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里的狐狸精吸走书生的魂魄时,我感觉太可笑了。
但是,当我从饭局中走出时,我的魂魄像被陆鸥抽走了。
或者说,我像被下了降头,动弹不得。
若彤的形象在我的脑海中几乎消失殆尽,唯有残存的眼睛和长长的秀发给我轻微的触动。
与此同时,陆鸥的瘦高个遍布于我眼睛里的每个角落。
她平坦的胸、圆规一样的细长腿、细长的眼睛、黑色的嘴唇,无不引着我的心往下沉、再下沉。
所以,当刑警关天再次造访我家时,我的表现可以用“糟透了”来形容。
问出问题后,刑警关天拧开钢笔帽,在一个大得夸张的本子上做记录。
我没好气地回答:“关警官,我说过了,我已经从正太酒吧离职了。”
“正好在出事后的第十天,”关天不甘心地说,“时机把握得很好。”
我怒了,骤然提高了嗓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跟那个胖子的死没有任何关联!”
“哪个胖子?!”关天的表情像是逮住一个江洋大盗,“你怎么知道佟录是个胖子?”
我失言了,心里一惊。
我马上冷静下来:“我后来才知道的。”
“你听谁说的?”
“我的前女友蓝若彤。”
“佟录死后没多久,你就跟若彤在一起了,时间太巧了吧?”
说完,关天站了起来,又说:
“佟录这个胖子很好色,京心画室的赵姐证明了这点。我想,佟录可能侵犯了其中一位女员工,很可能是蓝若彤。之后呢,这位女员工的朋友不声不响地毒死了他。尸检报告中没有检测到毒药,所以我推测是一种药,很可能是奎尼丁。饮用后,两个小时内就能要了佟录的命。”
我颤抖着说:“那你应该问蓝若彤,不是我。”
我在心里发问:若彤,你不会把我的秘密告诉别人吧?
我瞪着关天,像等待生死的宣判。
刑警关天的下巴上有浓密的胡茬。他揉了揉,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很久没说话。
“——我问过她,她推说不知,还说已经跟你分手了。她还提到,分手的过程不是很愉快。”
我暗中舒了一口气,说:“关警官,这是我的私事,跟案件没有关系吧?”
关天强挤出一丝笑容,说:
“现在还没找到联系。辛先生,我想问一下,六月三十号的晚上你在哪?”
那天我去了北戴河。靠!他正在把我的点连成一条线。
我说:“这么久了,谁记得啊?关警官,为什么问这个呢?”
难道是陆封那小子报了警?不会的,我暗想。
“因为有人报警,声称在新华假日小区遭到了袭击。”
应该是那个失足女。我强装出恼怒的样子,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是说,那天你没有去北戴河?”关天步步紧逼。
我的车牌暴露了我的轨迹,我退无可退。
“太久了,我可能去过吧。”我的语气听上去坚定,但话的内容略显虚弱。
如果关天再问一句,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大师兄,难道你忘了?”小师妹来到我的身边,友好地望向关天,“关警官,六月三十号晚上,我大师兄去北戴河给我送乐器呢。”
“整个晚上吗?”关天狐疑地问。
“不是整个晚上,”我马上接口,“我给小师妹送去了黑管,然后连夜回了家,因为第二天早上我还要见我妈。”
关警官对我的插话很不满意。他看了眼小师妹,合上了本子,说:
“辛晖,请保持手机畅通。如果有其它问题,还得向你请教。”
我失望地说:“关警官,我随时恭候。”
等刑警离开后,我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若彤离我而去了,陆鸥这个未知的黑洞正在吞噬我,警察又在步步紧逼,我呢?
我身边还有一个拖油瓶。
我不爱来自江南的小师妹。除了肉体,我对她没有感觉。
实际上,她的身子远没有若彤的吸引人。陆鸥虽然没有胸,却能激起我最底层的欲望。
我不爱的人跟着我生活,这会演变成一个悲惨的结局。
“你怎么了,大师兄?”小师妹问我。
“没事。我出去喝杯酒。”我拿起外套。
“我想陪你去。”小师妹一点也不神秘。
“不。”我拒绝了。
“带手机了吗?”小师妹追上来,“钱够不够?”
她太可悲了。
“够。别跟着我。”我看都没看她,“我很快就回来。”
我坐出租车来到了“正太”酒吧。新来的调酒师递给我一杯蓝鲨鸡尾酒。
这杯酒除了颜色对,其它什么都不对。我喝了一口,便扔到了一边,然后叫了一大杯现酿的原浆啤酒。
酵母的味道很足,带着大麦的清香。酒液将种种惆怅冲刷下肚。
之前,小师妹告诉我,她妈妈看了我的演出视频后,按照我的体型,正在给我织一件毛衣,上面还有两只鸳鸯戏水。
她爸爸也发出了邀请,要带我去江南的某个寺庙逛逛,并许诺成为一名好向导。
我望向吵闹的人群,心里没有一丝喜悦。
小师妹喜欢干净的生活。她每天都会拖地,擦厨房的台面,把浴室的毛巾折得方方正正。
她也喜欢烹饪,能把简单的食材变成可口的食物。当然,她也喜欢滚床单。
最重要的是,她愿意顺着我。
但我实在没有感觉,没有激情。看到她时,心中的一团火始终烧不起来。
三大杯扎啤放倒了我。
喝啤酒喝醉了,这还是我的头一遭。
我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女人如果喝醉了,她会站不起来;男人如果喝醉了,他还是能找到回家的路的。
我就是这样。我不知道怎么回的家,是被人架着,还是打的车,是走上了楼梯,还是爬上了楼梯,我全不知道。
当我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中午了。
“给你一个惊喜!”小师妹把我拉了起来,一脸的兴奋,“我们去奥园野餐!”
说完,她从厨房里拎出一个野餐盒子,放到了茶几上。
打开后,大大小小的便当盒盛满了诱人的饭菜。
不行,这必须停止。否则的话,我们俩都会陷入深渊。
“我不饿。”我转身走向卫生间。
她跟着我进来,问道:“怎么了,大师兄?”
我把牙膏挤到牙刷上,说:“你能不能聪明一次?”
小师妹听明白了。她站立不稳,身体抖动着,嘴角歪到了一边:“你不能这样抛弃我!”
“我从来就没有接受你。”
“辛晖,你——”这次她哭了出来,“——你个混蛋!”
“那你还跟着我?”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小师妹大声拷问,“为什么?我不过做了个野餐。”
因为我不爱你,因为跟着我没有好结果。
“你知道为什么。”
小师妹发泄般地叫了一声,然后把野餐盒打落在地。里面的食物翻滚而出,一条糖醋鱼洒在了地板上。
小师妹捂着脸哭道:“我应该听蓝若彤的话,早该离开你——!”
我无动于衷。
刷完牙后,我抬头看镜子,赫然发现天花板被人动过了。
我变得更狂暴了。
“你动我的东西了?!”我一边急问,一边把铁盒子拿了下来,仔细查看里面的物件,我从小大的秘密。
从昌平偷到的日记本不见了!我呆住了,惊问道:“东西呢?”
小师妹哭了:“我没动你的东西。”
“那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北戴河?”
“我只想替你打圆场。”
“别骗我!你刚才还说蓝若彤找过你!”
“蓝若彤是找过我。”
最担心的事情是发生了。
“她对你说了什么?”我放下铁盒子,抓住小师妹的衣领。
小师妹的眼睛里露出了恐惧。她说:“大师兄,你抓疼我了。”
“她对你说什么了?!”我提高了音量。
“她提醒我离开你。”小师妹很不情愿地回答,眼中的恐惧更浓郁了,“她说你很危险。”
我不相信:“就这些?”
“就这些。”小师妹像受伤的小兔子一样挣扎,“松开。你弄疼我了!”
女人意志太脆弱,我不能放她走。
小师妹在能走的时候没走掉,那我只能顺从她的意愿,让她和我继续在一起——
——以另外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