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被分派了检查任务,作为门外汉的宋玉枝第一反应是懵的!
她怕耽搁了方大夫人的病情,下意识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又明白了老医仙的深意——
方家看着就是规矩极大的人家,前头方家老太太更是强调过方家对于名誉的看重。
老医仙虽老迈,到底是成年男子。
现下方家人心急于为方大夫人诊病,不介意他触碰方大夫人,那么等病愈之后呢?亦或是老医仙的推断有误,方大夫人头上并无不妥。
难保方家人不会心有芥蒂。
而让宋玉枝动手检查的话。
她现在的身份是十三四岁的小药童,还只算是半大孩子。
即便方家人来日真的介意,那时候方家大夫人病愈,方家承了宋玉枝的人情,宋玉枝完全可以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女子身份,就更不用担心他们会介意了。
老医仙虽然脾气古怪,却是处处都在为病患思量。
宋玉枝便没再推辞,只打起精神来,聆听老医仙的指点,用他规定的力道,揉按方大夫人的炉鼎。
方老太太听着老医仙说的什么“揉面的力道”、“切菜的力道”、“搅拌粥汤的力道”……觉得疑惑不已——哪有人把医术检查手段,都跟吃食做菜挂钩的?
但想着或许是医仙谷里的什么不传之秘,方老太太也没多问。
宋玉枝别的不熟,厨艺手法却是烂熟于胸,在老医仙这样特殊的指点下,她很快就不再忐忑。
经过一番摸索和检查,宋玉枝还真在方大夫人头上检查到了一个鼓包——
那鼓包位置隐蔽,即便是方大夫人或者日常替她梳头的丫鬟,都轻易察觉不到。而且那鼓包初时十分坚硬,就好像跟头骨连成一体,便是察觉到了,也不会惹人怀疑,反而会以为那是头骨凸出的部分,本身就存在的。
而宋玉枝在老医仙的以不同力道的揉按后,那鼓包明显就软了几分,甚至还可以活动了。
宋玉枝把检查结果宣布给众人。
方老太太上前仔细看过,神色激动,眼睛都有些发红,“老先生真乃神人,难怪世人都尊称您为医仙!您真是神仙下凡!”
一旁几个下人也都喜极而泣。
“夫人不是得了怪病,也不是疯了!只是伤了脑子,有了淤血!夫人有救了!”
“难怪夫人的病情会越来越不好,想来是那淤血越来越大了!”
“我就知道,我们夫人吉人天相!感谢老医仙,感谢老天爷!”
就在这样喜悦的氛围里,老医仙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先别急着激动,“人脑是最复杂的地方,我到底不是神仙下凡,并不敢百分百能治好。如果早些遇到这位夫人,我会建议使用保守手段,慢慢疏散她脑中的淤血。但现在,她的病情已经不容耽搁。”
说着,老医仙就给方家人两个选择。
其一,就是给方大夫人开颅,在最快的时间里,去除病灶。
但这方法风险不小,昔年华佗也向曹操谏言过这种方法,结果连曹操那样的枭雄都不敢尝试。
方大夫人可能毙命,亦可能留下终身难愈的后遗症,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其二,就还是保守治疗,让淤血和方大夫人共存。
老医仙能保方大夫人三年内性命无碍。
这期间,老医仙会给方大夫人开药,再以金针刺穴的方法,让方大夫人清醒。但她清醒的时间会越来越少,最后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即便三年后,老医仙想到了更好的医治法子,也只能延长的寿命,不能把她恢复成一个正常人。
一时间,屋内众人都没再言语。
宋玉枝难免也有些唏嘘。
老医仙的医术,已经在眼下这个时代称的上登峰造极。
但到底还是受限于时代。
如果是在现代的话,以现代的科技辅佐,至少也能降低几成风险。
老医仙刚来方家的时候,对那些个繁文缛节很是不耐烦,一副无甚耐心的模样。
此时给出医案之后,他却没有心急地催促方老太太表态,而是在屋里找了个位置,让宋玉枝和他一道坐下休息。
直到方老太太回过神来,“兹事体大。我大儿媳如今不能做她自己的主,老身虽是她的婆婆,却也不能贸然替她做决定。还是得等我家老大回来,再去知会亲家,两家子坐在一起商量过后,才能做决断。”
老医仙并不见怪。
如果方老太太不把儿媳妇的性命当回事,他反而会觉得看不惯呢!
“商量一定要快,迟了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方老太太连连颔首,表示自己记住了。
老医仙说完就站起了身,宋玉枝跟着背起药箱,师徒俩正准备告辞。
却听方老太太复又开口道:“老先生,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今晚,我就会约见亲家商量她这病。至多一夜,便会商量出个所以然来。能不能请您在府里留宿一夜,我也好使人准备您诊治要用的东西。”
老医仙对吃住并不看重,早年给有缘的病患诊病,在病患家住宿,草房牛棚都住过。
眼下他既然应承了要给方大夫人瞧病,在条件挑不出错处的方家留宿一夜,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儿。
反而省得他后头再坐那么久的车,平白把治疗的时间浪费在赶路上。
但他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表态,只是看向身旁的宋玉枝。
宋玉枝立刻会意,老医仙这是担心自己不方便在外留宿呢!
她在面具下道:“师父不必顾虑我,我在哪儿都是一样的。您若是愿意住下,徒弟自然追随您。”
住下才好呢,不然她今日这趟可真是要无功而返了!
老医仙点了头,方老太太连连道谢,立刻就让下人去收拾屋子,让他们师徒休息。
为了方便老医仙给方大夫人治病,师徒二人的屋子就还是在这清幽院落里。
也是凑巧,负责安顿宋玉枝的,恰好就是先前开口的方大夫人的陪房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