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枝想的法子说来简单的很,他就是让街坊四邻里出几个大人,跟自己跑一趟衙门。
不论哪个时代,按着律法,捡到了不是自个儿的东西,那都得上交充公。
此时的衙门也设有失物招领的地方。
宋玉枝前头每个月去缴纳户籍银钱的时候,就经常看到那与她还算交好的刘文书,负责处理这些个琐碎事务。
她把这计划这么一说,张大婶也就把蹙着的眉头松开了——
他们虽然才和李贵等人打过一回交道,对那些个闲汉谈不上了解,但却发现他们这些人怕见官的很。
把东西往衙门的失物处一送,领不领就是他们自个儿的事儿了!
怎么也怪不到宋玉枝头上,说她贪小便宜、眛人东西。
张屠户更没有二话,当即带上人,推上东西就跟着宋玉枝过去了。
如前头张屠户所说的那般,衙门就在丰州城最中心的地方,距离清水巷一带并不远。
一刻多钟后,一行人就到了地方。
宋玉枝让同行的人在外头稍待,她拿着一份饭食熟门熟路地去找刘文书。
刘文书见到宋玉枝过来还挺奇怪,问她说还不到月底呢,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宋玉枝解释道:“我并不是来缴纳户籍银钱的,而是遇到了一桩麻烦事……”
说着,宋玉枝便简单说了一番事情的经过。
“街坊们出于好心,发现有人冒用我家的招牌出售饭食。本是想把人直接送来见官的。没想到那些人心虚理亏,落荒而逃,把他们的饭食和家伙什都留在了那儿……我就想着往您这儿送了。”
刘文书听得直点头,“小娘子这也算是拾金不昧了。不过家伙什那些倒还好说,挂在我这儿等认领就是,但那些饭食……”
刘文书说着也有些哭笑不得,他管事这些年,还没见到过谁家捡了饭食上交的。
宋玉枝跟着也弯了弯唇,道:“这样的天气,饭食自然是经不住放的,就算放到阴凉处保存,至多放到明日,后头肯定会变质,气味难闻,招惹蛇虫鼠蚁。只能劳烦您这里的人辛苦一阵,把这些东西给处置了。”
刘文书不觉蹙了蹙眉,他印象里的宋玉枝,懂礼又知进退,三不五时往他这儿来过手续,她还会带一些自己做的吃食,聊表心意……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对宋玉枝多了几分照拂。
可听宋玉枝眼下理所当然麻烦旁人的话语……跟过去她给人的印象大相径庭。
却看宋玉枝把手里的盖碗揭开,恍然道:“哎呀,是我想当然了,以为衙门也跟百姓家里一样,建了圈舍,畜养了家禽牲畜,不至于把好端端的粮食给浪费了。您看这事儿闹得……”
她这么一说,刘文书就会意了。
衙门里自然是没有大规模的畜养家禽牲畜,但是类似的圈舍却是有的,那不是关押着好些囚犯呢吗?
他们这些人可都得公家管饭呢!
大热天的,谁愿意给这些囚犯做饭?
衙门里的厨子跟刘文书要好,近来私下里抱怨颇多。
把这些个充公的饭食给这些囚犯吃正好,他们平常在牢里至多吃点豆面馍馍配菜汤。
宋玉枝手里托着的饭食,却是有肉、有菜还有白米饭。
纵然色香味再差,对于他们而言绝对是改善型的饭食了!
而且囚犯嘛,能吃上一口、饿不死就成,宋玉枝带来的二百来份饭食,再分上一分,足够所有囚犯吃上两天了!
另外,厨子不只省了手脚功夫,还能把本来要供给囚犯的食材给省出来。
不说多吧,几百文钱总归是有的。
他们这些吃公家饭的,在寻常百姓看来那是风光无限,其实内里也心酸的很。
光靠明面上那一点俸禄,至多只够自家几口吃用,绝对不够上下打点的。
都得东抠一点,西省一点,跟汲汲营营的寻常百姓无甚差别。
“小娘子有心了。”刘文书笑看宋玉枝一眼。
宋玉枝见刘文书会意了,便也不再说更多。
后头刘文书就让人去知会了厨子一身,那胖乎乎的厨子听说有人白送饭来,那真是来得比谁都快,见了宋玉枝直竖大拇哥,什么“拾金不昧”、“路不拾遗”、“大公无私”……之类的词儿层出不穷,把宋玉枝夸得忍俊不禁。
那厨子夸完,就让自己的小徒弟去搬弄那些饭食,没让张屠户等人再跟着奔忙。
末了,他亲自送了宋玉枝出来,还说:“下回要还有这种好事儿,小娘子可别忘了我。我这‘家禽牲畜’管够,来多少都能吃!”
宋玉枝笑得越发厉害。
刘文书跟着他们一道出来的,闻言笑道:“老严,你可说点好话吧!”
那严厨子方才已经知道了这些饭食的来路——是有人眼红宋玉枝的生意,仿冒她家吃食,心虚理亏之下才把东西都撇了,只自己跑路。
再有下次,对宋玉枝而言,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嘿嘿一笑,“我这人说话不过脑子,小娘子别同我计较。小娘子放心,我记着你的好,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宋玉枝还记挂着傍晚的营生,以为严厨子只是客气话,便随意应了一声,请二人留步不必相送。
后头她照常烧菜做饭,让一众小子帮忙分销。
如此又过了数日。
宋玉枝发现那严厨子说的并不是客气话,他拿到了好处,是真干实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