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将军今日提醒。”
闹剧过后,许舒向傅斯程行礼道谢。
雨停了,但她浑身淋湿了。
她穿着藕荷色宽袖短襦裙,湿透的一炮贴着她的身体线条,纤细非常,腰间不足一握。
风吹过来,衣裙飞扬,连带着她的发丝都在摇摆。
似乎风再强一些,就能将她卷走。
“你瘦了。”
傅斯程的目光看向她的脚踝:
“你的伤,好了?”
“嗯。”
傅斯程语气有些生气:
“那你为何不见我。”
“将军先不信任我。
我去马球场,只是闲来无事,想去给哥哥加油助威。
谁知将军竟误会我成了恨嫁的女子。”
傅斯程的手握紧了剑又松了松,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显露出心虚。
他没有否认。
“再者,将军于我不过几面之缘,小女平民百姓怎敢说得上,与将军熟识?”
大雨过后,巷子四下无人。
傅斯程的眸光冷冽,伸出手将跟前的女子拉近些。
喉咙压抑着愤怒:
“许舒,我救了你好几回,转眼间,你跟我说不熟?”
才多久不见,这女人的心思,真令人捉摸不透。
傅斯程注意到,街边的红色灯笼。
“你是在因为如梦姑娘而对我生气?”
许舒的手被他拉着,心底酸涩。
她至今没搞懂心中酸涩的缘由,只是对很多事情过意不去。
见她又不说话:
“误会你是我的不对,但祝将军的事,我无法做主。
对事不对人,你……不可因为这个而生气。”
明明是陈述命令语气,却带着哀求的腔调。
许舒抽回手:
“进出将军府的女人无数,心中有佛,处处是佛。
心中污秽,自然看谁都带着污秽。”
刚刚露出柔弱,就遭到拒绝和攻击,傅斯程的脸冷了下来。
十里长巷,落日余晖。
周身的空气冷了不少,许舒身子缩了缩。
瞧男人浑身散发出肃杀之气,许舒心底有点懊恼。
一时脑子发热,竟忘记了他的脾气。
就刚刚许治顶撞了下他,他手中的剑一下子就押在许治脖子上。
又想到裴家两个舅舅喉咙上剑锋磨出的血痕,许舒的腿有些发软。
她还是太冲动了。
“将军……”
“过两日一起看看纪念。”
傅斯程冷静下来,道。
“啊……好。
那我顺便叫上秦神医?”
傅斯程顿了一下,点点头。
目送许舒进了府邸,傅斯程吩咐:
“阿莱,你去查查秦泽,祖宗十八代都给我查出来。”
“是。”
许家。
司氏要和离的事闹到了老太太那。
老太太刚准备喝下药,闻言瞬间变脸,碗放在案桌上不肯动。
她看向碗边遗撒出来的药汁,棕黄黑乎乎的中药味刺激着她的鼻子,一瞬间让她脑子清醒了不少。
神医的药很有效,但每一副药都要花几两银子,一天三次,就要花上十几两银子。
儿子的钱在裴氏那,这几日的药钱都是司氏付的。
司氏是儿媳,天经地义孝顺她。
可若她和离了,哪来的钱买药!?
要知道和离之后,她就能正常带走嫁妆,司家给的嫁妆还剩没用完的,怎么能让她走!
“孩子都这么大了,到了要出阁娶妻的年纪。”
老裴氏语重心长,一瘸一拐拉着司氏的手,亲切无比:
“我知今日之事令你寒心,姨娘竟敢害嫡子!可见平日她毫无礼法!
这些年来你受苦了!但也不能拿和离的事开玩笑。”
司氏心中有异样,想出口辩解几句,可老太太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你们两口子都沟通好好说,有什么误会早点解决。
若他敢不耐烦,母亲第一个冲去指责他!”
老太太身后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没有多余杂发。
发髻上别着几样带着金银珠子的簪子,款式经典。
司氏盯着老太太的发髻出神。
老太太曾是一个即使身在泥塘,也不肯露出一丝落魄的人,即使穷也不能失了穿金戴银的体面。
这样的人,能忍住气性,同她小辈如此说话,只有一种可能。
为了钱。
“儿媳今日并非商量,而思念在多年来我们婆媳之间的情分,同长辈的说一声。”
“你……”
往日柔柔弱弱的儿媳,不知何时说话如此强硬,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我身体抱恙,你还要如此为难,可真真是孝顺!”
司氏抿了抿嘴,“明日我请了许家宗祠长老过来,一同见证我与老爷的和离。”
说完,司氏便走了。
今日晚膳之时,虹苑司氏的下人拦住老太太和许长树进去。
“你们是反了不成!
我是许家老爷!谁敢拦我?”
来福挡在最前面,“老爷,我们是司家出身的。
夫人和离之后我们这些下人也跟着她。”
司氏刚嫁过来时,家里的下人不够新置办的许府差使,因此有一半的人都是司氏那边带过来的。
若那些下人都跟着司氏走了,整个家岂不是乱了!
“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
司氏,你想走可以。
但是不是和离,而是我们许家休了你!”
虹苑内室中,许舒的筷子猛地一放!
眼神犀利的看向门外!
“娘亲,看到了吧,他们就是这般欺侮你!”
司氏劝慰道:“别理她,别理她。”
话是这样劝慰子女,可司氏等子女离开房中之后,心中不免担心起来。
明天的和离仪式,真的能顺利举行吗?
请了官差卒做见证,就能顺利举办下去吗?
司氏并不确定。
暗夜中,司氏提着宫灯在院子中乘凉。
宫灯昏黄,晕染了院子中垂丝海棠树。
那海棠树是许舒出生那年与许长树栽种的,想来也有十多年了。
海棠花依旧,但已物是人非。
第二日的清晨,司氏很早就起了。
她早早来到祠堂,等待着许家宗祠长老过来。
在京城之中,唯一与许家有关联的长老已经年入八十古稀。
他行走相当不便,许舒和许商在天放弃于杜白之时就驾起马车去接长老了。
老裴氏没想到,这都能给她找到长老,不由得心里冷哼。
“你和离的想法,怕不只是第一日。
连我们许家最年长的长老都给你请来了。
谋划多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