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已经忘了还得回前头去。
最后等待的时间里,宋玉枝把下午采的一小把野菜切成末儿,随后掐准时间掀开锅盖,加入一点盐和切好的野菜碎。
那香味就越发浓郁,直往人鼻子里钻!
宋玉枝摸出几文钱放在灶台上,将砂锅和三副碗勺一并放到托盘上。
那小二自问不是多嘴馋的人,毕竟在客栈里头做工,他跟厨子的关系又不错,经常能分到客人没怎么碰过的吃食。
今儿个这用料极一般的海鲜砂锅粥。却是真的把他的馋虫勾出来了,眼看宋玉枝就要连锅端走,他厚着脸皮跟宋玉枝要一碗尝尝。
一碗米煮出了满满一锅粥,自家只孤儿寡母三口人,加起来胃口还不如一个成年男子大。
而海鲜这种东西放过夜之后又多少会有点走味儿,宋玉枝倒也不介意分他一碗,而且她稍后还要麻烦小二——老大夫说前头几日的药主要是把他身上的寒症给祛了,这药得在饭后睡前服用。
所以一会儿吃过东西,宋玉枝还得下来借炉子熬药。
中午的时候,宋玉枝已经要过了几大桶热水,大晚上又这般一趟两趟的不安生,换成平时小二肯定得嫌烦,眼下他满脑子只想尝那香味扑鼻的粥,便爽快地应承下来。
宋玉枝道过一声谢,舀出三海碗的粥后,把砂锅剩在后厨里。
下等客房里,宋知远已经困得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直到闻着一股浓郁的鲜香,小家伙的眼神猛得一亮,“姐姐回来了!”
话音未落,宋玉枝推门进来,好笑道:“你这小狗子还真灵。”
“是姐姐做的吃食太香了!”
小孩自己穿鞋下地,板板正正地坐到木桌前。
三碗粥放到跟前,不用人喂,宋知远自己拿着勺子开始吃起来。
海鲜粥里的米粒颗颗开了花,熬出了米油,粥汤香浓无比,偶尔能吃到一点小虾仁和蟹肉,那也是又香又滑,一点腥气都没有,更有新鲜可口的野菜碎丰富口感,整体鲜滑滚香,鲜得恨不能让人把舌头一并吞了。
而且粥汤下肚,并不会给肠胃造成负担,宋知远只觉得肚子里暖暖的,连带着手脚都暖和起来。
周氏也是一样。
客栈下等房里东西还算齐全,却不会给炭,在屋里待久了难免手脚发寒。
她熨帖地呼出一口长气,说:“咱们枝枝的手艺真是没话说。娘前头是真想岔了,有这手艺,咱们还愁不能安生立命?”
宋知远也跟着直点小脑袋,“这粥太好吃了,比从前家里厨子熬的好吃多了!”
煲粥说来简单,无非就是把食材和大米放进锅中熬煮,但要根据不同的食材、不同的份量去控制火候,激发出食材本身的特有浓香,不然和煮泡饭有什么区别?里头的门道多得很!
宋玉枝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亲娘和弟弟的夸赞。
末了宋知远又问了这粥贵不贵?
得知一大锅海鲜粥只花了几文钱,小家伙眼睛亮晶晶地满是期盼,“那姐姐往后有空就给我做这个!”
宋玉枝却没答应,“终归是海鲜做的,一顿半顿还好,常吃怕是对你肠胃有负担。而且好可惜哦,海鲜做粥固然好吃,但是爆炒的另有一番好滋味,像什么香辣蟹、剁椒鱼头、蒜蓉蛏子、椒盐大虾……”
宋知远立刻吸溜着口水告饶,“姐姐别说了,我马上就乖乖喝药,一定把病养好了。往后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也一定不瞒着娘和姐姐了!”
见这小子乖觉地知道前头做错了,宋玉枝这才没接着馋他。
正说着话,小二把烧好的热水送来了。
周氏带着宋知远沐浴,宋玉枝则拿了一包药下楼去熬。
药材放入药煲,架到小火炉上,小二提着两个大空桶回了后厨。
这小二看着也不过十六七岁大,额头起了一层薄汗他也不觉得累,满脸堆笑地询问宋玉枝要不要帮忙?
宋玉枝说不用,看着那砂锅询问道:“小哥这锅粥没怎么动,可是觉得不合口味?”
“不是。”小二憨憨地笑,“说来不怕客官笑话,小的在店里还算好吃好喝,但家中老母亲和兄弟姐妹几个却常是饥一餐饱一餐,客官这粥煮的太好喝了,小的尝了一小碗,剩下的准备明早下值的时候带给他们喝。”
宋玉枝便也不再多问,只叮嘱他把砂锅放到阴冷处存放。
后头宋玉枝熬好了药,端到楼上,再自己简单擦洗了一番。
周氏便不让她再忙了,把三人贴身的衣服都洗了,晾到了屋里。
因为有奔头,宋玉枝纵然累得不成,还得裹着袄子睡,却是睡得极好,第二日天刚亮就醒了。
才结束流放之路,周氏和宋知远都睡得浅。
宋玉枝刚起身,他们母子也醒了。
“今天咱们要去寻摸个屋子,常住客栈也不是一回事。”
宋玉枝裹紧袄子,下床把阴干的中衣收起放到被子里捂了会儿,走到屏风后头把中衣中裤穿进去。
没多会儿周氏和宋知远也拾掇好了。
一家子揣上银钱下了楼。
这会儿天光大亮,大堂和街上还是没什么人,守在大堂里的还是昨晚那个小二。
他旁边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子。
不知道那中年男子说了什么,小二正忙不迭摇头,说:“赵大厨,这样不好吧……”
看到宋玉枝等人下来,小二神色闪躲,急急地止住话头。
宋玉枝便只跟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而后便出了客栈。
客栈外头的街上,不少摊档已经出摊,各种食物的香气萦绕在街头巷尾。
宋玉枝找了个看着干净的馄饨摊,点了一碗馄饨分着吃过,便又拿出猴子给的地图翻翻看看,还真的找到了一家被他标注的牙行。
牙行距离客栈也不远,宋玉枝猜着可能是猴子以往都在这一带活动的缘故。故而标注的都是相距不远的各色铺子。
找到了牙行,对接上了中人,宋玉枝提出了要求——
银钱不凑手,她没准备找多么好的宅子,只需要有两间卧房,一间堂屋加上一个灶房就好。
城东那样的地界她也不奢望,但出于对安全的考虑,靠近北戎的城北和靠码头、鱼龙混杂的城西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最好是在城中和城南一带。
最后就是报上预算。
在现代的时候,短租十分普遍。这个时代则不是那样,中人说一般都是年付,极少数的情况可以半年付。
毕竟时下牙行的规矩是“成三破二”,买房租房为破,屋主卖房出租是成。即牙行要收主顾百分之二的中钱,收屋主百分之三。
现代的时候大众生活水平高,手头富裕,面对手续费也不觉得如何,能省事儿就行。
这个时代的百姓都俭省惯了,自然不愿意生出变故,再去找牙行花冤枉钱。
宋玉枝给出的预算是三两银子一年。
那牙人初时并不以貌取人,十分耐心,等听清她的预算,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
但这牙行既能得到猴子属意,却是真的有几分口齿。
是以那牙人纵然不情愿,但是立刻带着宋玉枝他们转悠起来。
这一转悠,就转悠到了正午。
宋玉枝仍然没选到合心意的屋子。
实在不是她挑挑拣拣,而是牙人带看的几间屋子,要么是邻里关系太过复杂,隔壁住着个酒鬼,大早上的就在屋里摔东西打媳妇。要么就是安静是够安静了,但屋子实在破烂,走进去都担心那斑驳的土墙随时坍塌,要么就是整体太小,卧房倒是好说,有炕就行,但灶房里只容一个人腾挪,实在不方便往后展开吃食营生……
总之是不一而足。
那中人的耐心也耗尽了,说符合宋玉枝要求的就这么几间,等后头再遇到了合适的再带他们看。
这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一个道理,总不能让对方凭空变出一间物美价廉的屋子给自己。
宋玉枝也不为难他,看着到了客栈结算房费的时候,便和牙人分别。
而此时客栈里,掌柜正焦头烂额地寻找着宋玉枝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