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小师妹在一起的时光意外得充实。
我忙着工作和睡觉。闲暇时,我们会在厨房里忙碌,一起享受香喷喷的饭菜。
黄昏时,我们沿着护城河公园遛弯,看着太阳消匿于西方。
若彤,你的离去在我的心头留下了伤疤。
然而时间是无情的、强大的,你的温情渐渐从我的指缝间溜走。
这种感觉很痛,像一把尖刀搅动五脏六腑。
有时候,我会从梦中惊醒,脸上全是泪水。
这时候,小师妹总会替我抹去眼泪,柔声安慰我。
小师妹知道我的心结不能在一日内消解,当她建议我看心理医生时,说实话,我很反感。
小师妹从不轻易放弃:“柳大夫很厉害的呀。”
“我没病。”
“我没说你有病。向心理医生倾诉一下,效果好得出奇呢!”
把我的黑暗故事分享给心理医生?我在内心轻笑。
但架不住小师妹的软磨硬泡,我最终决定试试。
我把自己的黑暗秘密藏在心底的抽屉里,从未与人分享过。
当情绪偏离秘密太远时,我会进入静音舱,拜访这些秘密。
它们有时把我往下拽,有时托举我。但是每次,我都能获取一些力量。
不过,要我拉开抽屉给别人看,这是不可能的。
“柳医生,你好。”我推开心理医生的房间。
屋子里有股清爽的味道,像捣碎的青草。
柳医生是名四十岁左右的女性,小脸上架着一副大眼镜,卷发染成了深红色。
“辛晖是吧?请坐。”她丰满的双唇吐露出客气的话语,眼睛里带着真诚。
我没有产生排斥感,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为什么来这里见我呢?”柳医生坐下来。
“因为小师妹。”我坦诚,“也可能因为我想倾诉。”
我准备好了一些边边角角的故事,讲给她听后,再平静地离开。
“辛晖,咱们不说废话和谎话了,好吗?我见过一千多客人,我的大脑像雷达,能探测出哪些是真话,哪些是谎言。咱们不浪费彼此的时间,直接面对问题,看我能否帮助你。如果不能,你就不用来见我了,也可以向女朋友交代了。”
馨儿不是我的女朋友,但我没有指出来。
她把我说成了“客人”,这赢得了我的初步好感。
她的直白也舒缓了我锁紧的眉头。我竟然顺从地点了点头。
“你是心理破碎的人吗?”柳医生单刀直入地问。
我回答:“每个人都有破碎的心理,只是程度不一样。”
柳医生点头附和。“心理破碎的人会吸引心理破碎的人。”
“但馨儿很健康。”
“这样的话,我为你们俩的关系而感到担忧。”
“你是说我会永远破碎下去,没有治愈的可能,是吗?”
柳医生回避了这个关键问题:
“重点不是破碎与否,是你如何应对。依我的经验来看,辛晖,你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
“有什么快速的办法吗?”
柳医生笑了,露出了一口亮晶晶的白牙。“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聪明人都会这样。”
“那你一定有办法。”
“我们尝试一下催眠吧。”
这意味着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犹豫了。
柳医生马上看出了我的困惑,解释道:
“浅度的催眠。你可以听到自己在讲什么。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我不会偷你心底的秘密。”
我点点头。
椅子很舒服,我调整了坐姿和呼吸,让自己放松些。我问:
“可以开始了吗?”
“已经开始了呀。”柳医生对我浅笑。
之后,她开始说话,我感觉整个身体软了下来,从头到脚都放松了。
我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但我知道自己是清醒的。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我闭上眼睛,却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灵魂部分正在往上升。
我正在从更高的空间俯视我自己。
柳医生的话从我的头顶传来:“你看到了什么?”
“我十四岁的样子。”
“那时候,你最期望什么?”
“我期望父母能理解我。”
“说说你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冰雪世界。有一个湖,水面结冰了。冰面上放着一张桌子,有两人坐在桌子后。他们戴着帽子,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揭开他们的帽子。记住,慢慢地。”
我照做了。我惊悚地说:“他们是我的父母。他们面无表情。”
“再详细一些。”
我的泪水像小溪一样流下,身体剧烈地颤抖。我说:“父亲的头上有血,母亲正在发抖。”
“回到你安全的地方。”
我回到了家,回到了静音舱。我说:“这是我练琴的地方,这里让我安宁。”
“你还看到了什么?”
“还是我父亲。”
“你允许父亲进入静音舱了吗?”
“我没允许,但他已经进来了。”我的声音变大了,“我要阻止他。”
“你在害怕什么呢?”
“我害怕父亲打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站在了我的身边。
她抚摸我的头,轻轻地说:
“如果没有爱,那我们还有什么呢?儿子,父亲的爱和我的爱不一样。”
十四岁的我还长着青春痘。我说:“妈妈,父亲的爱太猛烈了,我害怕。”
“他想让你成为一名优秀的提琴手。”母亲重新说出了完整的句子,“儿子,他爱你……以他的方式。”
我泪流满面地说:“妈,我后悔。我真的好后悔……”
柳医生的声音切入进来,既温柔又有力:
“辛晖,我要你跟我一起说:‘我安放了父亲的爱,我安放了它,我安放了它;我爱自己,我爱自己,我爱自己。’”
我跟着说,一直说到我醒来……
这次,我看到了柳医生在对我微笑。
我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心中的压抑和烦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浑身轻松,像甩下了千斤的包袱。
我太喜欢心理治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