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冯芯。
从酒吧归来后,我疲惫地来到邻居家,抱着沉睡的洋洋回到了家。
把孩子安顿好后,我进入淋浴间,让水流冲刷自己的身体。
我拒绝了小虎妞联手的提议,因为我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小虎妞想挑拨我和胡宝,然后从中渔利。她这种幼稚的手段,不可能骗过我。
我虽然避开了一个陷阱,却感觉到了一张大网,正徐徐展开,对准了我。
别担心了,我一边宽慰自己,一边走向二楼的主卧,只要你和胡宝不松口,警察和小虎妞就没有谋害马卞的证据。
小虎妞搜集的东西很棘手,但不致命。她明智的做法是拿证据换点钱,而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我想起来自菲律宾的杀手。胡宝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这人的成功率是百分百,没想到失手了,让我难以置信。
小虎妞有什么神通,竟然逃脱了杀手的鸡爪子?
她长了兔子腿吗?
明早我要给胡宝打个电话,让杀手尽快得手,否则尾款我不会支付。
我喝了不少酒,仍然没有睡意。
最后,我吃了一片褪黑素,躺在了床上。
正当我迷迷糊糊地睡去时,手机响了。
我睁开眼睛,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然后按了接通:“胡宝,这么晚了——”
“冯甜甜,我要跟你聊聊。”
这是胡宝第一次称呼我全名。我惊问道:“什么事?”
“见个面吧。”
胡宝的口气完全变了。原来我们经常打骂,但严厉的语气下面是关切。这次不一样,胡宝冷冰冰的,让我产生一种身处冰窖的感觉。
“出什么事了吗?”我不安地问。
“出来吗?”
“都两点了,洋洋正睡着,我怎么可能出去?”我生气地反问。
“那我去找你。”
“别。”我拒绝了,“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胡宝冷笑一声,说:“你今天见小虎妞了吧?”
我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我回答:“我想着早上给你打电话呢,还有那个菲律宾——”
“——先别管菲律宾人,”胡宝打断了我,“说说你们俩都说了什么。”
我沉思片刻,回道:“小虎妞怂恿咱们俩对立,我识破了。”
电话那端的胡宝呵呵笑道:“你是不是要给她五百万?”
“我提到了。”我如实回答,“胡宝,我没想给她,只是为了稳住她,然后让菲律宾人——你知道的。”
“冯甜甜,你对我从来没这么大方过。”
“都告诉你了,这是稳住小虎妞的谎言。”我告诉胡宝。
“你说了太多谎言了,我不知道该信哪个。”
“当然要信我啊。”
“那好,把藏在别墅里的一千万拿给我。”
“我不能拿给你。”
“为什么?”
我冲着电话那头嚷道:
“你会马上输掉。胡宝,看看吧,你这辈子输多少钱了?没有五千万,也有四千万了吧?我这点钱,不够你一晚上玩的。”
“‘我这点钱’?冯甜甜,你的尾巴还是露出来了。”胡宝冷笑。
“什么尾巴?”
“你从来没想过给我钱。”胡宝恶狠狠地说,“这是我的辛苦钱,却被你独吞了!”
我心中一惊!我说:“胡宝,听我说!这肯定是向彤的计策。”
“什么计策?”
“还不明显吗?她这是要挑拨咱们!”我冲着电话喊。
“那好,把钱拿给我。”胡宝在电话里挑明了,“今晚就拿给我,我不想耽搁一秒钟。”
无论我再怎么压制,还是嚷了出来:
“胡宝,你傻吗?这笔钱不能见光。如果关天看到你用这笔钱,肯定会起疑心,很容易追查到我。”
“我藏得很好,不会让他看到。”
“不不不,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妈的!咱们一辈子都在冒风险,现在你要杜绝风险了?”
“这次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我有孩子了。”我说。
“你总拿孩子说事。”胡宝在电话里喝道,“冯甜甜,你那点心思我还不明白?让男人当炮灰,你坐在后面收钱。如果男人没用了,你会一脚踹开。你厚颜无耻,竟然拿孩子当挡箭牌?”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冯甜甜,你是不是都算计好了?”
“算计什么?”我捂着胸口问。
“当然是算计我了。”胡宝回答,“我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炸死你们娘俩。”
我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不管我如何弥合我和胡宝的分歧,我们俩的关系还是像花瓶一样坠地碎裂了。
“胡宝,只要咱们俩齐心协力,”我尝试最后的努力,“一定能度过这一关!你千万别信任向彤,她远比咱们看上去的聪明,也会演戏!”
“妈的!要论演戏,你是年度最佳演员。”胡宝竟然这样回应我,“最毒莫过妇人心,我知道你他妈早算计好了。我他妈就不该打这个电话!”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和胡宝之间的信任荡然无存了。
小虎妞有一套,她成功离间了我们俩。
我靠在床头上,突然被一股无力感击中了。
我望向儿子房间的方向,悲伤感跟着油然而生。
我想到了杀手。
这时我最需要他。我希望他突然出现在小虎妞的身前,然后干脆地扭断她的脖子!一秒也别耽搁!否则肯定出大事!
当我正在思索时,胡宝冷漠地发话了:
“——冯甜甜,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立即把两千万拿给我,我当这一切没发生。”
“两千万?”我对着手机咆哮,“什么时候变成两千万了?”
“你有别墅,还是可以继承遗产的寡妇,两千万对你来说不算多。”
我强忍着怒气,断断续续地问:“第——第二个选择呢?”
“先说你能不能做到吧。”
“做不到。”我干脆地回答,“胡宝,你别冲动——”
对面没了声音。我对屏幕喊了几声“胡宝”,却看到屏幕暗了下来。
胡宝挂断了电话。
在以往,只要给我一次说话的机会,我就能让男人转变立场。
现在,胡宝不受控地偏离了我。
我失去了对胡宝的控制。
我喜欢控制男人。年轻时,这种喜好感最强,我也成功做到了。
不过,在孩子出生后,这种喜好得到了彻底的转变。
此时此刻,我只想让洋洋快乐地生活。
这成为我唯一的喜好,也是我唯一的目的。
依胡宝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会怎么报复我呢?
联手小虎妞?我摇摇头。即使他们联手,也兴不起大浪来,因为小虎妞已经破产了,说不定每晚都在地下通道过夜呢。
胡宝是有一个花两个的主,也没有存款。
他们没钱没势,就对我构不成威胁。
如果胡宝联手刑警关天呢?这条路也走不通,胡宝自己就是个通缉犯,找刑警关天,等于走入监狱。
我想起了第三条路,胡宝会不会破罐子破摔,强行上门、抢走我的钱呢?
的确存在这种可能。
想到这,我睡意全无,昏沉沉的头脑变得敏锐。
不能让胡宝得逞,我必须提前下手!
我战战兢兢地打开手机,拨响了刑警关天的电话。
一声、两声、三声——
无人接听。我在心里喊:关警官,快接听!我需要你!
当响到第八下时,电话终于通了。
我欣喜地说:“关警官,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关天好像刚从睡梦中醒来,用松散的语气问:“是冯女士。有事吗?”
“我要报案。”
关天的声音变大了:“报案?报什么案?”
“我要举报Pinya Hu。”
“那个归国华侨?”关天的声音变得清朗,“他怎么了?”
“我知道他的底细。他不是什么归国华侨,是个逃犯!”
“你怎么知道的?”关天问我。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我急中生智,答道:
“胡先生是马卞的朋友。这些都是马卞告诉我的。他们是狐朋狗友,在泰国一起旅游过。哎,这些都是我的家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的。”
“胡先生是逃犯,上次见你时,你为什么不说呢?”
“我孤儿寡母的,害怕都来不及呢,哪敢举报?”我柔弱地说,“失去老公后,Pinya Hu竟然来敲诈我,还要占有我。”说着说着,我哭出了声。
“哦,是这样。说说这位胡先生吧。”
“他就是你们要找的胡宝,通缉犯。”
关天的口气有些不耐烦:
“马太太,我看过那个通缉令。跟你说实话吧,我也调查过胡先生。通缉犯的脸上有颗很明显的黑痣,胡先生脸上很光滑。再说,两人不仅长得不像,身高也差了足足七公分。”
“长得不像,那是因为他整容了。”
“整容?”关天不相信地问。
“没错。”我回答,“他用冷冻的办法,拿掉了额头上的黑痣,只留下一点点痕迹,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他还把嘴唇割薄了,扩了眼睑,所以容貌跟原来不一样了。”
“那身高呢?”关天用疑惑的语气询问。
“他做了断骨增高术。如果你不信,可以把他抓起来,检查他的大腿和小腿,你会发现有断骨愈合的痕迹,皮肤上也有一道白。还有,他的臂展比身高短多了。你就没留意过吗?”
五个心跳后,关天用惊讶的语气说:“还真有人敲断自己的腿啊?”
我回答:“为了改头换面,为了回国,他受了不少苦。”
“对不起,这都是你的说辞,”关天还是拒绝了,“没有证据,我不能逮捕一位归国华侨。”
“泰国曼谷的蒙咖医院——关警官,打电话过去,让他们调出Pinya Hu的病历。你会看到病历上记载了一次彻底的整容手术,不仅指纹全部换掉了,连皮肤都染黑了。”
这次,关天沉默了。
我接着说:“——我把主刀医生的信息发给你,你也可以直接联系他。”
说完,我马上挂断了电话。
我把医生的信息打在对话框上,毫不犹豫地发给了关天。
之后,我把这个聊天记录截了屏,又发给了胡宝,然后配上了一段话:
胡宝,如果你不想被抓起来,那就赶紧跑!连夜跑!
我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怎么深呼吸都止不住,大腿颤抖得像蜜蜂的翅膀。
我跟胡宝相处一场,到头来,却以这种方式结束俩人的关系。
想到这,我感慨万千,叹息连连。
胡宝毕竟是孩子的父亲,我不想让他太狼狈,便给他转了十万块钱,并附上了一句话:拿钱走人!
三个心跳后,胡宝收下了钱。
五个心跳后,胡宝回复:冯甜甜,永别了。
这六个字让我更不安了。
永别了?这是什么意思?
胡宝准备逃到国外,永远不回来吗?
还是其它意思?
胡宝这是在说我吗?
想到这,我的太阳穴像是有一面大鼓在敲打。
我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全感。
这是一个女人的直觉,也是一个母亲的直觉。
我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这辈子利用男人,到头来,终究被男人报复。
这可能是我的报应吧。
我环视四面的墙壁,突然感觉这栋别墅不属于我。
这里的东西高雅、奢华,跟我格格不入。
我奋斗了一辈子,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
不过,到最后我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是时候离开了,我心想,至少先出去躲一阵子,再回来打点马卞的财产。
马卞的父母和妹妹不会放弃,到时又是一场恶战。
我一边起身,一边盘算着,拿到钱后,我会找一个不起眼的海边城市,跟儿子过上平静的生活,不被任何人打扰的生活。
我踩着楼梯,走向一层的衣帽间。
一层黑黢黢的,朦胧的月光穿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混沌一片。
沙发看上去峥嵘无比,挂衣架像高大的男人,带着满满的恶意。
想到马卞的地下室时,我更恐惧了。
这栋别墅变成了吞没我的黑窟窿,而不是家。
我赶紧打开灯,驱逐了黑暗,然后来到衣帽间,开始收拾衣服。
半个小时后,我来到洗手间。
我拨开吊顶的板材,拿出藏在那里两千万赎金,然后把所有钱归到了两个大包里。
是否带上这些钱,我犹豫过。
胡宝从来不吃亏,他认为这些钱都是他的,拼了命也要拿到。我不能让他得逞。
当我拉上拉链,擦去额头的汗水,长舒了一口气时,一道黑影闪过我的眼底。
我抬头,看到门口多出一人,瘦子、驼背。
我的眼睛只不过眨了一下,那人已经悄无声息来到我身前,动作快得像鬼魅。
如果不是因为我认出了这名菲律宾杀手,我一定以为自己见鬼了。
我的心跳少了一个节拍。我失声问道:“你要做——”
话还没说完,我的脖子突然被杀手紧紧夹住了,整个身体动弹不得。
彻骨的寒意从杀手的指间传到我体内。
“咔吧”一声,我听到自己脖子断裂的声音。
世界突然倾斜了,面前的矮小男人像喝醉了一样,不停晃动着。
下一刻,我突然明白是自己在颤抖,在急促地喘息……
再下一刻,我胸腔里的空气像是突然被吸走了,双腿软得像水。
“噗通”一声,我歪倒在地,后脑勺靠在了钱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