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了二殿下神色有异,叶儿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去的紧张情绪,再次冒了头。
小姑娘强忍着往自家师父身后缩的冲动,垂下了眼睛。
“你去灶房帮忙吧。”宋玉枝上前半步,挡住二殿下的视线,“不用陪我们在这干坐。”
叶儿松了口气,快步出了去。
同时,跨院的方如珠得到了消息,也带着丫鬟过了来。
隔着老远,方如珠看到闷着头从主屋里出来的叶儿,蹙了蹙眉,问起道:“那是谁?殿下登门,如此冒失。”
她那丫鬟在宋宅待了月余,同宋家的下人颇为交好。
方如珠这么一问,那丫鬟立刻去寻了附近的下人来问,很快就低声回禀道:“那是二姑娘在外头收的徒弟,从丰州城带来的,普通农女出身,这才不懂礼数。”
方如珠嫌恶地蹙了蹙眉,腹诽宋家二房还真是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家里拉。
只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二殿下,方如珠才克制地把脸上的情绪给掩了去。
海晏刚才回过神来,正想解释一二,瞧见方如珠过了来,他便止住话头,唤了声“方姑娘”。
方如珠面带羞怯地笑了笑,“如珠见过殿下。”
宋玉枝看着神色如常的二殿下,甚至有些怀疑方才是自己看走了眼。
毕竟这位二殿下礼数周全,看着实在不像是什么孟浪人。
现下未来的二皇子妃过了来,宋玉枝便只作不觉,看着他们二人互相见礼。
又寒暄过一番,二殿下喝过一盏茶,将准备的礼物分给众人,然后便看向沈遇。
沈遇起身,邀请二殿下去书房,说岳父大人昨日特地拣出一副棋盘,一本棋谱,不妨手谈几局。
“许多年没和表下棋了。表哥手下对我留情才好。”
二殿下欣然应下,和沈遇一道出了去。
只剩下自家人了,周氏明显松了口气,招来下人让他们去书房外仔细伺候着,又同方如珠说起话来,说也有两日没见她过来了,这两日过得如何。
方如珠在长辈面前,从来都是恭敬乖巧的模样,侍奉起宋彦和周氏来,比宋玉枝这亲女儿还妥帖周到。
今日她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回答的十分简短,只说近日在屋里抄佛经,余光一直不经意地飘向屋外,神色哀婉幽怨。
明显,方如珠是奔着二殿下来的,无奈二殿下今日另外有正事,并没有时间单独陪她。
即便周氏作为二殿下名义上的师母,也不好强压着二殿下如何行事。
宋玉枝看了周氏一眼。
母女俩对了个眼神,周氏继续陪着方如珠说话,宋玉枝则起身去了灶房。
因不确定今日二殿下何时登门,宋玉枝前一日准备了不少东西。
其中就有茶果子的原料——白芸豆泡发了三个时辰,剥壳去皮,焖煮过半个时辰,豆子成了糊状,经过研磨,呈现流状豆沙。豆沙又经过一个时辰的熬煮,变干结块后放入白糖,再放入盐,糯米粉,黄油和牛乳调配出来的淡奶油,热水,揉开烫熟。
眼下,宋玉枝进了灶房后,把糯米块撕开,连同麦芽糖一起,放入豆沙,揉出了茶果子的皮。
最后一步,就是用茶果子皮包裹上蛋黄、豆沙、莲蓉等各色不同的馅料,然后进行造型。
大概是因为前头刚对着叶儿想到了小桃子。
宋玉枝在做造型的时候,取了一点甜菜汁和菠菜汁,配合上木刀, 做出了一盘桃果子。
Q版小桃子,白白胖胖,透着淡淡的粉色,佐上“绿叶”,散发着香香甜甜的气息,看得人挪不开眼。
叶儿分到了一个,一时间不舍得下口,只捧着“小桃子”看个不够,“从前看师父红案做得多,白案做得少,也就中秋那会儿才知道师父还会做月饼。没想到师父白案上的真本事都藏着哩!这果子忒好瞧了,放到京城的雅肆或者糕点铺子里售卖,肯定不愁销路。”
宋玉枝做茶果子的时候,余光都在留意自家徒弟。
见叶儿全然投入到吃食中,已经没了先前的忐忑不安,甚至都能说俏皮话了,宋玉枝松了口气,笑道:“少编排我,我这哪儿是藏着呢?不过是前头没机会做罢了。”
区区十几个茶果子,却需要花费四五个时辰的准备时间,所用的材料更是没有贱价的东西。
从前哪里来的这个条件和时间呢?
桃果子分成两小碟,一碟少一些的,留给家人人尝鲜,另一碟多一些的,宋玉枝放入托盘,然后并上另外两道刚才叶儿帮忙做出来的普通糕点,一并端去了书房。
宋家下人连带着二殿下带来的人都守在门外。
宋玉枝端着茶点走到门外,恰好听到沈遇在里头不耐烦地催促,“海晏,你倒是快下啊。”
二殿下的声音则不紧不慢,懒洋洋的,“沈扶安,你催什么?棋局如战场,每一步都得深思熟虑。这不是从前你和我说过的话吗?你这棋品未免也太糟糕了一些。”
宋玉枝没想到二人私下相处是这般模样,不觉弯了弯唇。
她没想进屋打扰,只把托盘交给二殿下的人,让对方检验过后,帮忙送进去。
只没想到,屋里的二人听到门口的动静,二殿下直接开门出了来,“表嫂又不是外人,何必这般客气?进来观我们下棋,当个评判可好?正好我也有一桩事,要同表嫂说。”
“我不会下棋,当不了评判。”
宋玉枝这么说着,还是应下二殿下的邀请,进了自家书房。
在案几上放下托盘后,宋玉枝对着棋盘定睛一瞧,不觉真的笑出了声——
只见光秃秃的棋盘上,还未有一颗棋子落下。
而此时距离他们二人过来书房手谈,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时辰。
合着半个时辰里,猜先得胜、拿到了先行权的二殿下一步都没下。
也难怪沈遇这样好脾气的人,都会不耐烦地出声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