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景山被中村噎得直翻白眼,心说小鬼子管得还挺多。
但小鬼子是他半个老子,他只得干笑道:“这……这……”
这了半晌没说出一句原因,好在他的好儿子适时醒来,让他不至于继续绞尽脑汁编瞎话。
闻兆迷茫的睁开双眼,入目的便是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
“一一。”他声音彷徨,下意识的想为她拂去泪痕,却在动作瞬间白了脸色。
凌漪连忙按住他:“你受了重伤呢,别动。”
她声音哽咽:“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闻兆一眨不眨的盯着新婚妻子,声音虚弱:“我也以为我要死了,苍天保佑……”
“咳咳咳!”闻景山重重咳了好几声,将两人之间的你侬我侬打断。
这两个没眼色的小辈,没见中村先生正在这等着呢吗?
你们什么身份让他浪费时间看你们腻歪?
凌漪触碰闻兆肌肤的手在听到声音瞬间便缩了回去,整个人像是红透了的柿子一般局促的的缩在床边,不知所措。
爱情电影突然终止,中村意犹未尽的瞪了闻景山一眼。
扫兴。
他上前一步,摆出温和的模样,郑重对闻兆微微鞠躬:“多谢闻君,没有你我可能就死了。”
闻兆虚弱的喘了两口,强笑道:“我当中村君是朋友,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呢?”
“中村先生再说感谢这种见外的话,反倒是玷污了我们的友情。”
中村很满意闻兆的态度,没有挟恩图报,也没有借此要求什么东西。
这才是做朋友的态度啊!
你瞧瞧那个眼珠子乱转的老狐狸,就做不到这个程度!
果然还是年轻的华国人好骗,只要给他们些好处,他们就会像是狗一样为你付出忠诚。
上野君不愧是华国通!
就在他心中赞叹上野给他找了条好狗的时候,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特高课特务闯进来,他看了一眼三个华国人,附在中村耳边说了几句话。
霎时间,中村面上的笑消失殆尽,猛然回头看向乐呵呵的闻景山。
“中村先生?”闻景山被这眼神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的道:“您这是?”
“张君死了?”中村死死的盯了闻景山半晌,口中吐出这么一句话。
病床上,凌漪轻轻摩挲着闻兆的鬓角,惶恐又怜爱,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偶尔四目相对之时,两人还要甜甜蜜蜜的笑一下。
而闻景山,则是想了半晌才想明白那张君是谁。
一个司机而已,中村为什么会提起他?
“老张?”他莫名道:“对啊,怎么了?”
这场灾难中,死的高官不知凡几,他哪有时间去管一个司机的死?
在中村瞧着他莫名其妙的样子,恨不得一颗子弹了结了他。
帝国的优秀特工,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本不该死的时候。
而连累他的人,竟然还是这副无辜的模样。
心中火气越发旺盛,他冷笑连连:“很好很好,一个司机死了就死了!”
说完,砰的一声摔门而去。
这小鬼子!
第二次,闻景山对他没有血脉关系的义父爆粗口。
愤怒冲得他脑子嗡嗡的,可当回过神后,凉气从他的脚后跟升到了头发丝儿。
中村还能为什么对一个司机这么关注?当然是因为那是他的人啊!
一想到随时有东瀛人的眼线时时刻刻盯着他,说不准还得到了什么背叛新政府就可以就地格杀的命令,闻景山腿都在抖。
还好他对新政府忠心耿耿,从没想过其他,不然这条老命是真的要没了!
该死的老张!
他心中愤恨不已,却不敢表现出来。
对主子放在你身边的眼线不满,你想造反?
闻景山不想用自己脑壳去试东瀛人对他的容忍度,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闻兆瞧着他面色和开了染坊似的变,不由得微微抿唇:“爸,张叔不在了?”
闻景山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不想再提那个老张。
他脑子正飞速的转,琢磨自己身边还有没有东瀛人派来的间谍。
“可惜了。”始作俑者叹了一声,慈悲道:“您帮我送十条小黄鱼到他家做丧仪吧。”
闻景山一怔,不情愿的道:“你不是最讨厌他吗?怎么还另外给钱?”
知道老张背叛他后,闻景山恨不得将他的骨灰给扬了,可碍着东瀛人的面子却什么都不能做,还得体体面面把人给送走。
这就够让他憋屈了,如今儿子还要额外给钱,这怎么行?
闻兆无视他的憋屈,像是个愣头青一样道:“我讨厌他是因为你派他监视我,如今人都没了,我还讨厌他干什么?”
“钱多给些,也能让他遗孀好过些,就当是他这么多年对你忠心的报酬吧、”
“你有心了!”闻景山瞧了一眼门外的东瀛士兵,笑得咬牙切齿。
这蠢儿子!
被人卖了还得给人数钱呢,瞧着就来气!
“你且好好养病吧,我先去处理老张丧事!”他瞪了床边不知劝着丈夫一点的凌漪,转身就走。
等人走后,凌漪终于怯怯开口:“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他都没和我说话。”
闻兆瞥了一眼门缝,强忍着笑意安抚凌漪:“别管他,我喜欢你就行了。”
喜欢。
为演戏而出口的一句话,在吐出的瞬间让闻兆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垂眸遮住思绪,任由凌漪轻轻抚着他包裹纱布的伤口处,觉得那一处炽热得几乎要烧起来了。
那种隐藏在心底的情绪,在经历过九死一生后,终于茁壮成长,让他再无法去忽视。
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她。
喜欢她的神秘,喜欢她的聪明,喜欢她的恶劣。
喜欢她在此刻,依旧游刃有余的猖狂。
肩头突然落下一吻,闻兆如遭雷击的望着凌漪。
却只见她颤抖的睫羽。
“别再受伤了。”凌漪的声音如同呢喃,没了演戏时的那一分柔弱。
那微弱的声音像是怜惜,像是后怕,又像是振聋发聩的命令和威胁。
就好像他再受伤,就会面临那个吻的主人的惩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