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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精神上完成弑父(1 / 1)


陈涛在日记里写下过往挨打的场景。

有好些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想不起来的事情,原来始终深深地刻在他的脑子里。

影片并没有拍摄更多的家暴画面,然而通过文字描绘,似乎赋予观众更多的想象力和感知能力。

那些恐怖的场景,在人们的脑子里似乎变得更加形象和生动。

“在一个十分平常的日子里,我煮好菜,端去给看电视的他。

可能是盘子稍微有些烫,他不小心蹭到后冲着我大喊大叫,旋即踹我一脚。

我瘦弱的身体立即飞出去,撞到桌腿,卡在桌子和墙壁间构成的夹角里,喘不过气。

身体似乎失去呼吸的能力,嗓子却在不断地痉挛抽动。

我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说不出话来,就像是不停哭泣时发生的哽咽,这种抽搐很难控制。

接着他用筷子怼我的头,我维持不住跪姿,直接趴下。

扭曲的声音抑制不住地从嘴里发出,他用筷子抽打我的背,让我闭嘴。

我努力控制着不出声,连哭泣都不敢,他让我赶紧站起来,别把衣服蹭脏。

我不明白为什么,因为即便蹭脏,也是我自己洗,但我不敢问。

条件反射般地立即站起来,我回到桌边,他让我往旁边挪点,别挡着他的电视屏幕。

我依命令行事,他拿起筷子开始进食。

一边吃着我做的菜一边对着电视画面哈哈大笑,刚才的一幕似乎只是我的错觉。”

日记里记录的是陈涛某次遭遇家暴的情景,有时候也会记录他的感受。

“无法与家长沟通会令人绝望吗?不,不会。

早在妈妈去世之后,我就非常清楚地明白,和他是无法沟通的。

据说他从小就是被他的父亲打着长大的,他常告诉我爷爷打他打断过十几根钢管。

似乎这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又或许是在暗指我受到的暴力还不够分量。

他挂在嘴边的名言是我妈在的时候给我打少了,当初要是好好教育我,我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我也总是看不清他的样子。

从某个未知的时刻开始,他的面容开始模糊,动作开始变形,整个人仿佛在虚化。

每次看到他,我总能看到阴暗、扭曲、不可名状的恐怖。

多数时候他是个多疑的人,怀疑着身边的一切,觉得他的同事、亲人和我都对他怀揣敌意,甚至包括他已经去世的妻子。

只有极致的暴力才能对抗对无形敌意的畏惧,做一个强权者是最后的选择,然而他的战场在家庭。

面对我的时候,他像只敏感的蝉,整日整夜趴在树上拼命嘶叫,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激起他的怒火。

而在外面,他又成为一座濒临破裂的雕像,随时随地保持着安静。

强大和虚弱、自大和自卑,暴躁和沉默,随着家里那扇大门的开合恰到好处地轮流值班。

他有时会说我有精神病,这造就了他的苦痛与异常。

我不知道怎么样算是有病,但愿某天能有爷爷已经风化的尸骨中看出端倪。”

陈涛一直在写日记,配上大段以内心独白,看起来有些单调的画面反而加深了文字的情感浓度。

“比起挨打,其实挨饿更加难熬。

有时候他会外出,走之前留几把米,一袋面,就是我不知道几天的全部口粮。

米和面总是不够的,吃完我就开始喝水,胃里的灼烧感逼迫我大量喝水。

据说人不吃饭只喝水能活7天,我想我接近这个极限可能不止一次。

不知道一名流水线工人到底有什么事需要在外待这么久,我只是愈加深切地了解饥饿的滋味。

水流经过身体,冲淡了胃酸,饥饿的感觉也会随之被冲淡。

但失去工作对象的胃部并不能忍受这种刺激,我开始呕吐。

毫无阻力地将刚进入体内的水流再吐出来,流畅地就像他工作车间里的生产线。

吐完许久,嘴里都有种刷牙也去掉不了的酸臭味,那是胃酸在腐蚀口腔。

饿到一定程度,我开始产生眩晕感,世界在头顶旋转,身体逐渐沉重。

就像人们晚上睡着时腿部肌肉无意识抽动之前通常会做的梦,梦里整个世界在拖着你下坠。

这时候我会慢慢陷入睡眠,或者也可以称之为是昏迷。

失去意识既可以最大限度地保存能量,又能短暂地屏蔽饥饿感。

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我在挨饿中最快乐的一刻。

因为当我再次清醒的时候,一般就可以听到家里的响声。

尽管随之而来的是不明原因的暴打,但我知道他会带吃的回来,我又一次活了下来。

在动物世界中,总有秃鹰盘旋在即将死亡的动物上空,等待最终时刻的到来,好大快朵颐。

或许我就是那个濒临死亡的动物,但他总是没等到那一刻,难怪要打我。

那时候我年纪还很小,等我长大一点之后,学会了去邻居家借粮。

哪怕等他回来会挨上近期最重的一次打,那也好过挨饿。

我从不蹭饭,只是借,因为借粮是要还的。

我借多少,他只会还回去更多,他是个要面子的人。

几次之后,许是他见这项手段对我无用,也可能是离家要忙的事终于结束,离家多日的事再也没发生过。”

日记中,陈涛既没有用任何代表父亲的称呼,也没有用陈豪发的名字,全程用的是“他”。

既是不敢面对这个字眼,哪怕是在没有任何观众的日记里,他都不敢直接写出;

也是觉得与父亲相关的任何词汇,对方都不配产生关联。

这段戏里,时柒念独白时的声音清澈无辜,有很强的少年感,平静的语气下埋着暴烈的情绪。

翻涌的岩浆被看不见的存在强行按住,但随时可能喷发。

这存在或许是对法律的敬畏,或许是对父亲的畏惧,又或许是对未来的希望。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希望似乎越发渺茫,火山终有席卷大地的一天。

陈涛通过一次次的文字描述,在精神上完成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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