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偌大的向府如今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一片空荡荡的。
一群锦衣卫闯进向家,拿着封条到处贴,踹开每个院子的房门,端走一件件金银珠宝。
“怎么回事?”向贺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们给我停下!”
锦衣卫何时变成土匪了?随时闯进家中抢东西!
身穿红色双鱼服的锦衣卫们充耳不闻,当他不存在似的。
邢风风肚子的孩子已经四个月大,十分显怀,她摸着肚子从院子搀扶着小云过来。
“向贺……”
她眼中再无往日争锋相对的光彩,看向夫君的目光柔和求助。
“别怕。”
再如何不喜欢邢风风,她也是肚子孩子的娘,是曾与他真心相爱过的女子。
向贺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呵斥问金炳:“爹爹回来了吗?”
“老爷的马车刚到门口。”
“你且在这待着,我问个清楚。”向贺擦了擦邢风风眼角的泪。
“我要跟你一起去。”邢风风担心他们没主意,得罪了谁都不知。
门口处,程氏的泪水早已在眼眶打转,当着人来人往的路人面前,眼泪迟迟不肯落下,守护着程氏心中最后的东西。
程氏强忍着泪,扯着笑容,“老爷,里面……”
“回去再说。”向荣忠肩膀轻轻抖动,每一次的呼吸都十分沉重。
正厅内,向荣忠拿起一个茶盏,脸上愤怒。
“老爷,别砸啊!这是我们为数不多的茶盏了!”程氏惊叫道。
向荣忠视线模糊,模糊着模糊着他就笑了。
谁曾想到,他一路从三元县爬到京城,赚的盆满钵满,用银两买了举人,当上了官,以为在京城日子蒸蒸日上,结果转眼间一无所有!
“是定远大将军傅斯程干的!”向荣忠眼底闪过恨。
“他?他再如何也不能查封我们家啊!”程氏脸色铁青,呼吸急促。
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皇上下令查封的,要这么说的话,一切都是皇上的旨意。”向荣忠跌坐在一张破破烂烂的凳子上,“只是傅将军来当割肉刀罢了。”
邢风风捂着肚子,和向贺一起进来。
程氏瞥了她一眼:“坐吧,别累坏了我的孙儿。”
向贺:“傅斯程与我们无冤无仇,为何针对我们?”
朝中大把人比他们有钱!
“欺负我官小?”向荣忠死也死不明白,心中不甘心。
可眼下谁能给他一个答案呢?
孙嬷嬷从洗衣坊被赶出来,听到主子的话,弱弱问旁边的金炳:
“老爷说的傅将军,可是锦衣卫指挥使?”
金炳:“对。”
“前不久,我看到小夫人的几个服侍丫鬟在大街上被锦衣卫抓去问话了。”孙嬷嬷偷偷看了一眼邢风风。
“你们在偷偷摸摸说什么!一副看笑话的模样!”程氏看他们交头接耳,指不定怎么说向家的坏话呢!
“小的们只是在说锦衣卫指挥使……”
金炳支支吾吾,看了眼邢风风肚子里的孩子,不再说话。
如果牵扯到邢风风,他们定会怒不可遏,会迁怒到肚子里的孩子吗?
“有话快说!”程氏上前揪住他的袖袍,非常着急,“你知道内情?”
金炳不说话,程氏喊道:“孙嬷嬷,你来说!”
孙嬷嬷可没这么多弯弯绕绕,她只知道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向家没钱了,她日后的卖身契会去到哪里都还不知道。
她本就对邢风风没好感,这下更加斜着眼看她了。
孙嬷嬷:“小的前不久看到锦衣卫抓了小夫人的几个丫鬟问话,但很快他们就回府上了,至于问了什么,小的也不清楚。”
程氏咬牙切齿,拉着邢风风上前,“你做了什么事!惹怒了锦衣卫!人家顺藤摸瓜找到咱们头上!”
那些银两铺子和印子钱,只要没有牵头引线的,谁会闲得蛋疼去翻?
邢风风心虚,她做了太多事,谁知道锦衣卫查的是哪件?
但她想到近来手下的人被打得皮开肉绽,渐渐后怕了起来。
“来人,给小云上刑!”程氏恶狠狠看她,“最好不是你干的!”
小云腿软跪在地上,“夫人,别罚奴!奴这双手还得给人洗衣做饭缝衣裳!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金炳不忍心看,主子犯错,往往都要先让丫鬟受罪一番,但他眼尖地发现地上掉落的瓶药,上前想捡起来。
小云尖叫阻止:“莫碰!会伤了自己!”
向荣忠眯着眼,声音透露着前所未有的威严:“那是什么!还不快老实交代!”
小云:“是,是,是主子让小的藏着的药……会伤人皮肤,只要碰上一点,就就会溃烂,再也好不了……”
“小云!亏我对你这么好!”
邢风风想掐死她,早知道身边的丫鬟会背叛自己,就割了她舌头算了!
程氏雷霆手段,邢风风身边服侍的丫鬟一个一个拷打一遍,终于得知邢风风想要拿药水害别人。
“你想害许舒!却叫锦衣卫抓到了!”程氏捡起手中的药瓶,“你就这么嫉妒许舒的容貌?要做这般恶毒的事?”
邢风风爬到向贺脚边,声音哽咽:“夫君,夫君,你帮帮我!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你做事,还叫人发现,如今,你又怨得了谁……”向贺扯着袖袍,叫邢风风扑了个空。
夜晚天空下了大雨,淅淅沥沥的雨声一直不停,响直天明,向家破败的芭蕉叶挂着晶莹的水珠,不时滴落下来。
让人一时也分不清,究竟是上天恩赐的雨露,还是芭蕉太过伤心,承受不住。
傅家的书房烛火一直没有熄灭,这里是傅斯程最常的入睡之地。
“将军,祝将军来了。”阿莱敲门提醒道。
傅斯程还穿着白日的官袍。
“哟呵,你没收向家钱财的事,做的真是漂亮!”祝青甫提了三壶好酒,“特来给你庆祝!”
傅斯程脸上带笑,有些疲态,近来公务上的事让他疲惫不堪。
两人赏雨共饮酒,喝着喝着,傅斯程突然放下酒壶,严肃道:
“太师找我,我去了一趟太师府。”
祝青甫脸色微变,“尹衮说了什么?他就是个老神棍,整日诓骗皇上!
但……唉,没人敢上前弹劾他,已有这么多流放的官员先例,即使你我,也不得不弯腰。”
“他让我变成他的人。”傅斯程猛地灌了一口酒。
夏日快来了,下雨让周遭空气都冷了许多,可傅斯程的身子和心脏更冷,刺痛每一根骨头。
“你怎么回他的?”
“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