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开学的前一天晚上，陈昶单独找了柏千芮。
他们两个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那个时候，蚊子已经没有那么多了，而早些年里，似乎树上的虫子也少，天边星河阑珊，恍若万家灯火，如隔世的大唐盛景，亦如昔年上海滩的灯红酒绿。
“千芮老师，给我讲个故事听，好不好？”他说。
“明天还要早起，大晚上不睡觉，瞎折腾什么，”柏千芮不假思索“我不会讲。”
“我睡不着，”陈昶回答“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听罢。”
柏千芮没说什么。
“据《汉书》中记载，汉武帝之妃李夫人，因病而故，武帝室迩人远，精神恍惚，从此无心朝政，一日，李少翁出门，路遇一稚子戏布偶，其倒影于地面，栩栩如生，于是他心生一计，用棉帛裁成李夫人之身并为其染上色彩，在手脚处绑上木杆，入夜围方帷，张灯烛，恭请皇帝端坐帐中观看，武帝见之龙颜大悦，从而对此爱不释手，这就是关于皮影来源，最早的故事记载。”陈昶侃侃而谈。
“啊，讲完了？”柏千芮问“那还不快去睡觉。”
陈昶顿了一顿“我在北大营草原上认识了几个山东过来这边玩儿的朋友，”他说道“我…”他清了清嗓子“我闲得无聊跟他们学来，随便弄弄，给你看看罢，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你要是喜欢，就给你留着罢。”
柏千芮默默地看了看他“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递给柏千芮一件衣服，那件衣服上歪七扭八的缝着一些图案，是有关于山东菏泽定陶县的民俗文化还有戚姬的传说故事。
“这是什么？”柏千芮道。
“我跟他们学的。”陈昶说。
“这……堆绣还是什么功夫啊？”柏千芮接过那件裙子，她饶有兴致的看着陈昶，戏谑道。
“我不会那个。”陈昶却一本正经的回答。
“戚姬姜鼓瑟磬筑。帝常拥夫人倚瑟而弦歌，”他继续说下去“虽然这个故事放在这里并不那么合时宜，但是千芮老师，我们每个人的人生或许并不是生来就注定了的，但是，我们有一天，还是去到了曾经连想甚至都不敢想到的地方，山东定陶有其风俗文化，话说，这里纳西古乐，斑铜技艺，拉马画毡，也是风华万千，你走过了很远的路，你应该在这里找到当初最像你的那般模样，千芮老师，这个村子并不是什么迷宫，困不住要走的人。”
“像这样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柏千芮却义正辞严的反驳他说。
“我是说，你或许可以离开这里或者留下来，找一个最能让你感到舒服的生活方式，”陈昶不假思索“终将一天，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
“嗯……”柏千芮顿了一顿“我在这个地方，出了这个门儿，就是这个村子里过的最好的一个，”她回答“这么看起来，这日子还可以，陈理霖也不错。”她回答。
也许她曾经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违心的，但是总有那么一天，我们纷纷离开，屈服于各自的命运，要向现实低头。
不过，就在这一天，陈昶是说柏千芮，他又或许是在说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