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枝正色道:“小陆,我夫婿临时授命,上阵杀敌。此前我们一家甚至还在等着他回来过年。今遭若是不能相见,不知道下次相见是什么时候……我这才恳求你能帮我这个忙。”
陆小哥被说得默然,把烤红薯都放了下来。
他并不认识沈遇,只知道他是民兵营的教头,却很巧合的有过类似的境遇。
他爹也是衙门的捕快,一次接到临时指派,前往军镇传递消息。
却很是不幸地被北戎细作给截杀了。
他娘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反复念叨着当时如果能来的及见上一面就好了……没过多久便郁郁而终。
沉默了好半晌,陆小哥歉然地说:“宋姐姐,我不瞒你,军镇的人过来,确实是需要人手去安置他们,明日我就要过去。可我只是个小杂役,我实在没有能力,我叔又去忙别的事了,不在这里。不对,他在这也不顶用!哪怕是咱霍大人,都不能额外安插人手过去。”
在丰州城里,霍知州那是拥有绝对的话语权的。
可军镇是独立在丰州城外的。
尤其是起战事的时候,镇将的权力更是凌驾在霍知州之上。
甚至必要时候,霍知州都得听从镇将的命令。
镇将今日来了消息,明令声明为了防止北戎细作,除了衙门里资历十年以上的老人,其余一干人等不得靠近。
明日军镇的文书也会随着队伍一道过来,行监军之责,不容弄鬼。
历来饭馆、酒肆这样的地方,消息是最灵通的。
宋玉枝虽是穿越人士,但开了半年的食肆,她多少知道一些内情。
见陆小哥确实为难上了,宋玉枝便不再勉强,“反正民兵至少得在城里留上一二日对不对?我再想想法子,若实在不成……”
实在不方便见面,沈遇至少也会再送家书过来,诉说他的近况。
宋玉枝也不是必须要依靠沈遇,只要再多给她几日时间,她也能制定出合理的撤退路线。
说着,宋玉枝又把另外半边烤红薯塞到陆小哥手里,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没想到啊小陆,你才多大点,居然都是资历超过十年的老人了。”
陆小哥脸上的沉重之色褪去,颇为骄傲地挺了挺瘦弱的胸脯,“可不是?我爹和我叔都是捕快,他们忙起来都不着家,我娘是衙门里的厨娘。我生下来就在衙门里。刚会走路的时候,就拿着墩布和扫帚在后厨干活了呢!”
宋玉枝又问了他明日想吃烤栗子还是烤年糕,不觉就揭过了那个不可为外人道的话题。
后头宋玉枝照常上工,下午就回了自家小院。
或许是心里还记挂着这桩事,隔天一大早,天边还没泛起鱼肚白,宋玉枝便醒了过来。
醒过来之后,宋玉枝就轻手轻脚地下了炕,在灶房简单洗漱过后,来到了堂屋。
堂屋的门大开着,负责守夜的赵大娘困得眼睛都发红了,强撑着没睡。
见到宋玉枝起来,赵大娘心疼道:“这才啥时辰?你昨晚睡得晚,再去睡会。”
宋玉枝说不碍事,“我醒了就睡不着了。我午间忙完再睡也是一样的。”
两人刚说上话,宋玉枝就听到了门上传来轻微的响动。
赵大娘同样听到了,她抄起桌上的柴刀就出了去。
宋玉枝端了桌上的油灯,跟在她后头,才到了院子里就听到陆小哥的声音。
“宋姐姐,你在不在?我找你有事。”
宋玉枝和赵大娘换了个眼色,然后应道:“我刚起,什么事?”
陆捕头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宋小娘子起了就好。不是别的事,就是小陆昨日同你说的那……那份工,现在空出了一个名额。小娘子方不方便走一趟?”
陆小哥昨日说的,不就是沈遇要护送军眷、押解俘虏回丰州城的那桩事?!
宋玉枝喜出望外,又有些不确定地询问:“昨日不是说那份工不招外人么?”
陆捕头道:“三言两语说不清,一会路上再同小娘子细说。小娘子若是方便,咱们现在就出发。”
宋玉枝透过门缝瞧了一眼,见到外头站着的确实是陆捕头叔侄二人,便把手上的油灯递给赵大娘。
赵大娘担忧地伸手,面带担忧地拦了宋玉枝一把。
也不怪赵大娘多想,她并不知道事关军机,只想着谁家请人做工这个时候登门呢?
这个时辰登门不算,还压着嗓音说话,一副见不得光的模样。
赵大娘当然不想宋玉枝去了。
宋玉枝对赵大娘摇了摇头说没事,“昨日小陆确实同我说了那份工,他心无城府,总不至于从昨日就想着骗我。而且……”
而且一家子现在能安然无恙地还住在自家小院里,说到底还是多亏衙门中人的照拂。
这档口不能同衙门的人交恶。
若是衙门的人都不可信了,自家闭门不出也改变不了什么。
赵大娘也知道这些道理,便也不用宋玉枝说更多,便也只能放下了胳膊,叮嘱宋玉枝多加小心。
宋玉枝打开院子门,随着陆捕头叔侄出了去。
三人走到巷子口,就看到了衙门的马车。
陆捕头驾车,陆小哥和宋玉枝一道进了车厢。
坐定之后,宋玉枝就向陆小哥投去询问的目光。
陆小哥连忙同宋玉枝解释起来——
原来他们这些今日要去安置军镇相关人员的杂役,昨晚就统一回到了衙门里,等着调令。
陆小哥藏不住事儿,见了陆捕头之后几次欲言又止,也不为了别的,就是想让自己叔叔帮宋玉枝想想法子。
结果他一个不注意,不止陆捕头发现了,连霍知州都瞧出他不对劲了。
陆小哥对着亲叔叔敢装鹌鹑,对着霍知州可不敢藏话。
霍知州稍微一问,就知道了原委。
“我当时都快吓死了,都想着认下多嘴多舌、胡乱传话的罪责了。没想到霍大人听完一点不恼,反而自言自语说了句,‘倒是我思虑不周’。然后今天也不知道咋了,突然就有个人说不舒坦,去不了了。霍大人就让我们来接姐姐你了。”
陆小哥既心有余悸又庆幸,“姐姐随我们一道过去。但具体能不能见到你夫婿,我们就不敢作保了。毕竟姐姐也知道,那边负责盘查的是军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