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时光里,我们一起走过那条浮华炫丽的属于我们的那条街,邂逅的瞬间,站在彼此面前的也许只是一个陌生人。它是化妆舞会散场后一个落寞而黯淡的女子,那是烟花一样虚空的美丽。
萧薇薇的右手搭在我肩膀上仰着头看向天空说:“你过生日怎么不叫我呀!还是不是好姐妹!最近你一直都没怎么和我玩!”我笑着说:“我过生日都是我家里人啊哈哈!”“好吧!你的家人,你的家人!那就说一句过气的生日快乐吧!”她有些失落的说着。突然有一刻我有些心疼面前这个漂亮却伤痕累累的萧薇薇……
萧薇薇最终放弃了她对于黄佑的追逐,因为她上次找到黄佑的学校宿舍,黄佑干脆就很直白的告知他,他不会找女朋友并且他并不喜欢萧薇薇,除了男女情感外即便是普通的朋友他也很反感萧薇薇。我想象不到萧薇薇那一刻的心中是怎样的刺痛亦或她是不痛的,我想我是不懂的。
她拉着我的手说:“金喜,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也很嫉妒,你有那么多人爱你,你还有哥哥,有妹妹,他们都爱你。”我看了看她说:“薇薇,其实也有很多人爱你。”她冷冷的笑着说:“爱我?谁啊!许笑笑吗?张静怡吗?陈曦还是田志远!他们也都很喜欢你,我连老师们的一丝丝似乎都没有!我能感受到!”我沉默了始终看着我腿上的淡紫色方格裙子。
她坐在我身旁说:“上次你看见开车来接我的那个人了吗?我现在跟他好了!”我看了看她说:“你不高考了吗?你现在跟他在一起?他是干什么的呀!早就不上学了吧!”她冷笑着说:“他可以给我买新衣服啊,可以给我钱花啊!我就不用每天看着我妈为我挣钱了!”我说:“那你才更应该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啊!”她笑着摇了摇头说:“大学?我怎么可能上大学!你给我交学费呀!我现在的学费都是我妈给我凑的!你不懂金喜!”我又有些语塞了。
过了一会,她转过头轻轻的推了推我说:“金喜,我们是好朋友吗?!”我看着她点点头:“当然啊!”她说:“我有个事情恳求你,你能答应吗?!”我说:“什么事啊?”她说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男朋友,我想毕业就和他结婚,但是我的血液检查好像有些问题,你能帮我抽一次血吗?就一点点,好吗!”我惊讶的看着她但无法拒绝她,因为我知道她曾经的过往是那样的心酸无助。我茫然的点了点头,是的,我曾为她抽过一次血以她的名字开化验单。最终她与这个大她六岁的离异男正式的住在一起了……
离开教室的时候许许笑笑拦住我又一次告诫我远离萧薇薇,现在追忆往昔似乎我与萧薇薇曾经像是一对无法公开恋情的地下情侣般东躲西藏我却无法真正的放弃她。入学第二年五月春暖花开,下乡写生的课程我们跟随校领导与带队领导当然不可缺少的是专业老师们一同前往郊区的骊唐县开展学习。
那天黄佑送我到学校大门口与班级集合后,我始终没有等到萧薇薇的身影。我无法解释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像是母亲疼爱自己的小孩亦或是同情与发自内心的怜悯呢?我也曾可笑的以为我何来母性的光辉呢,那是一种何等伟大的生物呢,往昔的记忆或许会随着时光的流逝逐年淡忘吧,就像我与萧薇薇之间微妙的情感,那像是一段无声的岁月之歌滚烫的镌刻在我的记忆某一处。每每回想起那个外表靓丽却毫无安全感内心凌乱的萧薇薇,我的心头总会微微发酸直冲鼻尖。忘记了从哪本书里看过一段文字大致内容写的是,一只成年的大闸蟹,从小到大,要几乎蜕壳20次。尽管螃蟹的壳非常坚硬,能保护自己,但为了成长,再坚固的壳,它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脱下。因为如果它们不选择蜕壳,那么这些保护自己的硬壳,最终将变成限制自己成长的枷锁。
许笑笑对于萧薇薇是完全放弃的态度,她曾对我说,萧薇薇这样的女孩子是我们可能毕生无法理解的,因为人是很复杂的生物,他们很无奈,他们很分裂,甚至有时候他们死死的盯住深渊时也被深渊死死的盯住。她说人与人之间有时是无法共情的,因为我从未真实的身处萧薇薇的处境,所以我永远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
车子发动的那一刻,我仍然频频回头将头伸出窗外四下张望萧薇薇的身影,我希望听到她的声音,希望看到她笑嘻嘻的跑过来叫我等等她….然而我没有等到她。
在乡下课程的期间青青和我依偎着坐在草地上,身后是农村特有的风,还有古老的大门年久失修发出生命原本的味道,似乎那是我们生命起源的地方,熟悉又陌生。那味道与城市是大不相同的。门口边坐着年过半百的老者,他身穿一件破旧的棉袄,脚上踩着一双破旧的棉鞋,但是他的身体却非常健康,精神也很饱满。黑黝黝的面庞以及那沟沟壑壑的深刻的纹理似乎和他手下的那片故土的颜色接近,而那纹理像极了风干后的大朵菊花,他抽着旱烟两眼默默的看着前方的我和青青憨厚的笑着,他似乎在回忆着自己过往的青春岁月吧,眼神深邃而神秘眼神里,却又隐隐闪烁着一丝智慧的光,仿佛隐藏着许多厚重的故事。那是一幅极其落地的画面,和谐中却带有一丝丝凉意。
我想老者眼神里满是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的一生都在这片土地上耕耘。他热爱这片土地,也热爱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寸土地。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土地的眷恋和对未来的期望…我想他一定也像此刻的我们是那么年轻,明媚灿烂。每日路过这里时青青总会笑嘻嘻歪着头告诉我,我们以后也会变老,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不要害怕哈!
那些天我问青青萧薇薇答应了我们要来的,为什么没有等到她。青青不屑一顾的态度告诉我她完全不关心萧薇薇是否要来,说不定她来了还硬要跟我们俩挤在一个宿舍,因为青青很反感与她近距离接触,她说有一股莫名的厌恶。青青对她最多只是可怜而已,因为她始终认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始终认为人或许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与环境,但绝不能肆意挥霍放纵自己。她从心底里瞧不起这样的萧薇薇。我默然不语。
在乡下的一个月时间,我看到了很多过去没有看到的景象,比如成群而过的羊群,他们大多数乳白色,零星的有几只花色的或黑色、低头吃着草地的大大小小的牛群、比如古老的门楣,古老的村落,古老的房屋,古老的人,古老的皱纹与稚嫩年轻的另一番笑容,清澈透明。他们没有都市的化妆舞会,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痕迹,只是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一代又一代的生长又一代又一代的繁衍生息。那似乎是一个遥远的世界。
我和青青将从家里带来的烤面包片、包裹着漂亮五颜六色糖纸的酒盅糖、火腿、还有烤鱼片等等食物真切的分给我围坐在我们周围脸上带着鼻涕和尘土的小孩们,浦六是一几个孩子里最大的,他是附近村民的孩子,他虽有只有八岁了,但他从未上学读书,他在帮着爷爷照顾两个妹妹和一个体弱的母亲,他的父亲常年在外城里打工挣钱会从邮局把生活费邮寄至村落。他趁爷爷午睡的时候和我说话我们便认识了,自此他总是带领着一帮他的手下来为我洗刷画画涮笔用的水桶,乐此不疲。他不光是为了我给他的彩色糖果,更多的是他也喜欢听我讲话,他总是和我对着哈哈大笑。他们的棉袄袖口处已经被蹭的锃亮阳光照射下可以反射出光芒,如果用火柴用力的划一下便可以擦出明火来。他们津津有味的吃着,吃完了又缠着我们讨要。但我们却无法对他们生出怨恨,那是一段快乐且富足的时光……
黄佑学分已经完全修完可以提前毕业了,我不得不承认他是天生的好玉,高中直跳两级大学也毫无压力的提前毕业。他开车子绕上山里租住在我们宿舍附近的农家院。他不是我们班级的一员,但所有的同学和老师都与他熟悉。他来的那天,浦六兴冲冲的,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扒在门框上向外瞧着,我招手他才过来,我是一个极爱干净整洁的姑娘,这是妈妈怀着我时从骨子里带来的。但在乡下我与浦六相识的这段时光里,我常常拉着他蹭的锃亮的袖口跑在那条厚厚尘土的弯曲的乡间小路上,掺杂着我俩清脆的笑声和闷闷的脚步声,我们跑过后后面会升起一大片烟尘,乌突突的弥漫在空气里很快被风吹散。
浦六羞涩又好奇的躲在我背后,他站直了能到我肋骨的地方,这时的我已是一米七零了。黄佑将车子停好后打开后备箱拎出来大包小包,我转身低头看浦六他清澈的眼睛看着我,我笑了。他跑过去已然招呼着他的手下的将士们,搬起后备箱里的大小包裹,毫不费力的穿梭在房屋和车子之间。那笑声像一串铃铛发出悦耳的旋律,响彻天际。一个星期后邮差的叫喊声将我从宿舍引出,孙磊磊告诉我邮差叫我的名字,我端着牙杯一边刷牙一边站在露天的阳台看向地面,那是一个从市区邮寄过来的棉袄,黄佑告诉我那是他托朋友寄来让我交给浦六的。
黄佑来的第一天他便向我说我了萧薇薇一个月前曾给家里打电话求救,我哑然的看着他沉默良久,或许是被他措辞中的求救吓到了。因为那天我始终没有等到萧薇薇。黄佑告诉我那个离异男骗了萧薇薇,他酗酒后重重的暴打了她,她声音颤抖的将电话打到黄佑的家里。我愕然的看着他久久不能发声。
黄佑给派出所打了电话,是公安人员按照地址的样貌找到了躲藏在垃圾桶里的萧薇薇,她面色苍白,奄奄一息,手腕上的血渍已经将满地的垃圾染成了一团,像是一团盛开的玫瑰花。她被送往医院的时候手一直拉着医护人员,身边没有一个至亲的人,她的酒鬼父亲还有她无法站在阳光下的母亲以及那个欺骗他暴力的油腻男人….这一切都推着她走向灭亡,在那个美好而闪光的年纪。
黄佑拉住我的手紧紧的握了握,他安慰我萧薇薇已经在医院很安全的住下了,也在尝试联系的他父母,也请了专门的心理医生帮助她做积极的心理建设。我眼泪啪啪啪的掉了满地,将地上厚厚的尘土飞溅开来。那一刻我觉着心口刺痛呼吸急促,我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暗夜,也无法想象她是如何鼓起勇气疯狂的追求黄佑或者说追求美好的生活。
那年的冬天下这里下了很大的雪,每当阳光出来的时候雪就会被逐渐融化了一些,但那积雪太厚了,需要很多的时间和阳光的照耀它才能够得以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