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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大新王莽 下》(12)(1 / 1)


旷世奇才名垂千古

制礼作乐穿越万年

王莽心中一惊,赶紧命令说道:“传予的口谕:大队人马继续前行。今天的每一个时辰都由方士精确测算过的,不得有丝毫的延误。走不动的老迈之臣,让卫兵用担架抬着继续前行吧。”

君臣一行冒着酷暑继续赶往铸造工场。天气热得像蒸笼,忽然间天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一道道金色的闪电撕开密布的黑云,乱风突起,狂沙障眼,把京城郊外的四野吹得草木失色,百花凋零。侍中张纯大惊,劝谏说道:“陛下,这天象如此恶劣,已经有不少老臣受不了了,还是另择吉日前往工场吧。”

王莽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动劝阻,训斥道:“胡说!工期早已择定好了,岂能中途改变?予以为这是天帝在考验咱们君臣的诚意。越是遇到艰险,咱们越要向前!”他吆喝御者加快速度。群臣也不敢再多说,只得紧跟其后,浩浩荡荡地向前赶路。

不一会儿,空中竟然冷风凛冽,寒气骤至,关中地区的八月天出现了历史上罕见的奇寒。群臣穿着夏天朝服,冻得瑟瑟发抖,王莽也冷得牙齿打战,又担心被左右侍从笑话,硬着头皮撑着。张纯急忙脱下自己的外衣为他披上,又小声奏报说:“陛下,天气忽然变为奇冷,有的老弱官员受不了折腾,已经晕倒在车上了;有些马匹都冻僵,倒地不走了。”

王莽听说有大臣冻僵了,也大吃一惊,心想:夏日炎炎,怎会出现这等奇寒?他把头伸出车窗外望了望,天上阴云密布,寒风呼号,果然有不少大臣的车驾掉得远远的,一些马匹在寒风中战栗不已,士兵用鞭子使劲抽打也不走,有的已倒在地上了。王莽暗自叹了口气,又朝前方望去,耸立的高炉依稀可见,工场就快到了,他强打着精神向张纯挥了挥手,哑着嗓子说道:“命令大家往前走吧,就快要到了。”

半个时辰后,大队人马总算支撑到了铸造工场。哀章、苏乐等人已在此等候多时,急忙找了件工匠的衣服为天子裹在身上,卫兵和御者把大臣纷纷扶下车来。群臣个个面色发白,无不胆战心惊。五六个老弱大臣受不住冷热交替的袭击,已倒在车上奄奄一息。

哀章走上前来,说道:“陛下,按照计算好的时辰,眼下正是点火的时候。”

铸造铜斗的火炉处,王莽率领群臣排列整齐,他带头向上天虔诚祷告了一会儿。方士苏乐手挥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王莽接过哀章递过来的一束火把,投进铸造火炉,火炉中顿时燃起熊熊烈焰,王莽观望了一会儿,才率领群臣回朝。

回城的路上,冷风再次袭来,天空重现奇寒,不少大臣竟然生起了冻疮,一些马匹也被冻僵,倒毙于途中。六马法驾上,王莽裹着几件工匠的外衣,仍然冷得牙齿格格直响,浑身打战,好不容易才回到宫中。王莽打着哆嗦,被宦官扶进后宫,原碧已为他准备好了温暖的香汤,王莽急忙跳进汤池,任凭美人的玉手捏拿全身。

当天晚上,王莽拥着原碧睡得正香,张纯忽然前来奏报:“陛下,白天有两三个大臣受不了风寒,已经被冻死了。”

王莽大惊,说道:“上天降下酷暑和奇寒,阴阳交错,正是考验我君臣的意志。去世的大臣都是用生命铸就威斗,向上天展示大新的诚意!”他安排朝廷予以厚葬。

几天以后,按照规定的吉时,黄灿灿的铜斗送到了皇宫。王路堂大殿,王莽亲自掀开了黄色丝缯,一柄大大的铜斗呈现在众人眼前。这宝物约有半个人高,重达数十斤,五彩宝石镶嵌于威斗的不同方位,闪射着神秘而又耀眼的光泽。王莽用手摸了摸斗柄,心中极感满意,对哀章说道:“就叫它‘威斗’吧,予要用它来体现大新的威严,把那些蟊贼的凶焰压制下去。”

哀章拱手说道:“恭贺陛下铸成威斗!”

苏乐也说道:“从今往后,这威斗就跟着陛下,可以助陛下压制盗贼的邪气,只要把斗柄对准不祥之地,天地日月阴阳的神力就会发挥作用。”

王莽见威斗重达数十斤,便亲自在宫中挑选了一名高大魁梧的郎官,专门背负威斗。只要天子外出宫门,郎官都要背着威斗走在前面。天子回到宫中,把威斗随时放在身边镇邪。

威斗铸成后,王莽的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和原碧在一起的时候,也能够专心致志。

公元18年,正月朔日,常安城北的北军营垒南门发生火灾。哀章解释说,这是由于金匮图策上原有的“更始将军”官名被改为“宁始将军”的缘故,并奏道:“陛下,这次火灾明显是对朝廷不利,方位可能应在南方。不过有威斗压制邪气,陛下可以高枕无忧。”更始将军的官职是根据金匮图策的文字,设于开国之时,最早由甄丰担任,甄丰自杀后改称“宁始将军”,先后由姚恂、孔永、侯辅、戴参、廉丹等人担任。王莽听从建议,将其改还为“更始将军”,仍由廉丹担任。

王莽察看南方地区的州郡奏报,发现不久前荆州等地出现了盗贼匪兵的踪迹。荆州位于南方,距离京城较近,王莽又担忧起来。哀章笑道:“陛下何必忧虑,只要把宝物的斗柄指向荆州,即可高枕无忧。”王莽依言行事,命令官员运动威斗方位,又任命大司马司允费兴为荆州牧。

费兴是最近几年被提拔起来的名儒新秀,的确有些才能,临行前被召入宫中,王莽向他征询讨贼方略,费兴回答说道:“陛下,荆州和扬州位于东南方向,原来是楚国、吴国、越国之地,有许多名山大泽尚待开发。百姓依山傍水,以捕捞、采集为业。可是朝廷实行‘六管’制度以来,官府向山泽资源取税,老百姓的利益受损,加上天气连年久旱,百姓饥饿穷困没有饭吃,才去当了强盗。臣准备到任后立即发布命令,劝说为盗的人回家种田,由官府借给他们耕牛和粮种,放宽租赋,使他们能够安居乐业。”

王莽听费兴把盗贼的出现归咎于“六管”制度,心中很是不快,冷哼了一声说:“你如此放纵狡猾刁民,只会令盗贼越来越猖狂。朝廷的财政紧张,你却让放宽租赋……”

费兴对朝廷的许多新制一直另有看法,叩首说:“陛下,臣罪该万死,但也不得不说了。‘六管’制度本来就是向民众收取钱财,可是自从施行以来,朝廷不仅没有收到钱财,犯罪的人却越来越多了。百姓贫困,民不聊生,只得当盗贼。长此下去,臣只怕会危及大新。”

王莽呵斥说道:“胡说!你身为朝廷命官,却不维护朝廷的利益,口口声声为那些刁民辩解。朝廷实施的新制都和周公圣制有关,怎能随意诋毁?”

费兴心想,反正已经得罪了天子,不如把话说完,于是继续说道:“陛下即位以来,身边的大臣只会说好听的话,使用什么厌胜辟邪的巫术,因此听不到真实的情况。新的官吏俸禄制实行两年了,由于计算繁杂,各地的许多官吏长期得不到俸禄,纷纷利用手中的权力作奸获利。陛下可能还不清楚,郡县长官以及许多边郡将领的家中,一般都搜刮了价值千金的财富,朝廷应当向这些人收取钱财才是。臣冒死以奏。”

王莽气得大声叫道:“真是气死予也!”下诏免去费兴的官职。过了好一阵子,侍中张纯见天子怒气渐消,才小声说道:“陛下,荆州牧费兴奏说各地官员贪赃枉法的现象,的确很普遍,天下的老百姓很苦啊!”这句话又触动了王莽,他站在王路堂大殿中愣了半晌,又觉得费兴的话有些道理,心想:这些贪官和边将牟取奸利,朝廷正好从他们手中收取回来,使老百姓也得到安宁。于是指示尚书部门起草诏书,责令各地大夫以上军吏及边塞官吏牟取奸利而致富者,将其所有家财的五分之四收缴官府,以供边患急需。诏书说:

详考始建国二年胡虏猾夏以来,诸军吏及缘边吏大夫以上为奸利增产致富者,收其家所有财产五分之四,以助边急。

朝廷又派出大批官吏飞驰全国,调查各地贪赃枉法的事,动员军吏告发将领,奴婢告发主人。一经查实,将立即收缴其家产的五分之四。

公元18年冬天,寒风四起,京城郊外的一处茅舍前,忽然驶来了一二十辆轺车。从车上下来的人神情肃穆,有当世文人名流,有朝廷高官,有年轻儒者,众人悄然走进茅屋。

茅舍的主人扬雄七十一岁高龄了,此时也骨瘦如柴地躺在床上,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弟子侯芭在旁边服侍着,向来人介绍扬雄的病情。

国师刘歆哽咽着,握着老友的双手一言不发。大侠陈遵也没有了平时的豪放和爽朗,张竦则是静静地坐在床边。桓谭和年轻的儒生范逡也都在这里。

扬雄在病榻上已经躺了好几天了,自知熬不过寒冷的冬天,当着众人的面,要侯芭取出一摞书稿,交给众人传阅。众人正翻看着手稿,门外又传来隆隆的车马声,从车上跳下来数十个卫兵守在门外,两个衣着华贵的高官走了进来。众人定睛一看,来者是大司空王邑和大司马严尤。

王邑哈着腰走进了茅舍,见国师等一群名士在场,对众人拱手说道:“天子特遣我来看望子云君。”严尤新任大司马不久,早就倾慕扬雄的才华,听说扬雄病入膏肓,也特地前来探视。

扬雄向来就鄙视权贵,躺在床上没有理睬王邑,只微微向严尤点了点头,他知道严尤是君平先生家族的后人。王邑心中极不是滋味,瞟了瞟众人正在翻看的书稿,那书名为《法言》《太玄》,就拿过来翻看了几行文字,觉得深奥难懂,说道:“子云君的书稿不是普通人可以读得懂的。”

扬雄面无表情,气喘吁吁地对侯芭说:“侯芭,为师四十余岁入京,遭遇乱世,历经几朝天子,唉……”

“先生,你就不要多说了罢。”侯芭劝他好好静养。扬雄喘息了一阵,又道:“吾师君平先生预知天下大事,早就知道了今天的变化,我虽然尽了微力,可是也枉费心机。这三十年乱世的教训是太深刻了,为师一直在思考:大汉为何江山不保?大新为何建立……都在这几部书稿中……”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众人都瞧得心酸,劝扬雄不要再说话。侯芭端来一碗热水,让扬雄喝下。扬雄又道:“这几部书稿,是为师毕生的心血,你一定设法传之后世,让后人记住今世的教训,懂得怎样做人……”

“今世的教训……”侯芭有些愕然。

“为师并非圣人,难以洞悉古今一切,也留下了一些身后遗憾的事……”

“身后遗憾的事……”侯芭更是不明所以然。在场的人中,只有刘歆心中明白,扬雄指的是《剧秦美新》,便对扬雄说道:“子云兄,是我害你留下了遗憾呀,那时大新初建不久,天下无不希望大新能够振兴天下,谁知后来……”

“子骏兄不必再说了,《剧秦美新》也只代表你我当时的认识。吾师君平先生预言王氏当兴,也预言刘氏必复。天下不是一个人的天下,刘氏过后是王氏,王氏以后呢……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哪怕是千年的汅名,也任由后人去评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阻断了扬雄的话,侯芭连忙为扬雄捶背。扬雄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又艰难地说道:“为师死后,千万不要崇尚世间厚葬的风气,你只需将为师的遗骨送回家乡,葬在蜀郡郫县竹林中即可……”话刚说完,扬雄就停止了呼吸。

侯芭抚尸号啕大哭,刘歆、桓谭、陈遵、张竦、范逡等人垂泪不已。王邑、严尤也肃穆默哀。

在茅舍门外,侯芭遵从师愿,为扬雄举行了简单的丧礼,当众宣布要在天府之国的郫县为先生起坟,自愿服丧三年。

来宾并不多,扬雄生前以文学辞赋闻名于世,但穷困一生,不爱官位,因此天下儒生大都只慕其名,却不愿前来拜师求教,只有少数名儒和追求真才实学的年轻人登门造访。王邑、严尤闻讯,也来到了现场,毕竟扬雄是天子敬慕的名士。

众人正悲悼之时,突然一曲《悲歌》响起:

步出城东门,遥望江南路。

前日风雪中,故人从此去。

我欲渡河水,河水深无梁。

愿为双黄鹄,高飞还故乡。

桓谭盘着腿,在灵堂外弹起了古琴,用悲歌追思故友扬雄。

灵位前,摆放着扬雄的手稿,陈遵和张竦走到灵位前,喃喃地告慰扬雄的在天之灵。陈遵取出一皮囊,里面满满地装着美酒,说道:“子云君,酒是你我永远的爱好,你送我一篇《酒箴》,晚生我还你一皮囊美酒,让你的在天之灵永远有酒喝。”他和张竦双双跪拜于灵前,美酒洒在了地上。

年轻的儒者范逡跪拜于地,喃喃地说道:“先生请安息吧!你是当代的大师,学生平生最崇敬的就是您……”他拿起《太玄》《法言》的手稿仔细起来,然后掩卷叹道:“子云先生真是一代人杰,当世无人能比!这两部书稿凝聚了子云先生毕生的心血,只可惜生于乱世……”

刘歆说道:“‘明明上天,灿然星陈;日月光华,弘于一人。’这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歌谣,正好可以献给子云兄。”众儒生纷纷点头称赞。

王邑听了这话却不以为然,小声对严尤说道:“我看子云君自视清高,可是于世无用呀。”

严尤虽然尊敬扬雄的文学才气,但他毕竟是追求仕途的人,对扬雄的清高孤傲也不太理解,向桓谭问道:“过去经常听君山先生称赞扬雄的文章盖世,他的文章辞赋真的能够扬名于后世吗?”

桓谭正色说道:“大司马,子云君的文章必将传之后世而不朽,只是你我都看不到那个时代罢了。当今之世,人们只尊崇上古的圣贤君子,而不知道伟大的人物也许就在你身边。子云君官禄不高,容貌普通平常,这些外在的东西都不能让世人动心,因此他写的书也就得不到重视。”严尤和王邑听得汗颜不已。桓谭又道:“不过,这只会是短暂的现象,历史将会证明一切。过去老子撰写了虚无之言两篇,批评仁义,指责礼学,可是后世的人们喜欢老子的学问,甚至认为超过儒家的《五经》,从汉文帝、景帝时就有许多人包括司马迁都有这样的认识。而今我看子云君的著作,文义至为精深,论述不亚于先代的圣人。”

王邑插嘴说道:“子云先生的学问的确深奥,就像他的书《太玄》,一般人是看不懂的。可是,学问深了不能得到高官厚禄,更不能一展胸中的抱负,又有什么用呢?听说有些儒生还讽刺子云先生,说他本来不是圣人,还去撰写什么经书,犹如春秋时吴国、楚国的君主僭号称王一样,犯了被诛绝后代的罪过。”

陈遵对王邑的话有些反感,说道:“大司空尽管是天子的堂弟,又位居三公高位,可是你这话真是太可笑了!当年孔圣人官位不高,也被当时的世人瞧不起,后来却成为天下的至圣!而今子云君的书哲理深奥,论述玄妙,发表的见解和周公、孔子等圣人不相违背,只是没有遇到圣朝明君而已。”

范逡对众人说道:“就晚生所见,如果遇到识时务、懂学问的君主,稍微说一些称赞子云君的话,他的名声必定会超过先秦诸子。”

刘歆很有反省,说道:“过去,我曾替子云兄的《太玄》感到惋惜,因为现在的儒者靠着那点知识得到了许多利禄,却连《易经》都搞不懂,更何况深奥的《太玄》呢。那时我劝子云君不要白白地让自己受苦,写出高深的东西只怕被后人用来盖酱坛子了,当时子云兄笑而不答。现在看来,是我等世人的浅薄和无知,追逐眼前的名利而轻视真正的学问呀!”

桓谭赞叹道:“有人说当年孔子周游列国,文章传世,称赞子云君是‘西道孔子’,认为两人同样是文章传世,生前却一贫如洗。可是小弟却认为,孔仲尼不仅是‘鲁国孔子’,而且也是‘齐楚圣人’,而如今的子云君不仅是‘西道孔子’,也是‘东道孔子’!”

刘歆说道:“呵呵,好一个‘鲁国孔子’、‘齐楚圣人’,‘西道孔子’、‘东道孔子’,这是我听到有关子云兄的最高评价了。”

王邑见众儒如此评论扬雄,自讨没趣,只得悻悻离去。

后宫昭阳殿,王皇后的身体越来越差。王皇后心痛六个失去父母的皇孙,亲自加以关爱和抚养。皇孙的舅舅吕宽当年也被诛死,吕氏族人有的被诛死,有的被迁往合浦郡。吕宽事件已经过去十五年了,皇孙们一个个也已长大成人,而远在合浦郡的吕氏族人偷偷和几个皇孙接上了关系,并有书信来往,他们知道吕氏家族的出头之日,都着落在这六个皇孙身上,当然,他们最看好的还是四皇孙王宗。

四皇孙王宗从小就受到王莽夫妇宠爱,并接奉了新都国的香火。王莽的母亲功显君李渠薨亡时,王宗代表王莽成为丧礼的主祭,在六个皇孙中地位非同一般。新朝建立以后,王宗被封为功崇公,可是他却暗中和吕氏族人有了联系。

新都国已经今非昔比,高大华丽的建筑,很有些皇家宫观的感觉。王莽的三个美婢增秩、怀能和开明,带着王莽的骨肉一直居住在这里。王宗是接奉爵位的皇孙,有时也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王宗不仅长得酷似王莽,对祖父王莽也最为崇拜。在他居住的室内,王宗找人为自己画了一幅肖像,画像中的王宗身穿皇帝的衣服,头戴天子的冠冕,活脱脱就是王莽年轻时的模样。这事本来有些犯忌,王宗却毫无遮盖,有时还让好友前去观画,结果很快就传到了王莽的耳中。

王莽心想,自己的接班人已经定下了太子王临,王宗怎能如此胡来?于是私下派遣心腹明察暗访,结果查得王宗不仅有当天子的梦想,还依照谶文私刻了三枚印章。第一枚印章的文字为“维祉冠,存已夏,处南山,臧薄冰”,意思是:希望天子的皇冠存于自己的府舍,身处尊位,心存忧虑。第二枚印章的文字是“肃圣宝继”,即“庄严的皇位由我继承”之意,这是王宗得知祖父是承接圣王舜帝之后,得到天降宝龟而登上天子大位,也希望自己能够继承皇位。第三枚印章的文字是“德封昌图”,意即王宗以德被封,应当昌盛,接受天下的图籍。

王莽本来对王宗就比较宠爱,念及王宗毕竟年轻,因此也没有把这事看得太重。可是,王莽很快又得知吕氏族人暗中在和王宗互通来往,不禁大怒,下令把王宗关押起来,由自己亲自审问。

此事并没有惊动朝廷,而是在王莽原先的“摄宫”府第中秘密进行。王宗没有被捆绑,只是由几位卫士看守着,没有了外出活动的自由。看到王莽到来,王宗伏地叩首说道:“孙儿见过祖父!”王宗抬起头来,仰望着王莽,眼中充满着爱戴之情。王莽看到王宗的脸庞时也吃了一惊,因为四皇孙和自己长得太像了,而王宗对他以亲情相称,看来并无反意,他确实不想诛除王宗。

王莽说道:“你先起来吧,予问你几件事,你要如实作答。”王宗从地上站了起来,王莽问道:“听说你以天子自居,似有谋反之意?”

“冤枉呀!孙儿从小失父,祖父待我如父亲般疼爱,孙儿心中最崇敬的人就是祖父您了,怎会有谋反之意?”

“那为何在自己的卧室中挂出了画像,又刻了这些印章,你不知道这都是犯忌的吗?”

“祖父,人人都说孙儿长得像你,孩儿从小就向往着长大以后,能像祖父一样成为英雄。祖父不是一直教导我们要有追求和志向吗?那几枚印章不过是表达了孙儿的志向罢了,别无他意。”

“其中一枚印章文字是‘德封昌图’,是否是‘以德见封,当遂昌炽,接受天下图籍’之意?”

“非也,不过是‘德泽深长’的意思罢了。”

王莽听了这话,心里有些释然,说道:“好吧,你作为大新皇族后人,能有济世之心是好事,予也不追究此事了,可是你和吕氏家族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宗知道这事犯了禁忌,没有回答。王莽又道:“当年予写了八篇《诫子书》,让你们每个后人都要背诵下来,你领会其中的意义了吗?你更应该明白你的父亲为什么没有活到现在,你的舅父吕宽更是我王氏亲族的叛逆,你居然还要和他的族人交往,这是予最最不能容忍的地方!”

王宗很难解释得清楚,因为吕氏族人告诉过他,交往的事情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将有杀身之祸,于是问道:“祖父,如果孙儿和他们有过交往,你能放过他们吗?”

“《春秋》有言:‘君亲勿将,将而诛焉。’这是说对于国君和父母不得存心不良,否则会受到诛罚。可是,你是予最看重的皇孙,如果你能检举联系你的吕氏族人是谁,予可以既往不咎,放你出狱。可是这些吕氏族人就不一样了,予万万不可放纵他们!”

“孙儿只不过是和他们通过书信,说的都是日常关心的话,别无他意。孙儿不想看到他们被诛,祖父就处罚孙儿吧。”王宗不愿说出吕氏族人,他以为王莽最多处罚一下自己。王莽很是生气,下令交给廷尉审问,追查吕氏族人线索。

后宫昭阳殿,王莽接到王皇后的紧急传召,进入大殿。

“皇上,你你你……你把四皇孙怎样了?”王皇后指着王莽问道,她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了,侍女原碧扶着她。王莽把案情述说了一番,王皇后又道:“你是他祖父,他怎么会反你呢?四皇孙虽然穿着天子冠服画了一张画,刻了几枚印章,也不至于心存谋反之意呀!”

“皇后,画像和印章只能说明他不知满足,有偷窥皇帝大位的想法,予并没有追究此事。可是他身为皇孙,爵为上公,明明知道吕宽等人是叛逆族类,还敢和他们私下交往,这让予怎么能够容忍?”

王皇后老泪纵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以前王莽迫死王宇和王获,她出面哀求都没有结果。原碧瞟了王莽一眼,似乎是让王莽不要太伤王皇后的心。

“皇后,王宗已经交由廷尉审讯,如果他能供出吕氏族人线索,予将既往不咎。”

“四皇孙平时最讨咱们喜欢,他的父亲王宇已经不在了,希望皇上放过皇孙吧!”王皇后说。原碧又瞟了王莽一眼,不想让王莽争执。王莽说道:“予说话算话,只要他说出叛族联系人的线索,就既往不咎。”

皇族裔孙的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王莽回到王路堂,又接到奏报,说是王宗的姐姐王妨被人举报了。两个孙辈先后出事,让王莽很是郁闷,家丑又不便外扬,于是秘密派遣中常侍鹊恽前去责问王妨。当年王妨嫁给了卫将军王兴,婆媳关系极为紧张。一个是新朝皇室的金枝玉叶,一个是守城门小吏出身的暴发户,本来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王妨自然瞧不起王兴的出身,大小姐脾气发作起来,常常拿王兴出气,王兴的母亲护子心切,两人为此常常大吵大闹。这王妨心情不好的时候,恨不得婆婆早些死掉,躲在府中悄悄地祝祷鬼神,希望把灾祸降临到婆婆的身上,谁知却被府中的婢子发现。王妨一怒之下,把婢子杀死灭口,王兴的母亲抓住把柄不依不饶,通过五威司命孔仁的夫人,把王妨告到了五威司命官衙。五威司命的职责就是处理上公以下百官诸侯的案件,而孔仁又把这事上报到朝廷。

“唉,这王妨也不像话,婆媳关系处理不好,就杀死奴婢,我王莽的后人这么没有教养,叫予情何以堪呀!”听完鹊恽的汇报,王莽叹道。他在年轻的时候就很看重家人的品行节操,这时身为天子,更是顾及名声,于是对鹊恽说道:“中常恃,你去替予对王妨严加责备,同时也要批评王兴管束不力。”

责问的结果却让王莽大吃一惊。这王妨没想到王莽一点都不袒护自己,而是一味责备,心中越想越气,一怒之下就自杀身亡了。王兴得知夫人自杀,让他觉得无颜见皇上,跟着也自杀身亡。王莽认为案子处理得有些过了,至少在王皇后那里就说不过去,便要鹊恽责备传递案情的人。五威司命孔仁的夫人便是传递奏书者,她也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结果也自杀身亡了。

“陛下,此案由婆媳关系引发,竟牵出了四条人命,卫将军和皇孙女都命不该亡呀,臣以为是五威司命处理不当,应当追究其责任。”鹊恽说道,他担心王莽追究自己的责任。

“没想到我王氏皇族的后裔,一个个都是如此刚烈的脾气……中常侍,你去把五威司命召来。”

孔仁战战兢兢地来到王路堂大殿,见到天子赶紧伏地,自动摘去了司命佩戴的天文冠,叩头谢罪。孔仁是大新儒生中的后起之秀,在朝中敢于直言,前些年靠着检举揭发元老大臣而取代了陈崇,担任了五威司命。王莽责备道:“孔仁君,你办案过严,小小一案竟搭上了这么多条人命。”

“臣知罪,请求免去司命官职。”

王莽对孔仁一直比较赏识,当即把尚书叫来,诏令弹劾孔仁,并口述奏书说:

五威司命乘《乾》车,驾《坤》马,左苍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右杖威节,左负威斗,号曰赤星,非以骄仁,乃以尊奉新室之威命也。孔仁擅免天文冠,属“大不敬”之罪。

孔仁吓得不轻,只管磕头请罪。王莽见孔仁泪流满面,磕头不已,心想:孔仁是儒生中的后起之秀,平时跟随在我的身边,管理威斗等要事,王妨自杀之事本来和他无关,而且他的妻子也自杀抵过,于是说道:“君知罪就好,予就免你的罪过吧。”

孔仁感恩不已,再次伏地叩头。王莽笑着又说:“予虽然免了君的罪过,但君身为朝廷的五威司命,在朝中纠察百官,权力很大。刚才你为何把朝廷赐给的天文冠擅自取下?这属于‘大不敬’的罪过!”大不敬也是重罪,可以致死,孔仁赶紧把天文冠重新戴上。王莽笑着又说道:“君既然取下了天文冠,何必又戴上呢?那是一顶旧冠,你就扔了吧,朝廷准备另外给你配上一顶新的。”孔仁诚惶诚恐,摸不透王莽的心思,只管磕头不已。

第二天,朝廷果然给孔仁送来一顶新的头冠,比起原来的天文冠更加威风。

王妨的事情才告一段落,又传来一个令王莽万万没有想到的消息:四皇孙王宗在狱中自杀了。王宗在狱中坚决不吐露吕氏族人的消息,结果熬不过刑讯逼供,很快就在狱中自杀身亡。王莽没想到自己的后人一个比一个刚烈,王皇后得知消息后,为这事又哭了几天几夜,病了好长一段时间。王莽也有些伤感,下诏恢复王宗的本名“王会宗”,将其公爵贬为伯爵,赐给谥号为“功崇缪伯”,以伯爵之礼葬在大新的谷城郡。

却说威斗铸成后,天下似乎并没有太平起来,各地盗贼更加狂獗,四周的蛮夷部落纷纷和朝廷作对。最让王莽心有余悸的,是山东半岛南部的琅邪郡,连年出现了饥荒和旱灾,最近更是出现了数万“赤眉贼”,入伙的人都把眉毛涂成赤色。据地方官府的奏报,赤眉军的首领名叫力子都、樊崇,手下的人曾经都是些逃荒要饭的饥民。

王莽召请国将哀章来到王路堂,忧心忡忡地说道:“咱们大新位居土德,崇尚黄色,而汉家属火德,崇尚赤色。这些赤眉贼居然敢将眉毛染成红色,这不是公然思念汉家吗?”他要哀章拿出应对之策。

哀章本来没有什么正经学问,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只好说道:“陛下,这些赤眉贼用的都是奸邪的妖术,想煽起赤气来对抗朝廷,臣建议运用威斗的法力加以压制。”王莽诏令身边的官员把威斗的斗柄从东南荆州方向转向东方,以镇赤眉军的邪气。

朝廷又派遣特使前往山东地区招安。一个月后,特使回朝说招安无效,盗贼越来越多。王莽又派遣使者征调地方州郡军队前往征剿。赤眉军士气正旺,把地方官军一一击败。转眼到了公元19年春天,各地的盗贼越来越多,赤眉军四路出击,气势咄咄逼人。王莽对威斗的法力渐渐产生了怀疑,召请国将哀章、太史令宗宣、宗卿师李守、黄门郎苏乐等人入宫。

宗宣对天象历法和阴阳五行也有研究,想在天子面前邀功,建议说道:“陛下,盗贼太多是由于人心不稳,对大新信心不足所致。陛下应当让天下人都知道:大新有天帝神佑,国运长长久久,必将万世永存。”王莽点了点头,又征求李守的意见。

李守是占卜、星相的高人,曾经观天测地,发现大新气数将尽,刘氏再兴,因此一直对大新暗怀二心。李守对宗宣的建议也不置可否,反问道:“陛下,应当怎样来建立信心呢?”

宗宣笑道:“陛下,前朝甘可忠宣扬道教宗义时,曾经传下一份《天宫历》。臣仔细研究过这份历书,觉得其中很有些道理。臣以为咱们大新不可没有自己的历书……”

李守说道:“本朝不是采用了国师的《三统历谱》吗?”

宗宣说道:“《三统历谱》早在大新建立以前就开始实行,不算本朝的创造吧。陛下,臣斗胆依据《天宫历》,为咱们大新制定了新的历书,推算出大新至少有三万六千年的国运,每过六年要改用一次新的年号,总共要改六千个年号。”说着,他令属下把新的国历送来,只见每册用黄绢抄写,足足有数百册之多。宗宣取出头一册恭敬地递给天子,王莽兴趣盎然地展开绢帛,上面用汉隶密密地写了几千个字号,开头便是“始建国”“天凤”……宗宣解释说,这是大新已经采用的两个年号。王莽接着看下去,后面便是“地皇”“昌盛”“万年”之类,不禁大喜,连连夸赞说:“太史令办得太好了!汉家两百年天下,每次改易年号都是临时想出来的,怎能不短命呢?咱们大新预定国运,是前无古人的大事,予看这历书就叫《昌盛万年历》吧。”

苏乐拱手说道:“陛下,太史令所上的大新国历和道家的《紫阁图》记载相合。据《紫阁图》记载:太一神、黄帝都升仙登上天界,在昆仑虔山之上奏乐,后世圣明君主得到瑞兆而修成神仙的,也应当在终南山上奏乐。如今陛下正在修炼黄帝谷仙术,一旦修炼成功,将会成为仙人,永远长生不老,经历六千个年号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了。”

“陛下依托儒家经典革新朝制,往上穿越千年,是梦回西周和周公相会。现在修炼仙术,则是往后穿越未来万年,经历六千个年号呀!”哀章说。

王莽豪迈地说道:“予不仅要活三万六千岁,还要活得更长久,让那些蟊贼知道我大新国运长长久久,根本无法撼动!”他要太史令立即找人抄写《昌盛万年历》若干份,颁示全国,让天下都知道大新将昌盛万年。

几千套《昌盛万年历》很快赶制出来,朝廷派遣专员乘坐官驿车马紧急送往州郡县官衙,周边蛮夷诸国都发送一套。诸事安排完毕,王莽召集群臣到皇宫王路堂聆听大新的庙乐。

庙乐用于朝廷的庙堂盛会、礼仪祭祀等庄严场合,堪称国乐,由掌乐大夫桓谭领旨创作,取名《新乐》。每个朝代的庙乐都有不同,新朝自然不能和汉朝的庙乐一样。桓谭是音乐大师,制作《新乐》时首先对西周的庙乐进行了考证,花费了很大的心血,历经数年才得以完成,并献给王莽。

王路堂大殿,桓谭指挥乐府伎人奏起了《新乐》,乐曲颇有上古遗风,庄重而不轻佻,古淳而不花哨,群臣都听得很专注,纷纷夸赞乐曲高明,国师刘歆也暗赞桓谭的才华。《新乐》演奏到最后一段,乐声转为哀婉,暗含神伤,众臣以为是肃穆的风格,刘歆却听出了另外一些味道,惊讶地望了望身边的桓谭。桓谭悄声说道:“国师,只有您才听得出来其中的真味。这段曲子最后部分的创作,正遇到子云君去世,我那时心情悲伤,曲中留下了悲声。”

乐声已住,王莽对《新乐》极为满意,向群臣宣布说道:“《新乐》是大新国乐,今后凡是在明堂召开大型朝会,或者在太庙举行祭祀礼仪,都要演奏《新乐》。”

刘歆低声叹息道:“《新乐》清厉而哀伤,我看是不祥之乐啊。”

“不祥之乐,不祥之乐……”桓谭喃喃地重复着刘歆的话。

大新的历书和庙乐制作完成,王莽的心情又振奋起来。

此时句町国久征不服,若豆等庸部地区的蛮夷继续与朝廷为敌,匈奴军队骚扰东北边郡越来越严重。王莽没有把西南蛮夷放在眼里,但对匈奴单于外恭而内欺的态度十分气愤。更始将军廉丹久征句町国不克,王莽便作了军事调整:把廉丹征召回朝,重新派遣大司马护军郭兴、庸部牧李晔前往西南平定若豆等部族,决定重兵出击匈奴,以镇服天下蛮夷和盗贼。同时派遣太傅羲叔士孙喜前往山东,扫荡赤眉等江湖盗贼。

极短的时间内,征讨匈奴的行动由过去只闻雷声不见雨点,变成了紧锣密鼓的全国总动员,朝野内外顿时一片哗然。征讨匈奴已经反反复复好几次了,这次采取了几个重大措施:募集财力方面,在全国官吏和百姓中征收财产税,规定每户按资产的三十分之一收取,用来补充军需,收取的缣帛都运往京城;从中央到地方的官员都要出资饲养军马,饲养的数量依各自俸禄的差别而定。征召兵丁方面,诏令各地官府大招丁男,死囚犯愿为国效力的也可入伍,贵族和富人的奴仆愿奔赴疆场的,将去掉奴籍改为平民身份,这些上前线的士兵被取名为“猪突豨勇”。王莽见兵士的数量虽多,将领却不足,又诏令在各地官衙门前竖起一块木牌,上面贴上朝廷招募奇人异士的文告,凡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士,都将委以重任,还征集向朝廷贡献征讨匈奴的妙方良策。

告示一出,各地百姓争相传告,到官衙自荐的奇人异士竟然成千上万。王莽事先没有料到竟有这么多人前来应征,心中按捺不住兴奋,但对奇人异士的本事感到怀疑,于是要各地先甄选一些才能杰出的异士接受面试。

京城郊外的北垒大本营,也叫中垒北军、北军中垒,三十万大军长期驻扎在这里,守卫京师。王莽在国将哀章、更始将军廉丹、大司马严尤、方士苏乐等人陪同下来到这里,检阅“猪突稀勇”部队,面试各地推荐的能人异士。征讨匈奴的诏令下达后,很短时间内各地便挑选出一批最剽悍、最勇猛的丁男、死囚和奴仆送到这里,组成了“猪突豨勇”部队。天子和大臣出现在军营广场时,数万勇猛精壮男儿高呼“皇帝万岁”,声震四野,王莽喜不自禁,向众将士挥了挥手,说道:“予看你们这些勇士个个勇猛精壮,予就称你们为‘猪突豨勇’,作为征讨匈奴的精锐先锋。”哀章等人似乎不清楚“猪突豨勇”的意思,王莽对哀章笑道:“国将,你要多读读书呀。猪性甚野,喜欢突然触撞奔跑,‘豨勇’就是勇敢奔跑之意。”

哀章说道:“陛下高明,愚臣又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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