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法处置,直白点说就是打军棍。
那可比衙门里的板子厉害多了,像牛二这种身板,这种才刚伤愈的情况,二三十军棍就足够要他的命了!
他确实不是外邦细作,也没有想过把民兵营出卖给北戎人。
这种“高帽”他不会戴,也戴不起!
牛二不可能坐以待毙。
实在不行,那就只能鱼死网破——
衙门的文书和官差虽然都撤走了,但还有有如郭大夫这样、为数不多的人留在兵营里。这里并不是沈遇的一言堂。
尤其霍知州是以仁义闻名的父母官,他还不信了,他抵死不从,霍知州会坐视不理?!
这个想法刚萌生,牛二就把手伸向怀中,摸到了他私藏入营的一把小匕首。
然而还不等他下一步动作,却听沈遇道:“当然了,一切都是推测。牛二到底没把军中之事宣扬给外人,我觉得就不用动用军法了……”
牛二眉梢一喜,沈遇顿了顿,继续道:“只要确保牛二不能将营中之事宣扬出去就行。”
“沈遇!”牛二怪叫一声,“难不成你真要拔我舌头?你敢?!”
沈遇云淡风轻地说不是,“拔舌之刑未免太过酷烈。我只是想封上你的哑穴,让你短时间内出不了声而已。”
说着,沈遇也看向牛二,接着问起其他人:“兄弟们以为如何?”
众人的心早就偏了,自不会反驳沈遇的提议,反而只夸沈遇心肠慈悲,有名将之风云云。
甚至黄六等人都对牛二道:“二哥,你几次三番弄鬼,教头却只是封你哑穴。你还不快谢谢教头?你别担心,我听人说短时间封穴不伤身,来日教头帮你解了也就好了。”
牛二差点被气了个倒仰——
他为啥加入民兵营呢?
最近一年没了沈遇给他吸血,银钱不凑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因为牛二认识三教九流的人多,消息比一般人更灵通。
他知道丰州城没有多少太平日子了。
像他这种毫无倚仗、又没有强健体魄的平头百姓,即便有几个得用的拜把子兄弟,情况都不容乐观。想确保活命,就得早做安排。
现在倒好,他民兵当不成了,还得被迫当一段时间的哑巴。
丰州城不久后就要乱了,他一个住在村里的哑巴,上哪儿活命去?
更可气的是,沈遇明显是在拿他做筏子,收拢人心!
连黄六等人都隐隐站在了他那边。
今日有了他这前车之鉴后,怕是再没人会对沈遇有一星半点的不服气!
而且听黄六那话,连他这样在外学艺多年的,对封穴都不够了解。
岂不是说往后他能不能再说话,都掌握在沈遇手里了?
当真是好谋算,好手段!
还不如打他几军棍,只要没把他打死,他将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不至于彻底沦为沈遇手里的体验木偶!
牛二嗫嚅着嘴唇组织语言,正准备再次发声。
沈遇可不会再给他蛊惑人心的机会,直接出手封住了他的哑穴。
牛二只觉得眼前一花,胸口一痛,就彻底失了声。
他手舞足蹈、焦急地“咿咿啊啊”了几声,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活像个跳梁小丑!
引得众人一通笑。
等众人笑够了,沈遇摆手让第二批兵丁先去用饭,免得饭菜彻底变凉,然后又询问黄六等几个桃源村出身的兵丁,问他们是不是要跟牛二一起走?
这样的问题,要是搁之前,黄六等人虽私心里知道牛二理亏在先,但到底是拜把子兄弟,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们也不是帮理不帮亲的那等公正之人,肯定会讲究义气,少不得要纠结一番。
现下么,看着牛二这出营就要当哑巴的惨样儿,谁敢动不动就说走?
更别说兵营里累归累,苦归苦,总归比在乡间讨生活好上太多!
有人带头,“教头,我不想走。”
还有人言辞恳切地求情,“教头别赶我们走。我们以后肯定规规矩矩的!”
“对,教头以后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敢往西。教头若是不信,我们兄弟愿意发毒誓!”
黄六几人一阵表忠心。
急得牛二在旁边直拍大腿、直跺脚!
偏他口不能言、身体又没好彻底,急火攻心,毫无意外地就两眼一翻,唇角渗血,晕死了过去。
郭大夫就在旁边,出于大夫的本能,他下意识地上前给牛二搭脉。
随即又想到牛二方才差点陷他于不义的举动,郭大夫又把手收了回去,只说他短时间内死不了,又直接用掐人中的方法把牛二掐醒了。
后头一群兵丁扑上前,争先恐后地扒下牛二身上统一制式的短打,扔还给他先前的破衣裳,将他推搡着赶了出去。
其余人则是该干什么还什么去。人群很快散开。
沈遇对宋知远使了个眼色。
跟在宋知远旁边的桩子见了,就很有眼力见儿地开口说自己留在伙房这边,帮忙打饭分菜。
宋知远迈着小短腿跟上自家姐夫,去往沈遇的帐篷。
就还是宋玉枝之前送他入营的时候,见过的那个。
小小的帐篷里摆了沈遇从家里带来的东西,不显空旷,但终归还是有些简陋。
宋知远在人后也不再故作老成,更不同自家姐夫客气,东摸摸西看看的,一会儿的工夫,就把营帐里所有东西给看了个遍。
一边看,小管家公的嘴也闲不住,先略显担心地问:“姐夫,只赶走个牛二够不够?我看他同村那几个人都和他关系挺好的。”
又担心起了旁的,“睡在地上的话,姐夫这被褥就太薄了。我得记着,回头让娘给你整一套更厚实的。还有你这屋里怎么一点吃的都没有?我下次给你带点干货和点心,你放起来慢慢吃。对,你还缺个恭桶。这大冷天的,晚上出去出恭太容易着凉了……”
他语速飞快,沈遇根本插不上嘴。
他索性也不打断,只等宋知远说完了,沈遇才答道:“黄六等人本性不算坏,只是有些恶习,正值用人之际,且一下子赶走太多人,终归对军心有所影响……不妨给他们几人一个机会。我会留意他们的。”
说完,他朝着小家伙伸手,说拿来吧。
“拿啥啊?”宋知远一脸懵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