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一颗颤抖的心回到了家。
凌晨三点了。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看着静音舱,毫无困意。
我索性下了床,穿上了运动裤和跑鞋,来到二环的护城河,肆无忌惮地跑了起来。
初夏的昼夜温差很大,冰冷的空气刮擦我的脸颊和双耳。
呼啸的汽车和人群不见了踪影,唯有昆虫的求偶声,以及脚步和石板的碰撞声,敲打着静谧的夜色。
头顶的月亮锋利如弯刀,跟随我的呼吸而跃动,洒下的银光和路灯的黄光搅在一起,像割开了人的皮肤,迸发出一片片血雾。
沿着护城河,我不停歇地跑动,汗液浸湿了衣服,双腿渐渐感觉不到了。
我跑过了整个二环,然后回到了小区,跑上了楼梯。
回到家后,疲惫感攫住了我。身体和意识飘散而去,唯有你的臂膀、你的面容和你的笑容陪伴着我……
睡意终于袭来。黑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将我吞没……
醒来时,太阳来到了正南方。
我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监控软件显示出上百条来自你的信息:
你:OMG!我的领导不在了!
叶子:什么意思?
你:死了。。。听赵姐说,死在了附近的酒店里。
叶子:我的天!怎么死的?
你:不知道。好像是同屋的女人报的警。
叶子:不会是因为风流导致心脏病发作了吧?
你:不知道。难以置信!昨天还在,今天就没了。
叶子:领导都不在了,你不用干活了吧?
你:要把那枚帅哥的画给弄出来。
叶子:你不要,把他让给我哈!
你:想要你就拿走吧。不说了,要干活了。
若彤,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却想放弃我,这让我通信……
恶心的中年男人想侵犯你,想要用脏兮兮的手脱下……是我拯救了你。
你不应该这么快放弃我。
辛晖,我告诉自己,别责备若彤,你要给她足够的时间来转变。
她对你所有的印象,都停留在两次偶遇和工作层面上。
女孩都是慢热的,给她一些时间。
你觉得我帅,这又让我受伤的心悸动起来。
领导的离开没有给你带来悲伤,而是一种解脱,从某种程度上讲,是快乐。
我不会浪费这次好时机。女孩子在开心时,在情绪起伏时,往往会放下不该放下的防备。
我抄起手机,打开了微信。
我:(微笑的表情符号)你好。
过了十分钟三十五秒,你回复了:小提琴家,你好。
我没有马上回复。
我从冰箱里取出面包,煎了两个鸡蛋,榨了一杯番茄汁,在静音舱里练了一个小时的琴后,我才回复她:抱歉,有点事回复晚了。想了解下画作的进展。
你马上回复:这两天事多,有点耽搁,素描还没完成。
我:我今天正好路过你们公司,要不咱们讨论下?你们楼下好像有家COSTA,我们在那里碰碰如何?
忐忑不安的我等了足足十五分钟,耳边像是有面大鼓在敲打,不断刺激我脆弱的心儿。
最终,你回复:好的。五点?
(难掩内心的欢喜)我:好的。
我打出的文字很平淡,内心却万马奔腾,因为这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拥抱你了。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炽热的感觉。我在洗手间里待了一个小时,又花了另外一个小时精心打扮。
女生喜欢干净的男生,其次是顺畅和得体,不能做作和夸张。
我不禁想起留着鸡冠头的富二代,你是怎么忍受他的呢?
通过你的画作,我能看出来,你并不喜欢这种出圈的风格。
我穿上湖蓝色的小马刺绣POLO衫和发白的牛仔裤,配上一双棕色的休闲皮鞋。
我把齐耳的长发理得干干净净。我本想剃干净胡须,但直觉告诉我,露出一些胡茬并非坏主意。
下午四点左右,我自信地走出了家门。
不能提前到,我提醒自己,太早会让女孩有压力。
越在关键的时刻,越要静下心来。
我在四点五十五分给她发信息。
我:抱歉。晚五分钟。
你:没事。一会见。
我在五点五分准时出现在咖啡厅。
你坐在咖啡厅的里面,表情有些紧张,而我更紧张。
我推开门,心脏跳到了嗓子。
我走向你,走向你阳光的灵魂。
你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抬起了头。
你笑了,两个酒窝像施展了魔法,把我彻底吸了进去。
你起身迎接我,眼睛清新,体香甜美,头发是如此得柔顺……
“小提琴家,你迟到了呢。”你咯咯笑。
恶心的领导突然从你的生命中消失,你很开心,我也为你开心。
我怪异地想到停尸房里的尸体。
奎尼丁加上另外一种西药氢氯噻嗪,会让他的心率失常,并诱发室性心动过速,**的起立则锁定了死亡。
“对不起,”我对你浅笑,“小姐姐,今天事情太多了。”
你甜美的笑容可以融化任何坚冰。你看了眼我的穿着,柔和地说:
“你不穿表演服,原来是这个样子呀!”
“对。”我连忙回答,“为了见你,我特意花了两个小时打扮。”
这句话让你大笑,浅浅的酒窝变深了,储藏着愉悦。
我们还没坐下,便有了化学反应,我非常开心。
你抚平臀部的裙子,坐了下来,说:“我以为你们艺术生不修边幅呢。”
“我不是。”我点了一杯卡布奇诺,然后问你,“来点甜点吗?”
你摆摆手,说:“不要了。”
我没有放弃:“来份抹茶蛋糕吧?”
我知道,你无法抗拒这块午后的甜点。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抹茶蛋糕呀?”你问。
危险的问题!
我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不让声音变质:
“有一天,我闲着无聊,看了下你的朋友圈,发现了这个。朋友圈不算太私密吧?”
我的声音里带出点紧张。接下来,我不能任由情绪飞扬跋扈了。我要控制住,否则会搞砸的。
“好吧。”你的回答没有露出不满的痕迹。
在美食的面前,你放弃了抵抗。
我想象着,如果再给你配上一杯冰酒,你是否允许我把你拥入怀里呢?
你从文件夹里抽出画纸,一张张地展示给我看。
我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了你。
我只想和你紧紧相拥,只想肆意亲吻你,只想心儿贴着心儿……
“这个创意不错,”等你说完后,我随意指向其中一张画纸,“可以按照这种风格继续。”
你笑了笑,将画纸放回了文件夹,笑道:“明智的选择。辛晖,你练琴时,会感觉辛苦吗?”
你问到业务外的话题,我很高兴。
我必须把枯燥乏味乃至血腥的练琴生涯说得绘声绘色才行:
“有时候很辛苦。有时候练嗨了,我感觉不到时间。我八岁时,吃完早饭后,就进入静音舱练琴。出来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你喜欢自己的职业,真羡慕你。”
“你不喜欢画画吗?”
你抿抿嘴,尴尬地笑笑:“它最初是我的爱好。爱好变成职业后,就有了疲劳感。”
你在谈论生存压力,这让我想起你的男友。
鸡冠头不像你的领导这么容易搞定。他有可能乱搞,也有可能正在玩弄你,但他毕竟是个富二代,可以调动资源,满足你的各种梦想。
“北京机会多,”我安慰你,“你会越来越从容的。”
“那眼下呢?”你眨了眨大眼睛。
我回答:“活在当下,享受每一秒的快乐,活着的快乐。”
我适时转移了话题:“别担心,你的才华迟早会展现出来。”
“你在哪学的琴?”你好奇地问,“你的学校一定很不错。”
“主要是练习。自从我拿筷子时,就开始拿弓子。”
“怪不得呢!你这么年轻,就已经很成功了。”
我笑了,说:
“得过几个奖项不算什么。我们跟你们一样,都是普通人,也听民谣,或者王菲、陈粒的歌。”
你张大了嘴巴,这是我预想的效果。
“陈粒?我也很喜欢陈粒呀。”你惊讶地说。
我也表现得很惊讶:“我还参加过她在成都的演唱会呢。”
你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你说:
“我也去过!现场的气氛真是嗨爆了。我的天!真没想到你也粉她。”
“大粉丝。”我玲珑地撒谎。
相比陈粒,其实我更喜欢独特的许嵩。我故意说:“在现场听,那种气氛在家里感受不到。”
你今天开心极了。你优雅地吃了一口蛋糕,甜美地说:
“是呢!我还有她演唱的视频呢,时常温习下。每个人的天赋不一样吧,我想,你的天赋更多一些。”
说完,你抿抿嘴,这是你在纠结时的惯常动作。
“你只是需要点时间而已。”我真诚地回答,并把鼓励倾注到话语中。
说到这儿,我的心中涌出一个宏伟的规划:
等我们在一起后,我会和你一起创作一幅独属于我们俩的画作。
它承载着我们的爱情,以及所有的美妙场景。
我们不停地说话。
在两性关系中,男人喜欢中断,或者沉默。而女人则完全不同,她们希望感情的连接像网一样密集,且永不停止地编织。
女人是感情的奴隶。她们需要时时刻刻地吸收感情的养分,才能正常地活下去。
铃声突兀地响起,你看了下手机,惊讶地说:“八点了!对不起,我要先回去了。”
我建议:“我要叫辆车回家,要不一起走?”
“不麻烦你了。”你谨慎地拒绝了。
“没事。你住在什么地方?”
你说出了小区的名称。我恰到好处地微笑:“正好在我回家的路上。”
你看了下手机上的信息,点了点头。
我坐在前排,感受微风的轻拂,还有爱情的甜美,笑了。
笑容凝固了——
——在小区的门口,鸡冠头靠在敞篷车上,冷冷地看着我们。
与我告别后,你走向鸡冠头,牵起他的手。
几乎在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浮想联翩,在温暖的开间里,你坐在鸡冠头的大腿上,献上了双唇……
想到这,我一阵眩晕……