二郎腿,左手夹着雪茄,右手搭着椅子扶手,脑袋一晃一晃,看得入迷……
戏唱到高潮时,台下的观众一次又一次欢呼鼓掌,叫好声一波又一波,黄金荣也眯着眼睛,看着露兰春那一扭一扭的小蛮腰,不禁想起了晚上自己搂着这个小美人的快活场景。突然,十几个便衣闪电一般来到他所在的东花楼包厢前,两个人上前揪住他的两只胳膊,黄金荣一惊,正要使出功夫甩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青年跟上来,掏出手枪顶住了黄金荣的光脑袋,弯下腰来,轻蔑地说道:“姓黄的,久等了。”
黄金荣睁开眼睛一看,吓了个半死,哆哆嗦嗦地叫道:“你,你——”
没错,那个身穿白色西装的青年就是卢筱嘉。
卢筱嘉冷笑一声,手一挥,十几个便衣就动手打起来。几个便衣上来就“啪啪”两下给了黄金荣两记耳光,打得他晕头转向,眼冒金星,耳朵“嗡嗡”地响。随后一个便衣朝他的肚子上踹了一脚,黄金荣捂着肚子,退后几步,疼得蹲了下去。
“姓黄的,你不是一直都过得挺逍遥的吗?本少爷今天就让你尝尝什么叫苦,什么叫痛!”卢公子刚说完,十几个便衣又围上去给了黄金荣十几个耳光,好几个飞腿。戏院里的看客看到这种情景,立刻乱成了一团,四散奔逃。
黄金荣带的那四个贴身保镖只有一双拳头和一把匕首,而对方手里有枪,而且人数也占优,所以只得蹲在角落里,不敢动弹,乖乖地被便衣军警制服了。
卢筱嘉看打得差不多了,便大手一挥,两个便衣顺势把黄金荣架了起来,往外面拖。被往外拖的过程中,黄金荣这才发现,所有的路口都有拿着手枪的便衣军警守着,戏院里的人也都老老实实地坐着,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救黄老板。拖出共舞台之后,黄金荣看到戏院门外停了一辆轿车和好几辆军用卡车。卢筱嘉进了那辆轿车,黄金荣则被扔到了有几个士兵持枪把手的卡车上。轿车启动之后,长长的车队沿着霓虹灯闪烁的街道,风驰电掣地驶向了设在龙华的淞沪护军使何丰林的司令部。
“洋场”以外的沪南地区是军阀的地盘,护军使何丰林就是这里的土皇帝。何丰林为人处事非常圆滑,他心里明白,凡是称得上“亨”字号的人物,无一例外,背后都有洋人支持,所以对于这些纠纷,他坚持中庸之道,凡是都不能做得太过头。这一次卢永祥叫他替卢筱嘉出气,将黄金荣绑架到自己的司令部来,也只是想给他点儿苦头尝尝,趁机敲诈这个“大亨”一把,而并没有置他于死地的想法。否则,他在上海滩恐怕也不太好立足了。
黄金荣被绑架之后,被关在何丰林的私人地牢里。这个私人大牢设在何公馆后花园一座假山下,不走进太湖石堆起的小门,谁也想不到下面还有一个如此恐怖的世界。地牢很高,上面用太湖石筑成,不时会渗下水滴来,地面上铺了一层干草,墙壁上也是凹凸不平的石头,上面的缝隙漏下一点阳光,成了唯一的光亮。
忽然,地牢的铁门被打开了,一个士兵走了进来,端了一碗米饭,放在地上,扔下一句:“吃饭。”
黄金荣看了看伙食:一碗糙米饭上放了几根萝卜干,旁边一双筷子,仅此而已。
“这是人吃的饭吗?”上海滩黑帮大佬黄金荣怎么能忍受这样的待遇,他家里的猫、狗吃得都比这个强。
“给你吃的就算不错了,黄老板!这里是何公馆的牢房!可不是你的黄公馆、共舞台,还是识相点儿,免得饿死!”士兵冷冷地说道。说罢,士兵把牢房的大门重重地关上了。
黄金荣看着那个士兵扬长而去,不由得怒火中烧,要是在平时,有人敢和他黄老板作对,早就脑袋搬家了,可是如今,一个小小的士兵都敢对他如此放肆,黄金荣不禁感叹起世态炎凉来。他看了看地上的这碗饭,真想一脚踢开,可是他实在饿得不行了,再怎样也得保住命啊,正所谓大丈夫能伸能屈,他终于端起了饭碗。
刚吃了几口,黄金荣就实在咽不下去了,于是把饭碗撂下。然而过了一阵子,饿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只得再将饭碗端起来,继续吃那难以下咽的饭。可是没想到,吃着吃着,他却觉得这碗饭越来越香了,最后,他竟然狼吞虎咽地把这碗饭吃了个精光,肚子却还没有填饱,反而更觉着饿了。黄金荣看了看空碗,又看了看地牢的门,心中的怒火再也遏制不住了,他突然拿起碗往门上重重地砸去,撕扯着嗓门喊道:“王八蛋!把我放出去!我出去以后一定饶不了你们!我的人在哪里?啸林,月生!你们在哪里?快来救我!”
黄金荣的喊叫声引来了几个士兵,他们靠在大门上喊道:“他妈的,关起来还不老实!你要是再喊,休怪我们再让你吃苦头,你还是识相点,自己也少受点罪!”
黄金荣正想继续痛骂,结果被士兵用毛巾堵住了嘴,这下可好,彻底喊不出来了。
上海滩黑帮大佬黄金荣在共舞台被人绑架了,这可是个天大的新闻,第二天,大街小巷的人们就纷纷议论起此事。黄老板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遭人毒打,还被人拖走,这种事情一出,黄金荣可是丢尽了颜面,不光他自己没脸见人,就连他的徒弟、徒孙都觉得脸上无光,以后还怎么在上海滩立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