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周氏心情平复了一些,便问起赵大娘和沈遇。
“我在这呢!”赵大娘从马车里探出笑脸,手脚利落地下了来,“遇儿在后头轿子里。看你见着枝枝高兴,我便没作声。”
周氏擦着眼泪,笑着嗔道:“姐姐说的我好像只关心枝枝似的。”
两人亲如姐妹,碰到了一处自也有说不完的话。
宋知远和下人一道从马车上拿行李,宋玉枝把同行的小药童辛夷简单介绍给家人。
都站定了,宋玉枝总算有心思打量一下宅子。
这宅子还是先前宋老太爷在世时给宋彦置办的那个,就在宋家大宅隔壁,两边相连,却是独门独户,十分便宜。
当然规模上完全比不得宋家大宅,只二进大小,但二房本就人口简单,也住的十分宽裕。
宋家离开京城还不到两年,宅子外观上变化不大,只是外墙某些角落看着有些破败,需要修葺一二。
简单的打量过后,宋玉枝自然瞧见了门口的二女。
看见宋玉锦不稀奇,宋家人回来肯定还回大宅子住,她先前又被王家拘了那么久,现在得了势,恢复了自由,肯定是闲不住的。
稀奇的是,站在宋玉锦身边的少女。
少女跟叶儿差不多大,虽然姿容平平,衣着打扮却是不凡,典雅素净,气质清雅。
方如珠对上宋玉枝打量的视线,回了个礼貌的微笑,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如珠见过姐姐。”
在时下最常见不过的平辈礼,她行起来就是格外的姿态端方。
举手投足和言语之间,无不彰显着她刻入骨髓的良好教养。
这个年纪的女孩,宋彦只会把她当成晚辈看待,她又对着自己喊“姐姐”……
宋玉枝心道果然太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要不得,不觉呼出一口长气,回了个礼。
“也是我乐糊涂了,竟没瞧见如珠出来。”周氏笑着引荐道:“枝枝,这是你爹收的义女,名唤‘如珠’,比你略小一些,如今住在咱家。这孩子也是有心,居然特地出来相迎。”
方如珠抿唇一笑,“义母这说的哪里话?好不容易盼着姐姐回京,我这做妹妹的自然不能怠慢。”
赵大娘瞧着这样斯文秀气、平易近人的贵女,不禁慈爱地夸赞道:“是个齐整的好孩子。”
宋玉枝边听边颔首,“不经意”地问起:“瞧如珠妹妹这气度,就知道你是好人家出身,习惯了下人伺候的。我家人口简单,今日来接我的,也都是过去家里的老人,想来日常也分不出什么人手伺候你……不知道可有什么不便之处?”
也不等方如珠作答,宋玉锦抢着道:“如珠妹妹金尊玉贵,二叔自不会短了她的吃穿用度。她不只有自己的贴身丫鬟……”
正好腿儿着回来的黄妈妈等人过来了。
宋玉锦就朝着黄妈妈身边的那个仆妇怒了努嘴,“喏,那个杨妈妈就是如珠妹妹的奶娘。都是二叔特许他们留下的。二妹妹,你可别觉得心里不平衡。毕竟过去一年多,都是如珠妹妹陪伴二叔左右。二叔偏疼她一些,也属正常。”
于是宋玉枝便都明朗了,她猜错了宋家新主子的身份,但别的地方却没想错。
宋玉枝了然一笑,也不接宋玉锦故意挑起的话头。
沈遇乘坐的轿子,是宋玉枝在码头上临时赁来的,只二人抬的那种,现下仍还未来到,一家子也没必要全部站在门口,宋玉枝只说自己一个人等,让周氏和赵大娘带着辛夷先进去说话。
方如珠主动走在周氏身侧相陪。
宋知远指挥下人把行李搬运进宅。
剩下个宋玉锦,既没见到宋玉枝同方如珠别苗头、扯头花,又没寻到别的契机煽风点火,她顿觉无趣,正准备往宋家大宅那边回。
“宋玉锦,你先别走。”宋玉枝不紧不慢地喊停了她。
宋玉锦没好气地转头瞪眼,“宋玉枝,我是你堂姐!你竟敢直呼我的名字?!”
“名字起了不就是让人喊的么?我们又是同辈。我若亲亲热热喊你‘姐姐’,怕是你我都要觉得牙酸倒胃口。赶了月余的路,我今日挺累,不想同你掰扯,只是有事儿问你,问完自不会再缠着你。”
宋玉锦直接被她这理所当然的态度给气笑了,“你这种态度直呼我名,还想我告诉你事儿?你想得美!”
说完,宋玉锦头也不回就往前走。
宋玉枝也不拦着她,慢条斯理地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你可别后悔。”
宋玉锦在她手上吃亏不是一两次了,听到她那不冷不热的语气,心里不由自主地打突突,脚步也不受控地慢了下来,“你少威胁我!这是在京城,在宋家!莫说是你,便是你爹娘都不能对我如何。”
宋玉枝说是啊,“我爹娘性情敦厚,又是你的长辈,自不好同你一般见识。可我又不是那等好脾气的人。我再给你三息工夫,你要是还不过来,我不介意同别人说道说道,你去岁在丰州城的商宴上做过什么好事。”
提到那场商宴,宋玉锦的气焰顿时矮了下去,脸色也白了三分。
那次她害人不成,反而被宋玉枝摆了一道,委实吓得不轻,后头也因为那桩事被王家老太太禁足了数月,到现在仍心有余悸。
只是怕归怕,宋玉锦仍强撑着道:“你就说去吧,无凭无据的谁能信你?难不成你还能回丰州城,把先前那个伎人给找来作证?”
宋玉枝看傻子似的看着她,“我为何要去寻丰州城的伎人?我寻魏家人不就好了?!”
魏家比宋家还早回京,便是宋玉锦再不知事,也知道魏家如今花团锦簇,煊赫远盛宋家。
魏先生成了户部尚书,魏老太太成了尚书家的老太君,若是他们出面说道宋玉锦在他家承办的宴席上犯下的丑事,哪怕只是透出去只言片语,也足够把她的名声毁了个底儿掉了!
宋玉锦咬牙切齿地站到了宋玉枝身边,“你有话就问!扯那旧事作甚?!”
“早这样不就好了?我都说我今日累了,不想同你掰扯的。”
宋玉枝笑着看她,“说说那个如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