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对宋彦这老师的关照,多是体现在宋玉枝略过不看的那部分家当上。
后头庄子铺子和黄金那几样,在京城这样的地界,特别是在开国之初,犒赏功臣的时候,其实是排不上号的。
但排不上号,那是对显赫人家来说的。
对于他们这个小家,对于宋玉枝而言,这已然是天降横财一般的惊喜!
黄金百两那就是白银千两。
宋玉枝并不准备动用太多——至少也得放六成在家,供宋彦和周氏取用。
尤其宋彦现在是官身。
宋玉枝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自然知道官场上的人情往来和交际应酬,很是需要银钱。
她可以暂借出四成,也就是四百两银子。
这样即便她把魏老太太给的五百两银票物归原主,身上仍能凑出千两银子。
就是不知道这样一笔银钱,能在京城租到什么规模的铺子。
故而宋玉枝的目光又落到单子里那几间现成的铺面上,“娘,这几间铺子在哪里?地方多大?市口如何?有没有配掌柜或者管事?”
无奈周氏并不全然清楚,“我嫁妆里的那间在朱雀大街上,市口已然很不错。但脂粉铺子,你也知道,地方并不很大,只比先前咱家在丰州城的那间针线铺子略大一些。并不合你用。至于你爹名下的那几间……”
那几间铺子的情况,也别说周氏了,怕是宋彦本人都并不如何清楚。
毕竟他们夫妻都不算精通经营之道,先前宋彦又一心只盼着同妻小团聚,自然对这方面也不会太过上心。
周氏爱怜地摸着闺女柔软的发顶,叹息道:“是娘没本事,没能给你留下最好的。”
回想刚有闺女,还未开始给她遍请名医之前,他们小家里的状况还是很不错的,光周氏嫁妆里的京城铺子就有六七个之多。
更有好些周家二老特地给她配上的掌柜和管事。
在那些急着用钱的岁月里,其余铺子都让周氏给变卖了。
后头周家二老先后病逝,周家换了当家人,周氏的兄嫂便趁机把那些掌柜额和管事都给要回去了。
宋玉枝挨着周氏的肩膀蹭了蹭,“娘别这样说。要不是为着我,您哪儿能把外祖家费心给您的置办的嫁妆,花销成这样?您这样说,我心里也要过意不去的。您放心,往后有我呢!等我挣了银钱,给您置办更好的。”
这话听得周氏直笑,“这自古当娘的嫁妆都是留给女儿的。至于你弟弟的那份——你爹正当壮年,自有他去烦心。你若是挣了银钱,当然得自己留着。还给我置办什么?”
宋玉枝说自己乐意,“娘知道我对吃穿那些不讲究。银钱多了怕是也不知道享受,我就愿意给娘。”
周氏柔声应好,“那娘就等着咱们枝枝孝敬了。”
母女俩说着话,天色便渐渐晚了,周氏把单子和库房钥匙又收起来,催着宋玉枝入睡。
一觉好眠。
翌日清晨时分,宋玉枝按着生物钟醒了来。
多日的疲惫在歇息过一夜后越发汹涌,有一瞬间,浑身酸软的宋玉枝甚至想着在高床软被里赖上一整日。
随即她又想到后头还有好多事要忙,要先去看看叶儿和吕掌柜他们的安顿情况,还得去魏家见个礼,最重要的是得去实地看看宋彦名下的铺子,有没有自己合用的。
如果不合用,那么她就需要另外找地方。
这么想着事,宋玉枝便已然坐起了身。
守在门外的丫鬟听到响动,端了热水进来。
一番洗漱过后,宋玉枝出屋去了饭厅。
饭厅里,周氏和赵大娘刚一起摆好朝食,喊来了沈遇和宋知远。
唯一让宋玉枝比较意外的,大概就是宋彦和方如珠也都在。
只差个小药童辛夷,周氏说他一大早就出门去寻人了。
竟是和昨晚夕食一样的人员配置!
宋玉枝先对不甚相互的方如珠颔首打了个招呼,又随意拣了位置落座,问起道:“爹这个时辰还在家,不用上朝或者去官署吗?”
闺女一进门就同自己说话,宋彦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温声解释道:“不用。新朝九品以上的官员,只要参加初一、十五两堂朝会。官署里今日事也不忙,我昨日就同上峰打过招呼了,晚些去也无妨。”
宋玉枝狐疑地看了他眼底浓重的青影一眼,总觉得他嘴里的“不忙”有些虚。
他们这一房的饭食一直十分简单,清粥小菜并上外头买来的包子、油饼那些。
宋玉枝随便拣了几样开胃的吃,周氏却没落座,让人取来了几匹衣料——今晨一大早,她才刚起身,宋彦就急急地寻过来,说连夜描好了一套以玉兰花枝为蓝本的图样,让她帮着参详能不能用。眼下宋彦既不去官署,也不去补眠,自然是等着看效果。
宋玉枝早就习惯亲娘爱拾掇打扮自己这件事了,便也由着她在自己身上比划。
其余人在旁边一并当参谋,最后花了半顿朝食的时间,一家子给宋玉枝选中鹅黄和水绿两匹绸缎。
当然,周氏也不能厚此薄彼,家里其他人也都得捎带上,一人都得裁上两件,甚至周氏也不忘照拂方如珠,在给宋玉枝比划之前,还让方如珠优先挑选自己合心意的。
方如珠连说不用,“义母莫要客气。我的衣裳够穿,换季的时候才裁了两身。还是多给姐姐做两身鲜妍的,没得白费了姐姐的好容色。”
说是这么说,周氏还是按着她的肤色和身上穿戴的颜色,给她选了一匹桃粉的并一匹水蓝的。
方如珠恭顺地道谢,余光却在瞧着宋彦。
打从宋玉枝过了来,第一个同他说了话,宋彦脸上的笑就没断过,此时正全神贯注地同周氏商量,把他绘好的图样绣在闺女衣衫更好瞧一些。
这情况怎么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昨晚宋彦已经对宋玉枝的婚事心生不满,今日不应该找机会敲打宋玉枝或者沈遇这女婿一番么?!
全副身心扑在给宋玉枝裁衣身上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