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字迹干涸，杨慎方才回过神来。
面无表情从屋里拿出哀鸿，收进怀中。
他还不傻。
……
杨霖东此刻十分郁闷，他不能理解，为何外祖父不能帮自己一把！
哪怕就一句话……
他恨！无极殿中的赢家，居然是那个什么也没做的五哥！这不公平！
愤懑之间，他听到门外有动静。
将头探出被子外面，脸色依旧苍白。
杨慎缓缓走进杨霖东的卧室，倚靠在门旁，仰头深深叹了口气：
“老六啊，这对你来说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杨霖东瞳孔一缩，正待开口。
却见杨慎飞扑过来，一拳刺破屏风，砸在自己肚子上！杨霖东原本能躲过的，一时太过震惊，被杨慎重重砸了一拳。
抬头看见杨慎面无表情，瞳孔里空无一物……他有些胆寒。
见还要一拳打来，赶忙忍住疼痛，运气提神，瞬间腾挪跳到梁上，呕吐不止。
“老五，你他妈发什么神经！”
杨霖东气坏了，平白无故遭此一拳，肠子都快炸了！
“姓沈的死得不值。”杨慎忽地一笑，坐在床上。
“装病这么好玩吗，搞得你他妈要死了一样！”
杨慎突然的爆发，歇斯底里，有些癫狂。
……
杨霖东眼皮一跳，沉默一会。
忽然哈哈大笑，冷森森道：
“哟，五哥，你不傻诶……沈春寒那个废物！真该当时把你劈成几瓣！”
……
杨慎回味这段时间的接触，忽然有些苦涩。
“你是怎么确定……我会是你最后的威胁？”
杨慎紧紧盯着房梁上，杨霖东不再装病，悠闲躺着。
“从见你第一面开始……”
“五哥你真应该读一读他们那些预言者方士的论著。尤其是那劳什子剑录来着……嘻嘻我一见到你就察觉到你头上克我的气运。”杨霖东精神兮兮地对杨慎说道。
“五哥你想，如果你是太后，你会怎么办。”
“首先大哥虽然资质身份都符合，连性格都是首选，谁让他有一个强势的舅舅呢。
当然谁没有野心？外戚而已，可大哥明显没有对付自己这位老舅的心思，这就为难了……大权旁落。
加上林边州那一系激进派，改革加改革，前面的泡汤，后面的完蛋。
为了保住武兴的胜利果实，太后也许会选择放弃大皇子。
老二自不必说，他把元帝当神一样看待，想要效仿……殊不知自己只学了霸道的一面，没有学到王道的精髓，自然当下荣国也经不起他折腾了。
老三吗是个麻烦，皇上听话，天要干架，嘿嘿不得行的……”老六杨霖东高谈阔论，目中无人。
似乎完全不在意杨慎知道这些，乐得与他分享。
……
难怪……难怪一见面，杨霖东这小子就跟自己套近乎。
他认出了哀鸿，知道自己见过太后。
加上他之前的推论，觉得我是他的威胁……
东海道盟……青冥剑宗……霖东……武兴之变的遗留问题吗？
难怪……
一边是自己的亲孙子，一边是与帝国有深仇大恨的东海道盟。
也许连青山，连碧云……对如何安置杨霖东也会万分棘手吧。
当今皇太后，连碧云。
……
杨慎此刻想通了许多事。
杨霖东不跟其他几个兄弟熟，整天跟自己套近乎。看似他俩年纪接近合乎常理，其实是为了熟悉自己的作息情况、性格作风。
祭祖那天沈春寒为什么时间能把握得刚刚好？刚好在山腰，山顶山脚都不行。
自己与马三阙的关系只有少数人知道，能推测出自己祭祖那天，一定会去六阳山的人……少数几人。
杨霖东与东海道盟暗地里有联系，这是肯定的。他的母亲可是道盟……掌舵者之一。
莫非连青山……也在其中参与？杨慎不敢细想。
裴渊渟说在东海道盟，见过青冥剑宗前掌门，说明青冥剑宗余孽大概率在东海，跟圣罗兰国没有一点儿关系。
杨霖东借东海道盟之手除掉自己，或者说他们合作。
也就能解释，那天沈春寒为何吸走青鸟的剑气——以免苦肉杨霖东时将其撕碎……
杨霖东跟自己一起被刺杀，怀疑直线下降，谁也不会想到他的身上，更何况他还是个九岁的小孩……
额自己也才十岁……
“真是周到，最好的结果是我被杀，自然就只能将你推上皇位。”
“沈春寒还真是你们培养的好人才！早早就与老三相交莫逆，事后大可迁怒到老三头上，将这个最有希望的人赶下神坛。”
“借机嫁祸圣罗兰国，给太后一个合适的理由，调老二回北方……最关键的是调走东海道十万边军是吧……”
“东海道盟……真是不错！我都要以为是太后设的局了，合她老人家心意。”
杨慎咬牙切齿，横眉冷对，这个局以自己为引子，把多方势力拉下棋坛，失去对弈资格。
最主要还是利益的平衡，老大虽然失去皇位，但相当于得到了整个西荒，有太后压着也只能认了。
老二估计本来对皇位都没抱太大希望，得了东海道十万边军，背后那位北方霸主……估计也算满意了。
老四白捡了个东洲，老三只能先去青灯常伴皇陵。
“如果我死了，你得到的就是无极殿上，那处最高的王座……”
杨慎一字一句说道，已经平静下来。
在杨霖东看来，现在的杨慎如同黑渊。表面波澜不惊，内里暗不见底。
杨霖东原本还玩世不恭的模样，渐渐认真起来：
“我算错的不是你，即使沈春寒失败了我还是有机会……为什么在我们俩中间会选择你？为什么！为什么外祖父就不能偏爱我一点……只要他发话……”
杨慎此刻才见到杨霖东的真面目，这是个缺爱的孩子……
杨霖东收起瞬间的气急败坏，阴笑说道：“知道又何妨，你去跟太后说呀，你不过是一个傀儡，永远只能任人摆弄……你以为那七封信是真的吗？我不过是推波助澜，却有人乘澜而起……”
杨慎懒得再找不自在。
“你下来”
杨霖东果然一跃就下来了，抛开伪装，他睥睨着杨慎，原本可爱的面容格外让人讨厌：
“你不敢说，也不敢动我。你有太多想法和行动会让他们讨厌你，到时候换掉人你就一无所有……”
“噗呲”
“你？！”
哀鸿插入杨霖东腹部，他瞪大了双眼，眼里好像说着：“这他妈也是个疯子……”
一道黑影瞬间闪过，在哀鸿即将插得更深的时候……一把抱走了杨霖东——是默教的人。
杨慎对视着杨霖东，面无表情。
抬起哀鸿匕首，看着上面鲜红的血迹，伸出舌头轻轻舔舐……
……
杨霖东示意默教的守护者赶紧带自己离开这里，对于这个疯子他也有些害怕了。好在哀鸿刺入得不深，没有伤及内腹，还没上次沈春寒捅得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