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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周恩来医院别陈毅 毛泽东于都寻通道(1 / 1)


却说在中央最高三人团中,周恩来是个工作十分细致的人。红军转移已迫在眉睫,他无时不在思考还有哪些善后工作没有做到位。这几天他很少合眼,眼睛都熬红了,眼珠中布满了血丝。警卫员范金标看见他整天不停地忙碌,身体日渐消瘦,非常心疼,便劝说道:周副主席,现在转移工作已经准备就绪,你也该抽个时间好好休息休息,为转移养足精神啊!

周恩来笑了笑说:你懂得什么,越是大的行动,越是要想得周密一些。嗯……今天,我计划要做的事情好像还没有做,现在却忽然忘记了。

范金标说:周副主席,今天早晨你不是说要去看看陈司令员吗?你没有去吧?

周恩来拍了拍范金标的肩头说:对、对、对,你这一提醒,我突然想起来了。走,我们一起去看看陈毅同志,我好像有好长时间没有去看他了!

这些日子里,一向豁达开朗的江西省军区司令员陈毅,陷入了心烦意乱的焦躁之中。他伤得很重,不能外出走动,只能躺在于都红军医院的病房里,用听觉去感受周围的忙碌声。医院外面的不远处,时有高亢的口令声,时有嘀嘀嗒嗒的军号声,时有嚓嚓的脚步声,时有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这些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了他的病房。他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凭经验猜想,眼前肯定会有一场大的军事行动。可是中央没有人来告诉他什么,他问身边的工作人员和医院院长,他们都说不知道。近几天来,他经常伸长自己的脖子,试图从窗口寻找一些迹象。为了消除心中的烦躁,酷爱唐诗宋词的陈毅叫工作人员帮他找来一套《李太白集》,还没有看一半,便丢在床头的桌子上,再也没有心思去翻它了。

陈毅在红军医院已经住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前的一天,他在兴国前线指挥作战的时候,右大腿根处的骨头被子弹打成了碎片,伤得很严重。住进医院后,由于医疗条件所限,伤口至今还在化脓溃烂。近几天来,本就烦躁的陈毅,一听到外面的军号声、口令声,更加烦躁不安了,因此动不动就冲工作人员发脾气。

这天,陈毅又忍不住问进来给他打扫卫生的护士道:小同志,你过来一下。

年轻的女护士见陈毅满脸的不高兴,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胆怯地问道:司令员,有什么事吗?

陈毅似乎看出了女护士的心态,忙和颜悦色地问:外面发生了啥事?吵吵嚷嚷的?

女护士说:我不知道,没有人告诉我们。

陈毅顿了顿,又问:那他们在做啥子嘛?

女护士说:他们在把医疗器具装箱,还有人在准备行装,看样子是要外出执行任务。

陈毅是个久经沙场的将军,对于复杂多变的局势,总能推断猜出个子丑寅卯来。他听女护士说到外面的红军战士们正在打点行装,估计中革军委一定有大的军事行动,至于如何行动,他不知道。他心里埋怨道:中央三人团也太专断了,这么大的军事行动,也不派人来告诉我一声,这叫啥子事嘛!

正在他愤愤不平生着闷气的时候,刚刚出去的女护士又折了回来,对他说:陈司令员,有位首长看你来了。

陈毅有些惊讶,问道:是谁?

女护士说:我也不知道,听说是中央首长。

陈毅听了,挣扎着疼痛的大腿想坐起来。正在这时,周恩来快步进了病房,他忙制止道:陈司令,不要起来,听说你的伤势还很重啊!

陈毅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女护士抱来一床被子垫在他的背后,让他半躺半坐着。周恩来侧身坐在他的床头,握着他的手问:都一个多月了,你的伤怎么还不见好转?

陈毅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伤口还在化脓,医生说还有骨头渣子没有排除干净,看来我这次可能要报销喽!

周恩来一惊:有这么严重吗?检查结果如何?拍片了没有?

陈毅不吱声,周恩来似乎看出了个中缘由,便问陪同进来的医院负责人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医院不是有X光机吗?

医院负责人脸上有些愧色,回答说:周副主席,按照中央部署,X光机和胶片都早已经装箱了,正准备转移。

周恩来听了很是生气:你们医院怎么这样死板,一点灵活性也没有,装好了就不可以打开吗?无论如何,你们一定要给陈司令拍个X光片。

医院负责人为难地说:还是不行,没有电源。

周恩来沉思了一下说:这样吧,你派人到红军总部去,把无线电发报机用的发电机借来,用完后迅速送还。他们若是不同意,就说是我派人去借的。无论如何,今天要把这件事完成,若完不成,我唯你是问。你马上去办。

医院负责人应声出去后,周恩来歉意地说:陈毅同志,我真对不起你呀,本应该早来看你,不然也不会耽误到这种地步,但我实在是脱不开身,事情太多了,我忙不过来呀!

陈毅是个性情中人,周恩来的话令他很是感动,他说:周公啊,别说什么对不起了!你今天能来看我,我已经十分高兴喽。古人说,巧者多劳,智者多忧。我看你注定是个受苦受累的命,到头来怕是要死在工作上的哟。作为老同学,我想说几句推心置腹的话,你是中央总揽全局的领导,不必要事必躬亲,得偷闲时且偷闲嘛。你看你这气色,几个月不见,又黑又瘦,满脸憔悴,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昔日风度迷人的风采不复存在了!

陈毅和周恩来是法国勤工俭学时的同学,关系一直很好,所以,他在周恩来面前单独说话时,没有什么顾忌。

周恩来听了陈毅一席话,开怀一笑说:我看你才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的。在我的印象中,你不是这样的性格,你在法国时,经常吟诵李白的名句。我记得你最爱吟“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这句诗。你过去指点江山的豪气呢?

陈毅想到昔日在法国留学时的生活,不禁开怀大笑,当即吟了两句诗: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周恩来见陈毅诗兴大发,揶揄道:旧诗,旧诗,天意君须会,人间要新诗。你最近有没有新作?周恩来知道陈毅爱写诗,也读过他的一些诗词,因此这样问陈毅。

陈毅兴致勃勃地说:有,有,在酒坛子里!

二人相视良久,不禁朗朗大笑起来。

说笑归说笑,精明的陈毅心里明白,这个时候,周恩来前来看他,肯定有什么事要对他说。于是问道:恩来,部队有什么行动吗?我听外头的声音,好像不大寻常。

周恩来说道:这正是我来跟你说的事情。他加重了语气:中央和军委已经做了决定,准备突出敌人包围,到湘西会合红二、红六军团,发展新苏区,打击敌人。陈毅同志,你是知道的,形势越来越不利,只有进行军事转移的选择了。

陈毅点点头道:是的,到敌人的包围圈外去打游击战、运动战,我原来就想到过,也向秦邦宪提议过,但没有实行,以致漏掉了许多机会。而现在,敌人兵力可谓是倾国之师,我们要突围出去,有很大困难啊!

周、陈都明白,这次突围,前景难以预料。而他们又都看到,在这次反“围剿”中的确存在着严重的指挥错误,显得十分机械,很难说这种指挥对红军的突围会带来什么影响。为此,他们心情都十分沉重。

周恩来顿了半晌,望着窗外说:这次突围转移,决定由八万六千多人参加,组成野战军,由李德、秦邦宪、朱德、张闻天和我带领,王稼祥因病也随队一起行动。同时决定将一万八千余人留在苏区。他顿了一下对陈毅说:中央决定让你留下来,由你和项英同志带领这些留下来的同志,继续进行斗争,你有什么看法吗?

陈毅一听,顿时火起,怒道:中央?什么中央?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才要我留下。

话一出口,他就看见周恩来低下头,有些尴尬。陈毅知道自己不是针对周恩来,但见他有些尴尬的神情,便改口问道:为什么没有派别的同志?

周恩来说:因为你懂军事、能打仗,而且伤势未愈,不便远征,可以留下来和项英同志一起继续领导中央苏区的斗争。

周恩来见陈毅的表情已不像刚才那样激动,便不失时机地继续说道:陈毅同志,担子不轻啊!留下的一万八千余人当中有一万左右的伤员,只有你才能让总部放心。项英同志在接受任务时,还对形势有十分乐观的估计,他说红军主力过不了多久就会凯旋。我们可不能麻痹大意啊!

的确,在中央苏区没有第二个人比陈毅更熟悉瑞金周围几百里内的环境了。一九二九年冬天,他曾同毛泽东、朱德一起冒着严寒从井冈山向南艰苦跋涉,共同并肩作战,终于在江西南部和毗连的福建省北部一带建立了中央苏区。

他亲眼目睹了中央苏区的初创,现今一天天壮大,直到包括三十五个县,人口近三百万,也亲眼看到了这块苏区于一九三一年十一月成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瑞金成为红色首都。

在这个地区,没有哪一座山,没有哪一条河,是他陈毅所不熟悉的。

想到这儿,陈毅毅然决然地说:好吧,就请党中央放心地带主力走吧!我陈毅纵然肝脑涂地,也要努力完成这任务!

周恩来知道眼前这位三十二岁的四川人性格豪爽、心口如一,是条响当当的英雄汉。听到他的掏心话,不禁为之动容。他说:中共中央还决定,在主力红军走后,中央苏区成立以项英为首的中央分局和中央军区。中央分局由你和项英、贺昌、邓子恢、张鼎丞、谭震林等人组成,中央军区司令员兼政委由项英担任。龚楚任参谋长,贺昌为政治部主任。同时,成立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办事处,你为主任,梁柏台为副主任,以领导中央苏区的斗争。另外,留下来的还有瞿秋白、陈谭秋、何叔衡等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的负责人。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今后你们的处境必定十分艰难,尤其要灵活机动,相机行事。你对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陈毅沉吟半晌,说:敌我力量目前悬殊,我看今后我们多半要选择上山打游击这条路。

周恩来高兴地说:我看这样可行。

这时,陈毅不无忧虑地说:这大转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此去湘西千里迢迢,目标又大,蒋介石肯定会有知觉。湘、粤一带又是敌人容易集结重兵的地区,恐怕要遭遇连续恶战啊!

周恩来心情黯然道: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知道,苏区的地盘一缩再缩,已经没有立足的地方了,再固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因此只好谋求向外线发展。

陈毅觉得中央的这个行动计划有些问题,以区区数万缺医少药、弹药不足、给养困难且疲惫不堪的红军,去突破敌人层层封锁,无异于送肉上砧板,即便冲出封锁线,红军伤亡可想而知。但是,中央既然决定了,他不好再说什么,于是问道:这个转移计划什么时候实行。

周恩来说:快了,近几天的事。

陈毅点了点头,挪动了一下身子说:那一万伤病员的安置,中央有何考虑,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情,弄不好,敌人来犯,我们心分两头,会更加被动的。

周恩来说:部分重伤员已安置到可靠的群众家中,但具体的安置工作还没有做,这还得有劳你们来做。

陈毅点了点头说:好吧,我们一定不负中央所托。

此刻,周恩来的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责,他觉得眼前苏区地盘一天天缩小,仿佛是他的过错,是他没有指挥好第五次反“围剿”。其实他的自责是在替人受过,因为第五次反“围剿”,其责任完全在于秦邦宪过于相信李德所致。周恩来深有感触地说:过去我经历过不少困难时期,但不知为什么,好像都没有今天这样困惑和伤神!

陈毅听了周恩来的感慨,坦然地说:天欲倾,不是一人能顶得住的,你也不要把所有问题都揽在自己名下。你虽然是三人团之一,但一比二,仅凭你一人的力量,左右不了秦邦宪和李德。恩来,不是我多事,在军事指挥艺术上,目前中央没有谁能够超过毛泽东的。我可以说一句负责任的话,历史上能与毛泽东军事指挥才能相比的,恐怕只有战国时的孙膑,楚汉时的张良,三国时的诸葛亮。前四次反“围剿”,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我个人认为,在我们党内,真正读书悟道的是毛泽东,他运用中国古代兵法达到了挥洒自如、出神入化的境界,我是佩服之至啊!说到这儿,突然问道:毛泽东同志是不是跟随主力部队一起行动?

当问到毛泽东的去留问题时,周恩来似乎有难言之隐,他没有马上回答。生性率直的陈毅有些急了,问道:怎么,主力西征不让毛泽东一起行动,这可是个重大失策呀!李德能带领红军主力冲出重围吗?

无奈之下的周恩来说:是随主力行动,但秦邦宪完全剥夺了他的军事指挥权,以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的意思是让毛泽东参与军事指挥,但现在还不可能。但我相信,毛泽东回到指挥红军作战的位置上是迟早的事,历史的演进,总是大浪淘沙嘛。你说对不对?

陈毅没有再问什么,他紧紧握住周恩来有些颤抖的手说:恩来,你要多保重啊!你肩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

周恩来和陈毅谈了一个多小时,才握手告别。后人有诗赞曰:

事无巨细有周公,义薄云天情意浓。 一番肺腑知心话,常使英雄热血涌。

却说蒋介石自南昌行营召开“围剿”中央苏区会议之后,顾祝同、陈诚、薛岳、周浑元、何键五路加紧向中心区发动进攻。此时,蒋介石已经觉察到中央红军有跳出包围圈的迹象。于是他再次发布命令,一定要把红军主力消灭在江西境内。接到蒋介石的命令后,顾、陈、薛、周、何五路大军,大举向瑞金、于都发起了猛烈的攻击。中央红军虽然顽强抵抗,致使国民党军进展缓慢,但中央苏区地盘又缩小了许多。此时,秦邦宪、李德认为打破国民党的进攻是绝对没有希望了。于是决定放弃共产国际在苏区内部抵御国民党军的计划,十月底或十一月初实行战略转移,中央红军撤离苏区的计划已经半公开化了。

就在中央红军积极准备转移的时候,毛泽东不顾病体初愈便离开了云山古寺,带着秘书黄祖炎,卫生员钟光,警卫员吴吉清、吴光荣、陈昌奉、戴田福,饲养员老余和一个警卫班,突然去了于都县。

那天,赣南军区司令员兼政委龚楚正伏在桌上看军用地图,研究湘、赣边境的地形。突然,警卫员进门报告说:龚司令员,毛主席来了!

龚楚一惊,急忙站起身来,走出指挥部迎接毛泽东,说:毛主席,中央机关马上就要转移了,你还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毛泽东微微笑道:不欢迎是吧,来看看你不行吗?

龚楚发现毛泽东面色发黄,形容憔悴,关心地问:看样子主席的身体不太好。

毛泽东微笑着回答道:是的,近来身体固然不好,可是精神更坏。你近来好吗?我有一个多月没有到总司令部去了,也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你了!

龚楚叫警卫员打来一盆水给毛泽东洗过脸,然后递上一支烟,说:主席今天来有什么指示吗?

毛泽东说:我现在来于都是看看苏维埃政府工作的,我要在这里呆几天时间。我们在一起,一切问题可以随时谈谈。我住的房子,最好是在你的指挥部附近,那就更方便了。

毛泽东眼前的境况,龚楚虽说不尽了解,但他知道苏区临时中央对毛泽东是排斥打击的,而作为一个方面军下面的司令员,他无力改变中央的态度,只能怀有无限的同情。于是,龚楚将毛泽东安排在离他指挥部不远的一间叫何屋的房子里居住下来了。

却说毛泽东在于都住下后,便对秘书黄祖炎说:你去安排一下,把于都县城的工匠和附近的贫雇农请到我这里来,我要跟他们谈谈。

接到毛泽东的指示后,黄祖炎立即通过于都县委召集了二十多位工匠和贫雇农来到毛泽东的住所。

这些工匠和贫雇农对毛泽东十分尊敬,他们也想听听毛泽东对当前中央苏区根据地越来越小的看法。

面对着这些衣着破旧、满脸蜡黄的工农兄弟,毛泽东深情地说:老表们辛苦了!

大家都站起来说:比不上毛主席辛苦!

毛泽东同大家一一握手后,在堂屋上方的凳子上坐下,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说:城镇的手工业生产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一位铁匠说:生产没有问题,只是原材料越来越少。毛主席,你帮我们想个办法吧!

毛泽东微微点头,又问:农民老表的庄稼收成好不好?

一位农民说:收成还行,但是解决不了队伍上的吃饭问题。

毛泽东一边在本子上记录,一边询问铁匠、木匠、缝纫匠、篾匠和贫雇农们,根据地为什么越来越小,生产生活为什么越来越困难……

快近晌午的时候,毛泽东合起记录本,望着大家说:目前苏区被蒋介石的军队四面围困,物资运不进来。蒋介石的目的是要围死我们,在苏区把红军彻底消灭。我们贫苦工农不要怕,我们要组织游击队,开展游击战争,在后方牵制敌人,打击敌人;我们要努力搞好生产,积极支援前线;对地主、富农分子要严加管制,防止他们暗中捣鬼。

散会后,毛泽东吃过午饭,叫黄祖炎去把刘英请来,他想问问最近于都县扩编红军的进展情况。

刘英是少共中央局的组织部长。一九三四年四月下旬,中央苏区中央组织部部长李维汉要她用三个月的时间,完成扩充红军二千二百人的任务。由于她工作有方,群众发动得好,结果只用了一个半月,就招收新战士三千三百多人,提前超额完成了任务。

最近,李维汉又派刘英到于都来招收新兵,任务比上次多了一倍,要求她用半个月的时间完成四千五百名的扩红任务。只有十多天的时间了,刘英接到任务后,心急火燎地赶到于都。然而,形势已不同于上次了,刘英几经动员,才有二百多人来报名参军。有许多人为了躲避扩红,钻进大山里躲了起来,于都的村镇能见到的大多是老弱妇孺。刘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先后三次写信给李维汉,叫苦不迭,诉说着扩红的困难。李维汉可不管这些,他只要结果。

急得没辙的刘英听说毛泽东要见她,觉得喜从天降,立即赶往毛泽东的住所。她一进门,便发现毛泽东斜靠在床上看书,背后垫着棉被,脸上又黄又瘦,两只大而有神的眼睛凹陷下去了,人显得十分憔悴,神情也很疲惫忧郁。她的高兴劲儿一下子没了,关切地问道:毛主席,你病得不轻吧?

看到刘英难过的样子,毛泽东打起精神来安慰她说:没有关系,疾病也和敌人一样,不是它战胜我,就是我战胜它。你看,我这不是战胜它了吗?

刘英被毛泽东乐观豁达的精神感染了,急忙提来开水瓶,为毛泽东的茶杯续上热水。

毛泽东接过茶杯,问道:刘英同志,扩编红军的情况怎么样,进展还顺利吧?

一提到扩红的事,刘英顿时愁眉不展起来,她说:主席,我正为此事发愁呢!于都的青壮年都跑进山了,扩红队员都没有信心了。

毛泽东思索了一下说:事物总是在矛盾中发展的,没有矛盾就没有世界。群众躲到山上去了,这说明我们的工作还没有做好,没做到位。先开个会嘛,你把突击队员、区委书记找来开会。

刘英着急地说:现在哪有时间开会,离规定的期限不到十天了,再开会,怎么来得及哟!

毛泽东果断地说:不,一定要开个会。常言道,磨刀不误砍柴工。思想上的问题不解决,时间再多也完不成任务啊!你说对不对?

一席话令刘英豁然开朗,但她又想到自己身边的人手不够,于是有些为难地说:扩红队员都分散到各区去了,家里连个送信的人都没有。

毛泽东笑了笑说:这个问题好办。我有四个警卫员,叫他们骑马到各区去通知。

刘英的眉宇顿时舒展开了。

这时,毛泽东把四个警卫员都叫了进来,一口气说了二十个区干部的姓名,让每个警卫员把通知内容复述三遍,然后对他们说:可以了,马上出发,你们到当地后,要直接通知他们,完不成任务就不要回来。

四个警卫员领命后,飞马而去。

第二天下午,于都县委机关的一间屋子里,扩红队员、区委书记坐得满满的。刘英主持会议,精神疲惫的毛泽东,坐在刘英的身边。

刘英做了一番动员后,参加会议的区委书记们热烈鼓掌,请毛泽东讲话。

毛泽东笑了笑说:今天是刘英部长的会议,我是列席参加,是想来看看你们。

大家说:请毛主席讲讲当前的形势,让我们心里有个底,长些见识。

毛泽东觉得有必要在这个会上说上几句,他把手中的香烟掐灭后,心情沉重地说:当前蒋介石调集了五十万大军对中央苏区进行“围剿”,并步步紧逼,根据地日渐缩小,红军的粮食、弹药、武器等十分匮乏,伤病员也越来越多,部队指战员、战斗员却越来越少,红军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艰难。说到这儿,毛泽东用坚定的语气鼓励大家道:但这没有什么可怕的,前四次“围剿”不是被我们打败了吗?这次的“围剿”虽然遭受了一些损失,我想也一定会打破的。中央正在制订新的作战计划。我们应该树立必胜的信心,有了信心就能战胜一切困难,有了信心,革命就一定能够成功!所以,大家一定要支持刘英同志的工作,帮助她招兵买马,壮大我们的队伍。

听了毛泽东的讲话后,大家再次热烈鼓掌,他们在毛泽东身上,似乎看到了革命成功的前途。

经过这次动员,于都县的扩红工作果然有了新进展,躲进深山的群众都纷纷回来报名参军。但仍然不理想,仅有一千多人参加了红军。因为连年扩红,于都县内已没有多少青壮年了。刘英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瑞金找中央组织部李维汉交差,准备挨上一顿训斥。

李维汉见刘英懊丧的样子,不仅没有责备她,反而安慰道:刘英同志,你辛苦了,这次扩红任务,我们定得有些不切实际,没有考虑到于都县的兵源枯竭问题。任务没有完成,不关你的事,请不要有思想包袱。

刘英听了,露出了十多天来从未有过的笑容。

却说毛泽东拖着病体在于都深入调查研究工农武装和察看地形的时候,病情突然严重了,躺在床上不能起来。

一天,赣南省军区政治部主任刘伯坚打电话给住在云山古寺的张闻天说:张主席,毛主席的疟疾加重了,病得非常厉害,持续发高烧,你赶快派医生来!

张闻天听了刘伯坚的电话,大吃一惊,心想这个老毛,病还没有好就到处跑,我劝都劝不住,这下好了,病情加重了吧!

他挂断了刘伯坚的电话,立即拨通了瑞金中央红色医院院长室的电话:喂,傅连暲院长吗?我是张闻天。

傅连暲在电话里问道:张主席,有什么事吗?

张闻天着急地说:毛主席在于都病倒了,是疟疾,病得比哪一次都重,你赶快派人前去治疗。不,最好是你亲自辛苦一趟,免得耽误病期!

傅连暲说:好的,我马上就去!他放下电话后,带着一名医护人员,连夜骑马朝于都县奔去。第二天傍晚时分,才到达毛泽东的住所。

日夜守护在毛泽东身边的卫生员钟光见他三天粒米未进,心里焦急万分。毛泽东眼睛睁不开,整天迷迷糊糊地昏睡,吃了中药吃西药,也不见好转。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傅连暲从天而降,使钟光喜出望外。

傅连暲顾不上休息,急忙取出体温表,为毛泽东量体温。此时的毛泽东高烧竟达四十一度,这让傅连暲吃惊不小。傅连暲熟悉毛泽东的身体情况和病史,断定是恶性疟疾复发,于是开了加倍剂量的奎宁叫钟光给他服下。

这时,烧得头昏脑涨的毛泽东幽默地对傅连暲说:傅院长,我的病限你三天治好!

不知是傅连暲的医术高,还是毛泽东的话灵,第二天,毛泽东的体温降到了三十七度,已经正常了。

刚退下烧,毛泽东就在桌子上摊开一幅军用地图,忘我地用铅笔在上面画着。

钟光见了,用责备的口气说:毛主席,你不要命了?今天刚退烧啊!

毛泽东不无忧虑地说:目前战局这么糟,我放心不下啊!搞不好,中央根据地丢了不说,数万红军有可能遭到灭顶之灾。我在想从什么地方突出重围最有利!

军机大事耽误不得,钟光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毛泽东继续在地图上比画着。他此次到于都是周恩来委托的,名义上是督导苏维埃政府工作,实际上是秘密地勘察突围路线和选择突破口的军事工作。周恩来知道,蒋介石的军队从东、北、南三个方向向苏区包围,只有西南方向的于都、瑞金通向安远、信丰一带,还没有敌人主力部队拦截。毛泽东不顾重病在身,前来于都寻找红军突围的路线。他在于都的心血没有白费,红军主力突围时,走的就是他探出的一条通道。

诗曰:

投身革命叹毛公,沉浮得失备从容。 自信星火燎原日,神州处处见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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