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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王家烈黔驴技穷 侯之担乌江布防(1 / 1)


却说一九三五年元旦的这场大雪,来得突然也下得格外大,从凌晨开始下到中午时分,地上已经铺满了厚厚的一层,使贵州省会贵阳银装素裹,分外妖娆。这样的天气,也让贵阳的元旦节多了几分喜庆色彩。然而,王家烈却无心欣赏山河美景,此刻他正蜷缩在太师椅上,与其说是闭目养神,还不如说是心烦意乱,眼前的战局搅得他理不出一个清晰的头绪来。

红军入黔攻占黎平后,已经越过清水河,正浩浩荡荡地向西北方向的余庆、黄平一带进军。王家烈已经看到,红军北渡乌江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一周之前,蒋介石命令他的嫡系薛岳亲率八个师的人马浩浩荡荡通过了黔阳、洪江,现在正向贵州方向进军。王家烈心知肚明,蒋介石是想乘剿灭红军之机,图谋贵州。令王家烈心烦的还不止这些,目前黔军内部的犹国才、侯之担、蒋在珍等人,在堵截红军时出工不出力,各人打着各人的小九九,不听他的指挥。一想到这些扯不断、理还乱的事情,王家烈就觉得自己很烦、很累。

其实,王家烈并不缺乏心机,应该算得上是一方枭雄。在偏僻的西南一隅,他能在频繁的军阀争斗中冲杀出来,当上贵州省主席和国民党第二十五军军长,成为这块土地上的主宰,这说明他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拥兵自重的王家烈,是一九三二年四月击败他的政敌毛光翔之后主政贵州的。王家烈和毛光翔同属于贵州的桐梓系。从辛亥革命到现在,贵州在几乎全封闭的状态中被地方军阀统治了二十四年。先是以刘显世为首的兴义系(贵州兴义府)统治了近十四年,后以周西城为首的桐梓系(贵州桐梓县)统治了十年。

一九一四年,王家烈在贵州讲武学校将校班肄业。那时的王家烈已深得他的同乡、桐梓系奠基人周西城的赏识,两人成了互为利用的知己。周西城当营长时王家烈当连长,周西城当军长时王家烈当师长。

周西城在他夺取了贵州最高权力之后,考虑到贵州派系林立,争斗不断,便内定了自己之后的桐梓系继承人,他以毛光翔、王家烈、江国番、犹国才为次序,任命他们为桐梓系的首领,此四人被称为周西城的四大金刚。

一九二九年三月,蒋介石为压制周西城,他借讨伐桂军之名,任命云南的龙云为第十路讨逆总指挥,兵发滇黔边境,意欲以武力使周西城屈服于蒋家王朝。

周西城是个硬汉子,如何受得这种窝囊气,便愤懑地对手下四大金刚说:老蒋欺人太甚!他这无异于持刀威吓,逼我屈服于他,我偏不愿刀下求饶!当时便用傲慢的语气,给蒋介石发了一个不愿臣服的电报,于是,滇黔战争爆发。

这一年的四月,周西城由安顺进驻镇守县城,亲临前线督战。他在鸡公背指挥时,被滇军四十三师李燊部抄袭包围,中弹负伤,由部下抬到打邦河时,在激流中落水而死。李燊乘机占领贵阳,蒋介石闻讯后,电令李燊为贵州省主席。

周西城死后,二十五军副军长王家烈率部由铜仁赶回遵义,同为副军长的毛光翔也由兴仁取道黔西到遵义。遵照周西城生前排定的继任次序,毛光翔当上了二十五军代理军长,接着,他率军南渡乌江直逼贵阳。李燊与之交战,大败而逃,亡命香港。蒋介石本想借滇军之力收复贵州,后来发现桐梓系根基深厚,一时难以动摇,便顺水推舟,任命毛光翔为国民革命军第六路总指挥兼二十五军军长及贵州省主席,任命王家烈为副军长兼第一师师长。老谋深算的蒋介石担心毛光翔在贵州发展壮大,便与何键协商,让王家烈当上了湘黔边区司令,命王家烈率部移驻洪江。此时,在南京政府身居要职的贵州人何应钦、王伯群(均非桐梓系人物)因害怕桐梓系长期主持黔政,便从中离间,利用王家烈来牵制毛光翔。

回想到贵州三起三落的时局变幻,王家烈十分清楚自己在蒋介石整个棋局中的作用。王家烈也不是个任人摆布的棋子,他也会利用蒋介石的力量来平衡左右关系。在王家烈的眼中,湘黔边区司令一职比二十五军副军长更重要,他认为,这是蒋介石给他提供了一个发展势力的好机会。他不仅可以借清边保境之名堂而皇之地招兵买马,扩充实力,还可以从蒋介石手中源源不断地得到枪械军饷给养补充。更重要的是,他还能够以湘黔边区司令的身份直接与蒋介石、何应钦对话,与湘南和两广的军阀进行接触。这一时期,他把狡黠和精明推到了极致。他一方面纵容善于交际的夫人万淑芬对蒋介石、宋美龄、何应钦等人频送秋波,联络感情;一方面又与反蒋势力陈济棠、李宗仁秘密订立三省互助同盟,暗中反蒋。就这样,王家烈在偏僻的湘、黔边界,不显山不露水地壮大起来了。

一九三一年,驻守在洪江一带的王家烈开始膨胀起来,他觉得眼前的地盘太狭小了,透过迷蒙的山水,他将目光投向了贵阳。花溪的清流拨动了他的勃勃野心,他决心要回贵阳主政。于是他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向贵阳进发。

兵临城下时,毛光翔的两员大将犹国才和蒋在珍,在对待王家烈兵进贵阳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驻守安顺的二师师长犹国才主张和解,陈兵遵义的三师师长蒋在珍主张开战,而毛光翔却难以决断。此时,桐梓系中多数人不希望毛、王二人的关系破裂,都从中斡旋。毛光翔也不愿意桐梓系失和,便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将二十五军军长之职让给了王家烈,并电告蒋介石,保荐王家烈为贵州省主席,自己只留国民革命军第六路总指挥一职。王家烈这才罢兵,心满意得地坐上了贵州省主席的宝座。毛光翔也不是吃素的,心想你王家烈要当省主席、二十五军军长可以,我也不会让你干得太舒服了。他在保荐王家烈为军长的同时,任命犹国才为副军长。因为犹国才是毛光翔的心腹,他不会随便听命于王家烈。

蒋介石接到毛光翔的电报后,来了个顺水推舟,把整个贵州送给了王家烈。

从表面上看,贵州已从兵戎相见到和平过渡,但实际上,贵州已貌合神离,桐梓系已支离破碎了。

面对这样一个烂摊子,怎么能对付得了长驱直入的红军呢?王家烈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的实力。对于素有双枪兵之称的黔军,最了解最清楚的人莫过于他们的主帅王家烈了。这些双枪兵在黔军各派窝里斗时作为互相遏制对方的筹码还可以,一旦对外作战,尤其是与数万之众的红军作战,这些双枪兵绝不是红军的对手。因此,王家烈在召开军事会议时,便决定请蒋介石调动人马前来救援,没想到真的引狼入室,被犹国才不意言中了。

眼下,追剿红军最卖力的是薛岳的中央军。王家烈熟悉假途灭虢之计,薛岳来者不善,中央军尾随红军进入贵州,这对于他王家烈来说,非但不值得庆贺,还包藏着凶险。

王家烈主政贵州不久,他在蒋介石眼中便处在了当年毛光翔的位置上。王家烈心里并不糊涂,犹国才、蒋在珍等人作为副职,敢公然与他分庭抗礼,别别扭扭,根子在蒋介石。王家烈也不穷于权谋,他有意在与蒋介石素有芥蒂的两广军阀陈济棠、李宗仁面前表示对蒋介石的不满,并且暗中用贵州烟土从两广换取武器。久而久之,王家烈与两广关系日益密切,前年还订立了三省互助联盟,暗中联合反蒋。不料,这个密约被陈济棠的部下余汉谋偷了出去,向蒋介石告了密。

蒋介石看了余汉谋送来的密约时,气得差点吐血。蒋介石与陈济棠、李宗仁宿怨颇多,曾多次兵戎相见,互有胜负,一直拿桂系无可奈何,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栽培了三年的王家烈,竟然也加入了反对自己的行列,使桂系又多了一支生力军。因此,王家烈成了蒋介石的眼中钉、肉中刺。

几天前,王家烈请蒋介石派兵增援,蒋介石喜不自胜,心想拔掉眼中钉的机会终于来了,于是令薛岳率部入黔。

此时,在王家烈的天平上,一头是毛泽东率领的红军,一头是薛岳率领的中央军,两支人马都是他的敌人。在王家烈看来,眼下对贵州的威胁,薛岳更大一些,这支队伍玩的是趁火打劫之计;而中央红军虽然兵进贵州了,并没有进攻贵阳之意,只是由余庆北上,渡过乌江,那里有黔军主力侯之担防守,王家烈并无多少忧虑。而从湘西尾追红军而来的薛岳,却在镇远、黄平舍弃了北上的红军,直逼贵阳而来。蒋介石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他想借追剿红军之名,夺取贵州。

俗话说,越是怕鬼越有鬼。昨天,薛岳已给王家烈发来电报,要与他去平越境内的马场坪见面。至于所为何事,电报中没有说。接到电报后,王家烈一直在思考应对之策。

王家烈睁开眼睛,望了一眼窗外还在飘着的雪花,心里估摸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门帘掀动了一下,夫人万淑芬走了进来。

这位出身于铜仁名门的女人虽然已经不算年轻,但得体的服饰和化妆,巧妙地掩饰了她的年龄。她的头发剪得很短,洋溢着一股青春的气息。那对清澈的眸子里蓄满了心计,看得出来,她是个不甘寂寞的女人。她自幼饱读诗书,虽是女流之辈,却喜欢研究兵法,能屡屡给王家烈出谋划策;每当王家烈行军打仗时,她总是坐轿随行,在军中做参谋。去年四月,蒋介石提倡新生活动,她在《贵阳日报》增设副刊,亲自撰稿,倡导礼义廉耻,深得民众嘉许。

万淑芬走到王家烈跟前,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坐得太久了,可别着凉啊!

王家烈苦笑了一下说:你看这雪,不紧不慢,堵得人心发慌!

万淑芬淡淡一笑:不是雪堵得你发慌,是烦心的事堵得你发慌,我没说错吧?

王家烈叹了一声,忧伤地说:知我者,夫人也!你真是看透了我的心思!

万淑芬说: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的苦乐忧愁吗?现在你要好好想一下,到马场坪见了薛岳该说些什么。

王家烈恨恨地说:我真不想去见他!明摆着,薛岳入黔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在想啊,贵州很快要姓蒋而不姓王了!

万淑芬说: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薛岳打着追剿红军的旗号,师出有名,你拗得过他吗?

王家烈无话可说,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了主意。

万淑芬来到桌子边,顺手拿起了一张王家烈圈定的电报稿,电报是王家烈发给何键的。万淑芬匆匆看了一眼措辞哀婉的电文:

……黔军力薄,自以取守势为宜。唯红军奔窜甚急,昨日窜陷施秉、黄平,其先头本日已到余庆,一部已到老坟嘴,有沿萧克旧路北窜模样。仍望竭力促湘军从速猛进,协剿歼灭为善。否则红军据黔境,日久滋大,红军蔓延,岂仅黔民创巨痛深,即国家民族之前途,亦将受其影响也。

万淑芬看罢,把电稿扔在桌子上说:你这个电稿说红军沿萧克旧道北窜,可以说是严重的判断失误,前天拟的电报竟如此胡说。你知道吗?今天上午,红军已经到了乌江南岸。这些年来,我们的军事情报常常出现不该出现的错误。

王家烈看看夫人,双眉微蹙。他觉得夫人太精明了。

万淑芬说:你应该再给侯之担发个电报,强调一下乌江的防务。

王家烈说:侯之担早已拍了胸脯,要把乌江变成大败红军的第二个湘江。

万淑芬不以为然地说:侯之担真会吹牛皮,他那个督导师有多大能耐,你不是不知道。

王家烈说:为了确保乌江防线,我已经把最精锐的万式炯八团配属给了他。现在他的三个旅长各负其责,也都立了军令状。刘翰吾任右路指挥,负责自尚稽至茶山关间的防务;易少荃带欧阳文、周仁溥两个团负责中路羊岩关至孙家渡段江防;林秀生带罗玉春团和机炮营为左路,负责江界河至岩门段江防;万式炯八团随时与他保持联系。我这里该做的已经做了,让侯之担和红军缠斗去。现在我最头疼的还是薛岳,不知道老蒋叫他来是真心助阵还是落井下石。

万淑芬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薛岳是来者不善,你得多留个心眼才是。

王家烈拉着万淑芬的手说:夫人你帮我拿个主意吧?

王家烈知道,每到山穷水尽之时,万淑芬常能给他柳暗花明之机。

此时万淑芬也想不出什么锦囊妙计,过了半天才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小不忍则乱大谋。在薛岳面前,要尽量谦恭、热情。

王家烈点了点头,无可奈何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去见薛岳?

万淑芬说:最好是明天,免得薛岳说你怠慢他。我们还应该带些礼物去。俗话说,伸手不打送礼人。

王家烈为难地问:带什么礼物?我们有什么好东西给人家?

万淑芬说:我们不是有号称天下第一美酒的茅台吗?

王家烈眼前一亮,高兴地说:好主意,索性带上几汽车,先灌他中央军一壶再说。

第二天,雪停止了,接着又下起了小雨。这天上午,王家烈夫妇在军政要员的簇拥下,顶着蒙蒙细雨,骑马驾车,从贵阳向马场坪浩浩荡荡而去。

到马场坪后,薛岳出门迎接,一见面便假惺惺地对王家烈说:王兄,红军入黔,蒋委员长考虑到黔军压力颇大,特派我来协同老兄作战,我们当鼎力合作,联手将红军一举歼灭啊!

王家烈有苦难言,他请蒋介石援手,也是情势所逼之下的一时冲动,没想到红军入黔后,薛岳却堂而皇之地以援军身份踏进了贵州。想到这里,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难为薛兄了,感谢委员长和薛兄的一番美意。不过,我王家烈手下的军队也非乌合之众,贵州山高地险,易守难攻,量红军也讨不了什么便宜,就请薛兄放宽心吧!

薛岳见王家烈底气不足还要装出一副英雄的样子,心里不由暗暗好笑,高声道:王兄虎威,令我相形见绌,此次“围剿”,就多拜托王兄了!

王家烈听了,哼哼哈哈,不置可否。一旁的万淑芬接下话说:薛将军虎威,我们早已闻名,今亲率大军入黔,还望多多出力呀!

薛岳说:嫂夫人说得对,出力那是自然的事。不过,我不敢在王兄面前卖弄,这次就看王兄的本事了。在武器装备上,我尽力提供帮助,王兄尽可放心。顿了顿,接着说:贵州一地,我初来乍到,不熟悉地形,还望黔军走在前面。

王家烈心想,这不是要我打头阵吗?我的本钱拼光了,你薛岳好拣便宜。但他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免得他薛岳插手指挥,只要我把红军消灭在乌江,他老蒋即便不论功行赏,也不至于拆我的台吧!

薛岳似乎看透了王家烈的心思,他知道黔北是王家烈的桑梓之地,王家烈是不愿看到红军进入黔北的,只有在乌江边一举歼灭红军,这才是王家烈的上策。因此,薛岳决定暗中下令他属下的吴奇伟、周浑元两个纵队尾追红军,把红军往黔北挤压,要王家烈好看,使他和红军殊死一战。如此一来,便宜自然就会让他薛岳占了。

薛岳见王家烈心事重重,估计他又在打自己的如意算盘,于是热情地说:王兄、嫂夫人,听说你们今天要来,我已吩咐下面准备好了午饭,走,我们边吃边聊吧!说罢,拉着王家烈的手朝指挥部走去。

吃过午饭后,王家烈乘车迅速往贵阳赶,他实在不想在马场坪多待了,薛岳趾高气扬的样子,分明没有把他王家烈放在眼里。

送走王家烈夫妇出门后,薛岳当即就贵州法治、军事、经济对围剿红军的影响问题,给蒋介石了一份电报,电文说:

蒋委员长钧鉴:

本路军入黔行动,前经逐日电呈,但尚多特殊之点,谨再综合补之。

一、黔政黑暗,民间不惟疾苦甚深,并毫无组织,对于清野,破坏交通,构成侦探网等,均付阙如。

二、黔军先以主力控置马场坪、炉山一带,以固贵阳门户;其分置与黎平、三穗、镇远、施秉、黄平、旧州、瓮安着,匪来则望风披靡。

三、黔本贫瘠之省区,并未遍地植烟,生产锐减,补给极为困难。

四、匪自黔东而至黔中期间,王主席似以主观之见地,判断匪必循萧克故道北窜,并各次要求本路军向铜仁、石阡、余庆截匪,颇以中央军如贵阳为患。谨闻。

却说王家烈夫妇离开薛岳的指挥部后,汽车一路颠簸,王家烈一言不发。

坐在身边的万淑芬见丈夫一脸的不愉快,便说:我昨天说过,薛岳来者不善。听他今天上午的口气,要黔军打头阵,这明摆着要借红军之手消灭我们,把你这个省主席挤下台。

王家烈说:薛岳有老蒋撑腰,所以他才如此放肆。我在想啊,目前贵州落到如此局面,能怪蒋介石,能怪薛岳吗?仔细一想,似乎都不能怪,怪只怪黔军内部不团结,互相排挤,互助拆台,让红军钻了空子。前段时间传闻红军要进军湘西,为什么会突然挥戈入黔?因为去湘西的路被何键封死,红军过不去,而贵州境内的兵力薄弱,朱德、毛泽东看准了这一点。从目前的局势看,我们只有与红军决一死战。如胜,我这个省主席的位置还能保得住,蒋介石找不到借口轰我下台;如败,我和贵州都完了,蒋介石不会有好果子给我吃。

万淑芬说:你分析得有道理。问题是以黔军目前的实力,很难挡住红军渡过乌江的,更莫说在乌江岸边消灭红军了。

王家烈说:这就要看侯之担了,他要是能堵住红军过江,堵上两三天,等周浑元、吴奇伟的追击军压上来,红军腹背受敌,必定会重蹈湘江覆辙。回到贵阳后,我要亲自给侯之担打电话,命他切实加强乌江防守,如乌江有失,送他到南京请蒋介石法办。

乌江,又名黔江,是长江在贵州境内的最大支流,也是贵州的第一条大河流,全长二千余里。乌江江面宽阔,水深流急,两岸山峦重叠,形势险要,自古号称天险。乌江是省会贵阳和黔北重镇遵义的天然屏障。

乌江北岸守军是贵州四大军阀之一的侯之担,此时,他身任贵州剿共后备总指挥之职。侯之担有军队万余人,占据着黔北的赤水、习水、仁怀、遵义等地,古蔺、古宋等地也是他辖下的地盘。

眼下,侯之担已经把乌江看作是阻挡红军北上的天堑。他也害怕红军进入他的黔北和川南地区,因为他的全部家产、家眷都在赤水,今天他阻挡红军,无疑也是为家产、家眷和地盘而战。

几天之前,在侯之担听到红军入黔的消息时,他还存有侥幸心理,以为红军长途跋涉,决不会冒险来攻打自古素称天险的乌江,红军很可能走其他路线。昨天下午,当他听说红军下剑河,攻镇远、取瓮安,近日已进逼乌江的消息时,不禁吃了一惊,一颗安逸的心顿时悬了起来,意识到自己的艰难时刻到了。

侯之担心里十分明白,他的部队在黔军算是劲旅,但就战斗力而言并不是很强。这次红军入黔,逼进乌江,他的势力将要受到严重的打击,也许是致命的。尽管胜负难料,但他别无选择,不得不硬着头皮凭借黔北地形上的优势来加强防务,阻止红军乃至蒋介石的嫡系部队踏上他盘踞的土地。

面对严峻的形势,侯之担一面电令赤水警备团将他的家小和可以搬走的财产全部搬到重庆;一面电令驻守川南的侯之玺率领本旅人马昼夜兼程赶到遵义,作为防守乌江的后盾。同时,命令驻守乌江阵地的部队遍筑碉堡,加强布防,确保乌江各段的安全。

侯之担刚刚把家事、军事部署妥当时,便接到王家烈打来的电话,王家烈在电话中说:侯总指挥,乌江防守关系你我之前途命运,须以死相拼,如有玩忽职守者,军法从事。据可靠情报,红军可能在近日渡江,你可要打起精神呀!

侯之担放下电话,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冒冷汗,心想这乌江我守得住吗?

诗曰:

风云未起雷未鸣,乌鸦麻雀惊栖林。 三军未到方寸乱,黔驴技穷笑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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