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厚厚的积雪在炙热阳光温柔普照之下,逐渐变得一天天稀薄起来。变成一股清流汩汩流淌着渗透在土地最深处最终与大地融为一体。
父亲联系了多年的好友得到了一所私立学校的艺考培训两个名额,我与青青到这里报到。参加除了学校以外的名师的指点课程。一同入学的还有元宝,这时的她已是跳级完成了初中课程,她自幼酷爱画画,父亲便把元宝安排在了省里的艺术学院附中部修美术科,四年后她可以参加全国普通高考。于是在我参加集训艺考的同时,也将元宝塞进了这所集由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开办的私立学校“锦昂艺术学校”。她入附中也是要参加考试的。有些时候社会的“关系”是需要自身“实力”的加持才会显得那样的“关系”更有意义甚至深度。与我和青青有所不同的是,元宝所在的是小班,而我们是大班。
两个班分分别在楼上和楼下,我常常拉着王雅楠和刘小爱冲下楼去看我家的“小不点”。也就是元宝,她自从来了锦昂后,校长陈光便给她取了一个可人儿的名字叫“小不点”。因为元宝的年纪是全校最小的一个。我常常看到陈光眼中带着宠溺和赞许的看着“小不点”以及她画的画。那像是受到了佛家智慧加持后的灵动跃然纸上,那时的“小不点”是陈光眼里最得意的学生,或者说最得意的作品。他看“小不点”的神情就像是农夫之于田地的热爱。
车雅丁那时常常将各种色系的颜色调到很多种,很多盒,拿了现成的颜料盒用绳子捆在一起,大概有四盒,每个盒子至少有四十八种颜色,我想那大概是车雅丁对我最纯粹也最诚挚欢喜的表达吧。直至专业课考试前的一天他特意将调配好的五盒颜料递在我手里,连同这颜料一起的还有一只他送给我的蓝紫色比比带汉字显示的传呼机,上面有一条精美的链子,那是他特意为我搭配的。后来的我和车雅丁在人河中逐渐走散了,他去了中央美术学院,他的手和杨佳佳不同的是他是神话故事里的“神笔马良”。而杨佳佳是“肖邦”。他是一个极可爱的人,有些像琼瑶电视剧中的鬼丈夫。以至于我在四十年后回忆起他的样貌和相处的点滴都温暖至极,我的眼窝有些潮湿了,就像窗外正在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它像是在暗暗的抽泣着,那像是一场无声的诉说,诉说着站在时光隧道里两头的我们,是怎样的丢掉自己的幸福怎样都掉了本该属于我们那个年纪该有的热烈与信任……似乎那是一个多年的老友,他曾那样真挚的爱慕过我,曾与我一起讨论考往同一所大学,那样纯粹的爱慕与吸引大概是冗长人生里一个闪亮的繁星,闪动靓丽。雅丁是我在锦昂艺校新认识的同班同学,那是一个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男孩,他时常笑着慢悠悠的跟随在我的车子后面,淮西路那一颗颗路灯洒下的光晕里灌满我们车轮的印记,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车轮的印记在我脑海却越发的清晰起来。
我和元宝这一阶段的每日行程似乎自然而然又出奇的一致。每日我除了在学校的课程外,放学回到家,妈妈已为我们做好了丰富的营养餐,吃过晚饭,我会和元宝一起前往锦昂去上课,当下课后已是夜里十点多钟了。回到家妈妈和爸爸都还没睡下,等待我们的是一顿可口的热汤面,那是我们附近的郊县特产的一种极细的像头发丝似的一种挂面,丝滑得很,放进嘴里入口即化的感觉很好吞咽,对我我这样从很小吃饭艰难的人来说,那挂面是天上极品了。小时,姥姥总会煮这样的面给我们吃,待面快熟时她会毫不吝啬的磕进去五六个个鸡蛋,点上几滴香油和香醋,笑盈盈的端在我们跟前。那是我童年里最清晰热切的雾气腾腾,这汤面上缭绕的雾气像是一股暖流直涌进我的心底并永久的停留在那,成为了我最温暖的底色。至今我依然清晰的记得这舌尖的味道……那大概是我们每个人一生携带的特有的味道吧。
此时夜间下课放学回家的我和元宝总会吃上妈妈做的那口热汤面,等收拾完毕也是夜里十一点多钟了,我们就会在妈妈的唠叨声中长沉沉睡去。这样满满的一天就结束了。
青青常常调侃我如果接受了雅丁的追求,或许我未来会是画家的太太和画家的管家诸如此类。我们总是嬉闹着玩笑着,日子就在这样的快乐里充实中跑到了高考面前,首先我们与文化课学生不同的是,我们要先考试专业课,杨佳佳早已在一年前就离开了学校去了杨阿姨为他专门聘请的钢琴大师—那冉那里集训了,那冉负责杨佳佳全部的衣食住行当然也包括专业课训练。黄佑的课程差不多全部结束了,他已经开始在做慈善的同时也在进修这关于互联网时代的到来相关的课程,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北京因为硕士研究生的学校是无法调回分校的,分校是在我们居住的城市。韩姨会常常拎着很多吃的来看我,给他开车的是她的侄子施朗,他不爱说话,眼睛小小的,主打一个听话温顺,就像是韩姨的左右手。
那时的时间是无法想象的紧凑,我们就像一个个要冲锋陷阵的士兵一样打了鸡血似的疯狂的冲刺尖叫呐喊……在那个特别的季节和那个黑色的七月里……
此时的萧薇薇躺在躺椅上,仰望着蓝天看着天上的白云一朵朵时不时连在一起就像一条美丽的天河连绵不绝。她笑着告诉我她好了,是一个健康的人了以后根本不会需要我了,她说让我走吧,不要再来看她,因为她看到我就会恨的心发慌。我有些诧异的看着她有些哑然。我将牛奶和她爱平日里爱吃的淮北路蚕豆和肉松饼放在旁边的石头桌子上,笑了笑转身走开了。
实际上学校的老师和领导,我和青青,以及黄佑我们从未联系到萧薇薇的父母,我们只见过一次一个声称是她舅舅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学校的教务处和蓝校长谈了很久。具体谈了什么内容我想那便只有“舅舅”和蓝校长知道了。后来我便没有看到萧薇薇来学校上课了。孙磊磊和张健健调侃地说,萧薇薇是给人家当媳妇儿去了,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当妈了或者是后妈也未可知。我翻了他们一白眼鄙视的说他们莫名其妙抹黑人家小心烂了舌头之类的话。他们也不恼火吐着舌头闹个鬼脸就跑开了。
集训的那段日子里,我和青青元宝基本天天混在一起学习,吃饭,画画。锦昂艺校的大门口常年久月的有一家南方的阿姨和她的爱人摆着一个三轮的车子上面的托盘里装满满的豆腐干,鸡肉串,鹌鹑蛋及各种蔬菜的串串,经过他们俩的妙手在锅里微微一炸,抹上厚厚的酱汁,我们空余时间便扎在这里加餐,满嘴都是油油的酱汁。青青总爱手里攥着一节长长的纸巾冲我甩来甩去嘻嘻哈哈的笑着。刘小爱跟她不同的是,她很爱吃东西,但是不喜欢别人叫她“吃货”她太胖了,很忌讳被人称为是胖妹,她总是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嘴角却常带着残余的酱汁,常常在我们的哄笑中羞红了跑开。
天气已是盛夏了,省内联考过后,我以优异的成绩接到了声师范大学文考的通知书直接邮寄到学校的收发室,那天许笑笑笑容满面的走进教室骄傲的的说她收到了几封大学里来的文考通知书,分别是金喜和孙磊磊还有甄木洋。后来的我们各奔东西去了不同学校有了新的朋友和伙伴,但那段时光出现在我们生命中的这些有趣的人,却成了我们记忆深处最厚重的记忆。他们有的洁白如雪,有的惊天动地,有的静缓流深,各有千秋……
高考前的一个下午同学们在学校外的酒店和老师们别行。酒宴上边晓华一直坐在那里一个人喝了很多酒,我们跟她说话她并不理会,逐渐的也就没人跟她搭话了。但我记得她吐了满地,是几个同学帮她打扫的并送她回去了学校宿舍,她在酒劲中喃喃的喊着梁欣的名字,她说从入学起就喜欢他,我们从她口中得知她曾对梁欣表白过但梁欣很真诚地拒绝了她,为此她三年来一直过的很忧愁。我和甄木洋听到此时默契的对视,没有笑,但我知道甄木洋骨子里的清高他瞧不起这样的姑娘。他的眼睛告诉我了我,那眼神就像打量着一个十足的乞丐发出冷冷的寒光。理所当然的边晓华人生里的第一次恋爱无疑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梁欣看她睡过去了,便拉着我们转身走了。后来梁欣告诉我他并不喜欢边晓华,三年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对她的表白震惊到,但无法给予她想要的,必定是伤害。他说边晓华很可怜……
同年的九月元宝以全国第一名的专业课成绩被庄北省艺术学院录取,那时的元宝未满是十四岁,个子高挑有些厚厚的婴儿肥,像是一朵即将盛开的大牡丹花,喜庆的端庄中带着一丝可爱。
岁月的光芒伴随着我们一路走来,那年高考结束后,孙磊磊去了鲁迅美术学院,甄木洋去了清美大学,梁欣跟随母亲去了北京,他的妈妈原本是北京人家里的亲戚都在北京,他和他的父亲跟随梁阿姨一起回到北京了,他就读在京都服装学院,我和青青在庄北省师范大学艺术系。杨佳佳打来电话告诉我他要去法国留学了,国外的艺术殿堂杨阿姨更加信赖。我想他和张娟娟那些两小无猜如花朵盛放的年华像是被大风烘干的枯叶凋零在风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