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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大新王莽 中》(24)(1 / 1)


王光枉法命丧黄泉

崔发假造天降符命

“予真是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呀!”王莽感叹地对陈崇说道。

“摄皇帝上合天心,下惠万民,那些个小蟊贼如飞蛾扑火,自不量力!臣最近还接到不少奏书,都是称赞摄皇帝的呢。”陈崇的口才越来越好,往往在王莽需要的时候说出中听的话。说罢,他命令手下把一堆奏书送了过来。他懂得王莽的心意,料知王莽不会再谦让,更需要听到人们的赞颂之词。各方反叛平定后,天下暂时安定起来,上奏称赞王莽的奏书确实又渐渐多了起来。

王莽看了看奏书,除了赞颂的美文以外,其他就是建议提高摄皇帝的地位,封摄皇帝的两个儿子为公爵之类。王莽面露微笑,果然不再谦让,对陈崇说道:“司威,你把这些奏书送到长乐宫去吧。”

长乐宫中,王太后闲暇了许多,可是心情并不轻松,翟义和宗室造反的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自从王莽担任大司马以后,太傅、安汉公、宰衡、居摄皇帝,每一个新的尊号都提升了相应的待遇,现在却让她越来越担心起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和王莽这几年的辛苦努力,都是在为匡扶汉室着想,没想到天下还是有人不理解。这几天,奏书不断地送到长乐宫中。翟义被诛后,东郡需要重新整治,长乐宫太仆王闳被任命为东郡太守,这让王太后少了一位值得信任的外家子弟。王太后让身边的官员为她介绍奏书的内容,她听后苦笑不已,对左右侍官说道:“摄皇帝按照古制,封了将近四百个爵位给功臣,这些功臣为报恩德,又要朕继续为摄皇帝增加封赐。唉,你们瞧瞧,这朝事的变迁,并非是我王氏所为,而是群臣想要朕这样去做。”王太后不再阻拦,挥笔批下诏令,晋封王莽的儿子褒新侯王安为新举公,赏都侯王临为褒新公,另外封赐王莽的亲侄王光为衍功侯。

王莽见到王太后御批的诏书后,准备像以前那样推让一番。陈崇劝道:“摄皇帝不能再示以谦恭了。臣认为那些反逆之所以猖獗,正是因为他们不领受摄皇帝的圣德所致,如今应当树立威权,以震慑四方反贼。”王莽听取建议,不再上书推辞,只请求把自己原来受封的新都国归还朝廷,表明自己的身份已经超越了一般列侯。

不久,王太后又接受群臣的建议,封王莽的第四个孙子王宗为新都侯。王宗是长子王宇的四子,王宇被诛后,留下了六子一女,其妻吕焉在监狱里生下了一个女儿之后,已被诛死。王宗从小喜欢读书,颇有志向,很受王莽夫妇的喜爱,因此让他接奉了新都侯侯位。

半年时光匆匆过去了,天下平稳,颂声四起。九月,长乐宫中噩耗传来:王莽寡居多年的母亲、功显君李渠薨亡。王莽想为母亲办一个隆重的丧礼,要王太后下诏,让群臣商议丧礼的规格。少阿、羲和刘歆翻阅了儒家典籍,仔细考证周朝礼制,和七十八位朝廷的博士和儒生一起上了个奏书,建议摄皇帝“当为功显君缌缞,并而加麻环绖,如天子吊诸侯服,以应圣制”。

功显君的丧礼由王莽的第四个孙子、新都侯王宗主持,办得极为隆重,太皇太后王政君、皇太后王嬿以及王氏家族亲人、李氏族人全都到齐。朝廷按照天子凭吊诸侯王之礼,给予了最高的礼遇,公卿大臣、文武百官、宗室后人、诸侯子弟纷纷前来参加丧礼。新都侯王宗为功显君服丧三年。

王莽仿效周天子凭吊诸侯的丧制,头戴饰有环形麻带的弁帽,身穿麻服,带着全家亲人在功显君灵前默哀凭吊。听着阵阵哀乐,王莽触景生情,不禁为母亲的去世哀恸欲绝,当着群臣放声大哭起来,直哭得昏天黑地。王莽从小失父,对母亲的感情很深。他想起自己少年失父,母亲长时间孤苦一人抚养两子长大。成帝朝时,有的王氏诸侯子弟对王莽心怀嫉妒,说什么其父王曼去世的前几年,就丧失了生育能力,母亲嗜酒如命,却生下了王莽,王莽长相和父亲确实是判若两人,他对这些流言极为愤恨。母亲入宫以前一直郁郁寡欢,经常喝得酩酊大醉,心中似有无限的痛苦。王莽回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候,家中只有一位男仆,也是长了一脸的虎髯,对王家一直十分忠顺,母亲对他也十分宽厚……难道我王莽真的还有不能见天的秘密吗?他不敢再往下想了。所幸母亲李渠到了中年以后,被王政君接入长乐宫,一直住在皇宫陪伴着王太后,下半辈子享受到了人间的荣华富贵。

日上三竿,王莽才睡醒过来,问了问昨天丧礼的情况,王夫人说道:“四孙王宗主持了一整天,全家人都到齐了,只可惜侄儿王光很晚才赶来,还喝得酩酊大醉。”

王莽很是生气,说道:“这个忤逆不孝之子,白养他这么大了!”侄儿王光是王莽兄长王永的儿子,王永很早就去世了,扔下了遗孀和王光,王莽把嫂子和王光接到家里,一直把王光养大,又让他和自己的长子王宇同日成婚,最近朝廷也给王光封了个衍功侯。

王夫人又道:“他到了丧礼现场,见你哭昏在地,还在旁边笑呢,还说什么你是做给别人看的。”王莽大怒,他想起了最近陈崇给他递来的一个密奏,立即召传王光母子。原来,司威悄悄告了个密,说是衍功侯王光和执金吾窦况私交很好,窦况原任护羌校尉,征讨西羌有功而被封为震羌侯,后来又任东征翟义的七将军之一,回朝后被提拔为执金吾,兼管京城及三辅地区治安。王况和同事发生了矛盾,私下找到窦况,要他帮助自己除去对方。窦况因此把这人给抓了起来,以死刑法办。

宰衡官署被称为“摄宫”,是王莽办公的地方。王光和母亲一起来到摄宫。王光和王宇同龄,这时已经三十出头,在朝中任侍中。王光从小在王莽府上长大,王莽对兄长王永留下的这个独子视为己出,夫妇俩对他十分关照,可是王光没有学到谦虚好学、勤俭朴素的家风,却沾上了诸侯贵戚的坏习气。七八年前,他随着王莽全家从新都国回到京城后,眼看许多官员贵族纷纷来到府上寻求升官发财的机会,他自己也变得骄横自大起来,稍有看不惯的人就睚眦必报,甚至把朝廷的王法不当回事。王宇被诛后,王光对王莽很有成见,感情逐渐疏远。这几年,王莽忙于朝政大事,对王光也无暇顾及。

王莽背着双手,铁青着脸站在厅堂中。王光母子向王莽请安后,王莽严厉斥责说道:“王光,你竟敢背着我公报私仇,给我跪下!”王光跪在堂中,不敢吱声,他实在想不出叔叔为何如此生气。

王莽的嫂嫂见势不妙,问道:“这孩子犯了什么大过,让你生这么大的气?”这以前,王莽从来没有对王光如此严厉。

王莽严厉责备道:“我早就知道你没有学到什么本事,嫉贤妒能,中伤同事,还要朝中公卿大臣为你一念之私,枉法乱政,你这是在给咱们王家丢脸,真是气死我了!……我每天呕心沥血,专心奉公,辅佐朝政,希望能挽救衰世,养育孺子帝,谁料你却在朝中目无法纪,破坏制度。难道真的不明白我的苦心?”

王光跪在那里冷哼了一声,小声说道:“叔父自以为专心辅佐国家,满朝都是赞颂之声,却不知道有人在背后说你篡位弑君……”

王莽的嫂嫂急忙喝道:“胡说!你叔父为天下人所崇仰,你还不快快认错!”

王光仍然不吱声。王莽最容不得别人说他有篡位的野心,这话却从侄儿的口中说了出来,气得他差点昏了过去。他颤着嗓子,指着王光说道:“好啊!叔父白养你这么大,你竟然敢大逆不道。我现在身居摄皇帝尊位,家中的一举一动都被天下人瞧在眼中,怎能容得下这些丑事?”

王莽的嫂嫂见王莽眼露杀机,心感害怕,赶紧劝王光认错,又对王莽说道:“看在孩子死去父亲的面上,你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王莽怒视着王光,要看他如何认错,谁知王光仍然倔强地不肯认错。王莽的嫂嫂见事已如此,哭泣着说道:“我们孤儿寡母承蒙你供养了几十年,是死是活当然都由你决定,只是为嫂的有句话,要问了之后方才甘心。”她见王莽沉默不语,说道:“当年王宇和王获都因和你稍有不和,你就要他们自杀。尤其是王获,为一个家奴就丢掉了性命。我这当嫂嫂的想知道,王光只是你的侄儿,他在你心中的地位比得上王宇和王获吗?”王宇和王获之死本来就是王莽的心头病,此时被嫂嫂揭开了伤疤,心中极感气恼,一股杀气油然而生。

王莽怒目而视,王光又拒不认错,嫂嫂已知此事无法挽回,叹道:“权势重于亲情,自古便是这样的呀!”说罢,便和王光离开了摄宫。

次日,朝廷派遣狱吏抓捕王光。王光母子二人不愿受辱,在家中服毒自杀。王莽下令让王光的儿子王嘉继承衍功侯爵位。

王莽为王光无法无天的事而动了杀机,也并不是无缘无故之举。他要更加注意自己的品德修养,一举一动都以古代圣帝贤君作为榜样,因此绝不允许自己家里出现任何“丑闻”。加上这段时间以来,各地有奏报说发现了天降祥瑞,这让王莽萌动了想法。他记得三年前武功县县长孟通曾经献上了镌有“告安汉公莽为皇帝”八个朱红篆字的白石丹书后,自己就平步青云,认为图谶和符命的作用很大,此后王莽命令尚书部门收集各地的祥瑞。

最近收到的一份奏书是广饶侯刘京呈交上来的,说是七月中旬齐郡临淄县昌兴亭长辛当报告说,他晚上在梦中几次听到有神秘的声音说:“我是天公的使者,天公派我告诉亭长:摄皇帝应当是真皇帝。如果不相信我的话,你到这亭中去查看是否出现了一口新井,你就会相信了。”这亭长早晨起来,想起梦中的奇事,急忙来到亭中,果然发现了一口新井,深达百尺。

不久,车骑将军的属官扈云报称,在巴郡发现了石牛。

太保属下臧鸿也奏报说,在扶风郡雍县发现了一块奇石,上面刻有古篆文。

王莽见到奏报后,下令要当地官府查明详情奏报朝廷,把石牛和奇石运入皇宫。

十一月壬子,巴郡的石牛运抵未央宫前殿广场。五天以后,雍县的奇石也送到了。王莽兴致盎然,带着太保王舜、骑都尉崔发、司威陈崇等大臣,来到前殿观看瑞祥。

前殿大门外,是镶嵌着汉白玉的陛阶,陛阶下就是开阔的广场,那里摆放着远道送来的石牛和奇石。那石牛约有真牛一般高大,显得古朴浑圆。王莽围着石牛走了好几圈,仔细瞧了瞧,看不出人工斧凿的痕迹,赞叹不已,对骑都尉崔发等人说道:“当年秦国灭蜀时,传说曾用金牛骗取了蜀王的信任,蜀王专门修栈道迎接金牛到来,谁知迎来的却是石牛,结果秦兵取栈道入蜀。”崔发见王莽专注于观看石牛,偷偷溜了出去。

这崔发是世代官宦子弟,生于涿郡,其父崔舒历任四郡太守。崔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可是和王莽是太学的同窗,有二三十年的交情,深得王莽的信任。崔发最大的本事就是善于揣摩王莽的心思,有一套奉承的办法。他始终牢记父亲临终时的教诲:“对上不可违逆,驯顺和奉承永远是入仕的捷径。”吕宽事件发生后,崔发深知王莽心意,用刑法为王莽诛除了不少朝廷直臣。和同窗好友陈崇相比,陈崇能言会道,做事十分忠顺,受到的宠信更深,已经封了侯,而崔发自己还只是个骑都尉。崔发见王莽一直对符命感兴趣,吩咐宫中的心腹如此这般后,又转了回来。

这时,王莽刚刚观赏完石牛,正准备观赏那块奇石上的蝌蚪文字,正巧天空刮起一阵怪风,吹得殿前尘雾弥漫,王莽与众臣急忙退入前殿躲避。

大风过后,王莽和众臣从殿中走出,想继续观赏奇石,忽听崔发指着石牛惊呼着说道:“摄皇帝,您瞧,这祥瑞面前出现了新的东西呢!”王莽和众臣定睛一看,只见石牛面前果然出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铜符。崔发急忙跑上去把铜符取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说道:“启禀摄皇帝,这铜符上有文字呢。”说罢,立即呈献王莽。

王莽定睛一瞧,这铜符上果然刻着十四个篆字:“天告地符,献者封侯。承天命,用神令。”

王莽正感到惊奇,崔发又指着石牛旁边的奇石,惊喜地对王莽说道:“摄皇帝,快看,奇石面前怎么出现了一张帛图?”王莽转身去看,只见那奇石面前果然有一张帛图,上面也写着一模一样的十四个篆字。崔发连忙把地上的帛图拾了起来呈给王莽,匍匐于地,向王莽道喜:“摄皇帝,这是天降符命啊!‘承天命,用神令’,这明显是上天要摄皇帝上承天命,继承真皇帝大位。”

“恭喜摄皇帝上获天命,一定要有所响应,才不会辜负天意。”陈崇等大臣纷纷拱手祝贺。

崔发又说:“摄皇帝,记得哀帝朝发生过改元易号的事吗?”

王莽对当年发生的事情十分清楚,当年夏贺良唆使哀帝改元易号,后来半途而废,夏贺良等人也被诛,那时他正好也被贬到新都国,于是说道:“予记得建平二年六月,哀帝听了夏贺良等人建议,曾下诏把年号改为‘太初元将元年’,说是天意如此。可是,两个月后又改了回去呀。”

崔发说道:“当年,夏贺良呈上去的是一份赤精子谶书,还有甘忠可的《天宫历》《包元太平经》等书,现在还藏在皇家的兰台石室里。当时,夏贺良等人根据这些文献,预言汉运将会中衰,天下要出现洪水火灾,必须改元或者改换国名,才能免去天下灾祸。哀帝因而把皇帝名称改为‘陈圣刘太平皇帝’,把漏刻改为一百二十度。”

陈崇十分精明,善解王莽心意,叩首说道:“哀帝改元易号半途而废。咦,‘太初元将元年’,这‘元将’是否是‘大将’的意思?”

崔发拍手说道:“摄皇帝,臣以为正是如此。哀帝改元‘太初元将元年’,就是预示今后朝中有大将居摄改元的意思。由此看来,那赤精子的谶言是可信的,只是当时施行的时间过早了而已。”群臣纷纷向王莽道贺。

听了群臣的议论,王莽默然不语。这些符命从天而降,对他触动极大。且不说汉朝人极为相信大儒董仲舒的“天人合一”学说,甘可忠所称汉运将衰、“百六”“阳九”之说同样到处流行,就连哀帝都曾深信不疑。难道真的是要我王莽顺应“天心”,听从符命的指引吗?王莽心里颇为纠结。想当初,他重归大司马辅政时,并无其他念想,只希望振兴朝政、挽救大汉衰世。可是一路下来,从安汉公到太傅、宰衡,最后在群臣的拥戴下居摄皇帝大位,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再三的谦让,多次表示不愿接受更多的尊号和封赐,可是在他身后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一直在推着他前行,让他欲罢不能。后来,翟义和宗室起兵造反,那篇檄文给他的打击是最大的,让王莽觉得受了莫大的冤枉。平帝的死因他是最清楚的,他明明是一心辅佐天子,却被檄文指责为“鸩杀孝平皇帝,摄天子位,欲绝汉室”。那些日子,他度日如年,天天抱着孺子帝向上天祷告,虔诚地表示自己一定要还政于天子。王莽最怕的就是天下人说他弑君篡位。如今,反贼终于被平定了,天下颂声再起,眼下符命又接踵而至,即便是他不愿意去想,也总有人想让他坐到天子的大位上。

再说,当王莽穿着天子的衣袍,戴着天子的冠冕,听着群臣山呼“万岁”,称他为“摄皇帝”的时候,这完全是另一种精神境界。

十二天后的甲子日,长乐宫前殿,王莽来到这里,向王太后请安。

王太后身旁,坐着王莽的女儿、平帝的皇后王嬿,这时已是皇太后了。平帝驾崩后,伊墨居次云已经回到匈奴,只有其他几个宫女在旁侍候。王太后问道:“摄皇帝亲自到本宫,有何事要朕办理?”王莽听出王太后在称呼上已不像以前那样亲切了,他不便再抬出侄儿身份,说道:“臣是来向太皇太后问安的。”王太后“哼”了一声,没有多言。

王莽有些不太自在,直接说道:“太皇太后圣明,遭遇了宗室不继以及汉家十二世二百一十年所受的困阻,接受上天的威命,又诏令臣居位摄政,扶助孺子,治理天下。予兢兢业业,担心不能称职。”王太后听着,仍然没有吱声,她知道王莽找她必然是有事,而不是这些客气话。王莽果然又道:“近来,宗室广饶侯刘京上书说齐郡发现新井符命,朝臣扈云和臧鸿奏说发现了石牛和奇石。现在,这石牛和奇石已经送到未央宫了,还有文字符命呢。”

王太后明白了王莽的意思,说道:“哦,这些符命和那白石丹书一样,只怕未必是天降之物吧?”自从刘崇、翟义起兵以来,王太后对王莽的心思有些摸不透,吃不准。王莽一步步成了摄皇帝,让她感到迷惘,但又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对符命的事更是不太相信。

“臣先前也不相信,前些日子由太保王舜和群臣陪着,亲自去前殿观看了一下。正查看时,忽然怪风骤起,尘雾弥漫。等风静尘清后,予等上前细看,就发现石牛和奇石前出现了铜符和帛图,这真是咄咄怪事啊!”他有意提到了王舜,因为王舜是王太后信得过的侄儿。

“那上面定有文字了。”王太后说。

王莽趁机把当时的情景详细叙述了一番,最后说道:“以前孝哀皇帝曾经把年号更改为‘太初元将元年’,当时众臣认为‘元将元年’是预言大将居摄改元的意思,到今天已经可以相信了。《尚书·康诰》曾载有周公居摄称王的文字。《春秋》记载了鲁隐公代摄君位的事。《尚书》和《春秋》这两部经典分别由周公、孔子审定,为后世人们效法提供了依据。孔子还说过‘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臣怎敢不敬畏天命?”

王太后说道:“摄皇帝已经居摄皇帝之位,还有什么要求呢?”

“臣请求在称谓上再做一些修改。臣供奉神明、宗庙以及向太皇太后、孝平太后上奏时,用‘假皇帝’自称;号令天下,或天下人上奏言事时,不再自称‘摄皇帝’。可否把居摄三年,改为‘初始’元年,漏刻改为一百二十为度,以应天降符命。”

王太后想了想,回答道:“摄皇帝想改换年号,朕不想过问。可是漏刻以一百为度,大汉以来早成定制,如果改为一百二十为度,怕不太方便吧。至于‘摄皇帝’和‘假皇帝’的称呼,随你怎样变更都可以。你在群臣面前不称‘摄皇帝’,要称什么才合适呢?”

王莽嚅嗫了一阵,终于说道:“臣想去掉那个‘摄’字。”皇太后王嬿听得暗暗心惊,心想:父亲这是怎么啦?难道真的像传言那样,想当真天子吗?王太后也很吃惊,问道:“什么?你………你……你……你竟敢直接自称‘皇帝’?”

王莽急忙解释说:“臣不敢有非分之念,只愿夙夜养育孺子帝,让幼帝早日成才,确保他和周成王一样有德行。臣还希望把太皇太后的威望和功德宣扬四方,民众生活富裕并有所教化。等到孺子成人加穿元服时,臣就将天子的权力交还给他,就像当年周公的做法一样。”说罢,从怀中取出事先拟好的奏书,双手捧上。

王太后翻了一下,总觉得有些不妥,但又说不出究竟来,叹道:“将来你如做出对不起汉家的事,只有上天来管束你了。”于是勉强御批了奏书。

回到宫中,王莽把王太后御批的诏令公之于众。按照诏书规定,众臣上奏时必须称王莽为“皇帝”。这和以前的称呼相比,虽然只是少了一个“摄”字,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诏书把居摄三年改为初始元年,漏刻以一百二十为度,为孺子帝提前举行冠戴之礼。

崔发献上符命,更加受到王莽的宠信,众臣渐渐揣知王莽喜欢符命谶言,凡是上奏言事,都尽量用符命文字来解说。

当时宫中有几位守卫皇宫的虎贲郎,为首的名叫张充,听到了诏令的内容,他和其他几个虎贲郎十分震惊,心想王莽连居摄代理皇帝的位号都不满足了,竟然公开自称为“皇帝”,这不是篡位是什么?皇宫里的虎贲,原来就是期门郎,专门把守未央宫各门的卫士,虎贲郎是就带领虎贲卫士的军官。张充等六人秘密谋划了一番,准备在宫中起兵劫持王莽,另立大汉宗室楚王为帝。谁知张充等人还没有来得及发动兵变,事情就泄露了,六人都被抓了起来,统统被诛死。

冬天的京城长安,市井里万商云集,人头涌动,热闹非常。

街上一处铺面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饼”字,正是一家卖大饼的铺子。饼店的老板姓王名盛,在城里已经做了几十年的大饼生意。这天,王盛的店中坐着两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位布衣儒巾,细目短眉,颏下飘着一绺清须。另一位穿着军官服装,身材魁梧,看样子十分精明能干。

饼店不仅要卖饼,还要供应酒肉菜肴。王盛殷勤地为二人斟了酒,又切上了一大盘牛肉。

那儒生模样的人名叫哀章,来自益州广汉郡梓潼县。哀章平时品行不佳,又喜欢说大话,京城里的诸儒都不太喜欢他。哀章已经苦读了多年经书,年近三十多岁仍然是布衣一个,有时囊中羞涩,还要赖些饭钱酒钱,而且经常欠的就是王盛的钱。王盛见他是个读书人,只得让他欠着,希望有朝一日他得了官禄,自己也好有个依靠。军官模样的人名叫王兴,在长安任城门令史,官职不高,日子过得也还殷实。

哀章和王兴两人都是王盛饼店的常客,时间一长,王盛和两人成了朋友。

这天,哀章邀约了王兴来到王盛的饼店,说是有一桩大买卖要告诉两人。哀章喝得脸上绯红,对两人笑道:“你二人和我相交甚好,想不想和我一起共攀富贵?”

王兴心想:你不过一介寒儒,哪里有什么富贵可言?更何况有了富贵,怎会与我等一起分享?王兴呷了口酒,不露声色,笑道:“当今之世,谁不想攀得富贵?小弟成天守着那城门,看到那些侯王、高官乘坐高车驷马,前呼后拥,不可一世,心里就不是滋味。老兄如有什么速得富贵的高招,不妨说给兄弟们听听。”

王盛为人老实,也拱手说道:“哀兄是太学里习经的儒生,不嫌弃小弟成天和猪狗牛马打交道,折节下交,让小弟十分感激。哀兄有何良策,需要小弟去办的,尽管吩咐就是。”

“今天这酒真香啊!”哀章贪婪地呷了一大口酒,没有立即说话,他囊中羞涩,已经有十来天没有喝酒了。

王盛却急了起来,说道:“哀兄刚刚告之有发财的大事,怎么就没有下文了?”其实,哀章虽然没有什么真本事,人却是极为聪明的。他见在官府太学中习经的儒生成千上万,平时不少人在埋头苦读,可是能够做大官的却并不多见。而且近来那些发现符命的人,轻而易举就能够封侯赐禄,成了获得富贵的捷径。近来他又听说崔发发现了新的符命,上面有“天告地符,献者封侯”的文字,因此得到了重赏,这让哀章动了心思。

哀章神秘地笑了笑,问道:“两位都是晚生的好友了,晚生有话也不相瞒……你们说说,当今汉运日衰,将来能够得天下的人应当是谁?”

王兴、王盛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当然非摄皇帝莫属了!”

“你们看,这话要是在几年前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的死罪,谁敢贸然说出口来!现在却成了公开的秘密。人间沧桑,变化无常,人们已经不再思汉,我看天下人心早已归于王氏了。”哀章笑道。

王兴拍了拍脑袋,应声说道:“是呀,放眼天下,有谁比得过摄皇帝的声威!平帝驾崩,宫中有人传言是摄皇帝做了手脚,反贼翟义的檄文中也指责说平帝是被鸩杀的。孺子帝也不过是个无知小儿而已,王氏要有什么动作,还不是举手之劳。”

哀章说道:“你们记住,最近太皇太后已经下诏,摄皇帝已经可以自称为‘皇帝’了,那是凭借符命,顺势而改的……晚生要和你们说的富贵,就着落在这里。”说罢,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停顿不语。

两人正听得来劲,忽然又没了下文,王盛催促着说道:“哎呀,真是急死人了,哀兄有什么话就往下说完嘛。”说罢,赶紧给哀章斟满一碗酒。

哀章喝了一大口酒,摇头晃脑,故意清了清嗓子,才得意地说道:“你们发现没有,那王氏每上一个台阶,都和符命有关呢。他从大司马、太辅、安汉公、宰衡,一直当到了摄皇帝,现在又直称‘皇帝’,离那真皇帝不过一步之遥呀。”

王兴喃喃地说道:“一步之遥,一步之遥……”

王盛说道:“那些符命,我们市井中也传说过这些事,真是神乎其神,如果真是上天所降,也合该是汉运中衰了。”

“呸,你知道个啥!除了石牛可能是出土的古物,其他的符命多半是请人假造的。”哀章又分析说道:“你们想想,那白石丹书谁不会制作?石头上刻上上古的篆文、蝌蚪文字,就可以称为符命了。”

“啊!竟然敢假造符命……”王盛和王兴惊讶万分。

“据说那天摄皇帝到未央宫前殿,风起之后,石牛和奇石前就出现了铜符和帛图。我敢断定,宫中必定有人在作祟。可是妙就妙在献符的大臣,都受到了王氏的重赏,甚至封侯得禄,你们说这不是富贵又是什么?”

王盛听得兴起,拍手说道:“听哀兄一语,小弟茅塞顿开!我们这些人真的好笨呀,竟以为符命真的来自上天!”

王兴想了想,也赞同哀章的分析,又觉得制造符命也不是简单的事,于是说道:“就算是制造符命可以迅速获得富贵,可是要懂得古代的篆文才行呀,像我们这些村夫小民,碗大的字认不了几个,怎么能行?”

哀章哈哈笑道:“这个无妨。晚生蠢读了十几年经书,对那些蝌蚪文还是下了一些功夫的。听说各地都发现了符命,咱们三人一起也弄它个符命出来,而且要弄就弄个最大的、最好的,才能得到最高的封赏。”

王兴和王盛听罢大喜,赶紧给哀章敬酒。三人又喝了一会儿,王盛担忧地说道:“哀兄的主意虽然很好,可是咱们不认识朝中的钦差大臣,就是制成符命也无法献得上去呀。”

哀章想了一想,说道:“这个无妨,关键是符命要制作得好,制作得真,制作得妙才行呀。一旦被摄皇帝看中,自然就会有奇效。”

王兴似乎还有话要说,可是欲言又止。王盛劝了他一碗酒,要他有话快讲。王兴嗫嚅了一会儿,说道:“此计大妙!可是哀兄既然胸有成竹,还要我们二人有何用处?”

哀章眼珠子转了转,笑道:“不瞒二位贤兄,一来咱们交情甚好,为兄的有了富贵的机会,怎能独享?二来晚辈我看中了二位贤弟的名字,将有妙用……”王盛和王兴张大了嘴巴,不明其意。哀章继续说道:“你二人都姓王,和摄皇帝同姓,两人的名字合在一起,是‘王氏兴盛’之意,极为吉利,寓意着摄皇帝和你们两位的未来必将兴旺发达。三来……这符命的制作,不能像以前那样只用些石料就行了,咱们要用些贵重的精铜,用黄金装饰,打造得十分古朴精美,真正像个天降神物。可是……为兄一介寒儒,出不起这些费用,只有仰赖二位贤兄了。”

王兴和王盛听到这里,顿时豁然开朗,表示愿鼎力相助,富贵同享。于是,三人仔细谋划,分工合作,依照哀章画出的草图,秘密打造了一副十分精美的铜匮,上面的纹饰古朴,错杂着镂镂金丝。哀章绞尽脑汁,翻出殷商古篆文,撰写了两道“天书”,其中一道题为《天帝行玺金匮图》,另一道题为《赤帝行玺某传予黄帝金策书》。然后把两道天书分别包好,封在铜匮当中。

这哀帝读书不行,做假还是花了很大的心思。《赤帝行玺某传予黄帝金策书》中的赤帝,代表着大汉,“某”是高皇帝刘邦的名讳;黄帝是指王氏的远祖。策书说:王莽应当成为真龙天子,皇太后应当听从天命。“金匮图”和“策书”中,罗列出将来辅佐朝廷的十一位大臣名字,主要是当今朝中八位大臣:王舜、平晏、刘秀(歆)、甄邯、王寻、王邑、甄丰和孙建,哀章把自己的名字插入名单中,排在第四位,王兴、王盛的名字也排了进去,加起来总共有十一人。每位大臣都分别署明官职和爵位。这些大臣的名字,他都是下了功夫研究了一番,按照各自在朝中的贡献以及和王莽的亲疏关系,一一排列出来。

金匮图策很快制作完毕,完全是金光灿灿的样子。哀章仔细检查了一番,只见金匮大约尺许,纹饰仿照殷代青铜器,极为古朴,十分逼真,心里十分满意,反复看了又看,觉得色泽太亮,像是个新货。哀章灵机一动,找了些浓醋,把金匮泡在里面,过了几天取出来一看,那金匮斑斑点点,锈色可见。

三人大喜,把金匮悄悄抱到渭水北岸的高祖神庙附近藏了起来。

哀章对王盛、王兴说道:“你我的功名富贵,就在此一举。晚生已经想好了所有的细节,包括要穿黄衣出场,黄色代表土,新的天子将接替汉运,崇尚黄色,哈哈哈哈。”

王盛、王兴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眼前的一介寒儒变得高大起来。

哀章又千叮咛万嘱咐,对两人说道:“你我三人在此对天发誓:一旦得到富贵,将严守秘密,永不外传,否则天打雷劈!”

“我等将严守秘密,永不外传,否则天打雷劈!”三人跪在渭水岸边,对天发下毒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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